于是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的看向钱图鹤,同时耳朵也直直的竖了起来。
而沉默了已经有大半个钟头的钱图鹤,脸上那种沉重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不见,相反,变得有些容光焕发。
即使之前雨林风上台时,他都没有这种表情。
因为他明白,雨林风虽然是个天才,但却是个极度不可控的人,在他身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这样的学生对于青云学院来说,必然福祸相依,甚至依他来看,祸估计还要多一点。商人虽然天生有冒险的因子,但对于丝毫把握都没有的事情,他们一向是很能保持理性的,此时此刻,或许仍有很多人把白发少年看成青云的希望,但他却很克制的没有这样去想。
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当所有人都持乐观或者肯定的态度,那么这时候悲观一下,或许不失为一件好事。
理性向来与悲观挂钩,因此在理性与乐观之间作选择,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但是理性这东西就像贞操,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而只要活着,总能碰到好事,那时乐观自然会回归。
钱图鹤是个很精明的商人,而精明的商人与普通的商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在需要理性的时候,他们脑子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雨林风或许会为青云学院带来一些东西,所以他选择留下他,同时,他也可能带来很多祸患,所以他保持冷静观望。
在他眼里,相比雨林风,另外一个新生,他将给青云所带来的东西,会更多的同时也更无害。
至于自己的判定是对是错,他期望时间给予答案。
“最近京城出现了两件让人议论纷纷的事情,这些事情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其中一件,与孤竹园有关,那就是在这个月,孤竹园新出了一位墨者。而另外一件,与本院有关……”说着,他看了一眼韩昭雪,然后其他的人也都看了过去。
一些新生发出暧昧的笑声。
但紧接着他们发现,在场的那些老生,一个都没有笑。
那些先生,包括那些院领导,也都没有笑。
所有人都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于是他们赶紧停止了笑声,然后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个时候,不应该大家暧昧的一起笑一下,才符合气氛么?
“为什么大家这么严肃?”一位新生问旁边的老生。
“不要得罪韩先生,不然跟得罪那位疯子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么可怕?”
“我们学院曾经有个学生调戏了韩先生一句,被她提着剑追了半个院区……事后那名学生更是被韩先生的爱慕者打成了猪头……所以……好自为之……”
那名新生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刚才韩先生应该没有注意到我吧?还有,这周围应该没有韩先生的爱慕者吧?”
那名老生阴恻恻的一笑:“很遗憾,我就是。中午放学,到甲一训练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那名新生顿时颤抖起来,牙齿忍不住咯咯咯的作响。
“本院韩先生,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但是她为人低调,不愿出风头。因此以后如果谁查出那个兰若寺宁采臣是谁,务必把他狠狠揍上一顿。如果能把他牙齿打落,那就带回来,一颗牙,十两银子。出了事,学院担着。”钱图鹤继续道。
柳子衿摸了摸嘴,感觉一阵牙痛。
不过这当然是开玩笑,因此大家开心的笑了起来,那些新生确认这次能笑之后,也跟着笑了几声。
随后他们心中生出疑惑,这两件事情细说起来,其实没有一件跟青云学院有关,就算韩昭雪是第二件事情的重要人物,但这也跟青云学院本身没有关系。就算真要说有关系,但在开学典礼上说出来,也好像没有什么必要。
因为那不会对青云学院还有学院里的学生,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所以他们不明白,钱图鹤为什么要说这两件事。
莫非,那宁采臣,或者那新晋墨者,还能是学院的人不成?
“我看到有些同学很疑惑,不知道我要说的那件事情,跟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钱图鹤微微笑了笑,“接下来,我就会告诉你们,不过听之前,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钱图鹤双手背在了身后,下巴尖微微扬起:“这两件让人议论纷纷的事情,看似只有一件和我们学院有关,但其实,两件都与我们学院有关。因为孤竹园的那位新晋墨者,就是我们青云学院的一位……学生。”
孤竹园的那位新晋墨者,就是我们青云学院的一位学生。
钱图鹤此话一出,场馆内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除了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和知情人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脸呆愕。
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
人们直愣愣的看着钱图鹤,怀疑他是不是说错了。
钱图鹤只是一脸微笑,目光缓慢移动,欣赏着眼前这些人的表情变化。
于是所有人都确定了一件事情,他没有说错话。
那么,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学生们相互左瞅右看,最后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一副表情,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眼睛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于是他们在这种情绪之中再次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没有听错。
那位新晋墨者,是青云的一位学生。
青云学院,出了一位墨者。
三宫六院!即使是大力培养墨宗新人的孤竹学宫!都没有学生能在在校期间成为墨者!
而青云学院,无声无息的做到了。
可是,这真的是真的么?
他们仍是不敢相信。
这个时候,钱图鹤招了招手,立刻有一位副院长,捧了一个扁扁的木盒来到台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那位副院长将盒盖掀起,向大家展示里面的东西。
但其实很多人都看不清,只看到盒子里似乎有两样东西,黑色绢布上放着一个金色的圆形物事,明黄色绢布上放着一个红皮的本本。
“那是什么?”
“像是一枚金币,那个红皮本子又是什么?”
