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满双眼充血赤红,面色狰狞,额角上青筋崩裂,沙哑着声音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杨乂低垂着头,并不是不敢抬头,而是不忍心抬头。
魏子脩虽不是魏满的亲生儿子,但魏满十分爱惜自己这个义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如今魏子脩突然丧生在大水之中,魏满自无法接受。
杨乂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帐子外面“打闹”的元皓与庞图也听到了声音,不过没有听太清楚。
庞图奇怪的说:“杨乂怎么招惹了主公,主公发这么大的怒火?”
元皓则说:“不应该,杨大哥为人谨慎又持重,按理来说不可能激怒主公。”
庞图不满的说:“啧,杨大哥,唤的好生亲切。”
就在此时,便看到一群人涌向幕府营帐,夏元允、段肃先生、小孔明、子云将军、二原先生、司马兄弟、召典将军,还有魏满的从弟魏子廉,姜都亭、林奉等等,大家全都聚拢了过来。
庞图一时有些纳罕,说:“你们这是……?”
段肃先生蹙眉说:“庞先生还不知道么?”
庞图说:“知道什么?”
段肃先生脸色难看的厉害,低声说:“人主……驾崩了。”
“什么?!”
庞图的声音拔了一个尖儿,瞪大了眼睛,说:“这……这怎么可能?人主还年轻,身子骨向来健朗,这……”
段肃先生说:“是洪水。”
他说着,又说:“玄阳中尉跟随人主,也一同……”
庞图心里“咯噔”一下,他总算知道杨乂如何惹怒了魏满,根本不是杨乂惹怒了魏满,而是因着人主与魏子脩过世了。
众人都是听说了消息,因此聚拢而来的。
大家悄声走进幕府营帐,魏满瞪着虎目,立在原地,似乎还在思索这个消息。
魏满突然说:“即便是洪水……尸体找到了么?”
杨乂摇头说:“目前还未找到,人主与中尉被洪水冲走,遗体不明。”
魏满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却又狠狠的提了一口气,说:“走!现在就走,孤要亲自去灾区,亲自去找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见到尸体之前,魏满不相信小皇帝与魏子脩就这般死了。
魏满要亲自去找人,那就要耽搁战况,如今正是攻打陈继最后的时机,如果不能一举歼灭陈继,陈继很可能死灰复燃。
虽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这个事情,但也没有阻拦魏满。
一来,魏子脩虽常年在玄阳京城,但与大家感情甚笃,谁也不想放弃最后的机会寻找魏子脩。
二来,小皇帝生死不明,很可能引起朝廷动荡。
不,不是很可能,是绝对。
小皇帝还未有成婚,也没有子嗣,一旦小皇帝驾崩,朝廷便像是飘摇的棚舍,“轰隆——”一声,便将顷刻崩塌。
整个朝廷与一个燕州陈继相比,自然是要稳住朝廷才是。
魏满立刻动身,准备亲自去找人主与义子。
魏满当即披上介胄,将倚天宝剑佩在腰上,大步走出幕府营帐,翻身跨上绝影马,看起来干脆利索,一脸肃杀。
魏满微微俯下身来,对林让说:“孤先头去灾区,你不必着急,营中的事物就全都交由你来处置,让孤安心,知道么