“不是金币,是徽币、勋章一类的东西,那个红皮本子,像是朝廷的官方文件。”
学生们,包括一些不知情的先生们,都对着台上议论纷纷。
钱图鹤双手在空中虚压,大家立刻安静了下去。
他伸手将木盒里的金色物事拿在手里,向大家展示了一下,道:“墨者勋章,朝廷监制,孤竹园打造,第二任巨子亲手设计,材质为极纯南极黄金,除了孤竹园,没有人能再造出这种东西。整个世上,一共也就百十枚左右。其他的都在孤竹园,这一枚,则在我青云。”
钱图鹤的语气里,重满自豪。
场馆之内,也是一片沸腾。
其他的墨者勋章,皆在孤竹园,而这一枚,则在我青云。
除了孤竹青云,任何学院,都再没有墨者勋章。
这绝对值得自豪。
而在校生取得墨者勋章,青云更是独一份。这样的荣誉,就连孤竹学宫都没有。
不少学生仍在或大喊或低喃的问着,这是真的么,这真的是真的么,这真的真的是真的么?
所有人都无法冷静,大家仍陷在震惊之中。
柳子衿旁边的一个学生,还向他问道:“你说,这是不是院长拿来唬人的?我们学院修习墨家理学的学生,统共也就那么一百多个,而且往常统考的时候,成绩也没见得有多好,这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墨者,不可能啊。”
柳子衿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我们还是看看接下来院长怎么说吧。”
接下来钱图鹤自然是拿起了那本墨者认定书。
“这是墨者资质认定书,由孤竹园几位德高望重的墨师和数名资格甚老的墨者亲自拟定签发评定,然后由巨子亲自审核签字,再由吏部尚书批准,最后由吏部司勋司签字盖章认可,最后发回到墨者手里的绝对权威正式的朝廷文件。这里面虽然只有一张纸,但却代表着整个孤竹园和整个三省六部的态度。我们学院的这位墨者,有资格的名正言顺。而这也算是学院自创建以来,最为光荣的一件事情。我希望在场的同学们,有更多人去选修墨家理科,也希望如今选修了墨家理科的学生,能加把劲,再多给学院挣回几本认定书。”
钱图鹤话音落下,下面的学生仍旧很安静。
他们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议论纷纷,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没有任何怀疑的空间。
青云学院很不可思议的突然有了一名墨者。孤竹园第一次有了一位以学生身份将画像挂到明鬼堂的年轻墨者。
大家除了震惊震撼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虽然这个世界以武为本,但墨家在这个世界所起到的作用,也越来越不容忽视。
同时大家更明白,武道修为高,顶多是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可是如果墨家弟子发明出一件足以成为墨者的发明,那放在战场上,其威力不压于十万人敌百万人敌。
这早已经不是武夫当国的世界。m.χIùmЬ.CǒM
这是在战争方面武墨相辅,治世方面儒佛共行的时代。
无论在哪一个方面获得成就,都足够让人仰视。
更何况是年纪轻轻,便取得这样大的成就?
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位墨者是谁。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沙地场中的方台,想看看接下来走上台去的会是谁。
但是没有人走上去。
相反,那位托举着木盒的副院长还走了下去。
钱图鹤双手负在身后,道:“我们的墨者同学比较低调,所以就不上台跟大家认识了。不过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大家必然能知道他是谁。真正优秀的人,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什么?墨者不上台?”
“不是吧?这么扫兴?”
“这也太吊人胃口了!”
“搞什么东西……”
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那至少告诉我们墨者是男是女啊!”
“对啊,他长得俊不俊,也应该告诉我们啊。”
很多女学生在下面群情激愤。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种沸反盈天,柳子衿的心反而静了下来,并最终沉到水底。
伸出手,似乎什么都抓不住。
自己不过是这世界的一个过客而已啊。
眼前的人和物都真实存在,却又像镜花水月,如梦似幻。
不少人有时候都会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生活的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柳子衿想,或许心有牵挂,就是真实,心无牵挂,就是虚幻吧。
在这个没有父母没有过往的世界里,有些东西再沉甸甸,摸上去似乎也轻如薄雪,功名利禄也好,江山美人也罢,都只让人有一种空虚的浮华。
他这时特别羡慕那些在别的位面中热血而行的同道们,因为他们轻易就可以抛却前尘,转身投奔眼前的浮世繁华。
自己就做不到。
自己虽然在这个世界调戏美女老师很开心,但沉静下来之时,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世界的表姐。
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世界。
有些东西远在千里,却无法不苦苦追寻,有些东西近在咫尺,却又不能以同样的心情去紧紧抓住。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是对是错,唯一能确认的一点就是,自己这样的人,对穿越这种机遇似乎有点不大尊重。
话是这样说,但柳子衿也做了一个穿越者该做的事情。
但是那一切,都不是为了在这个世界多么辉煌,而只是想要回到故地,再感受一下家庭的温馨。
只是他不知道,当他真正回去的时候,一切还在不在。
如果上天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把游戏看得那么重要。
他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重要的东西轻易就能失去,但再想拿回来就会难上千倍万倍。
人生路漫漫,且行且珍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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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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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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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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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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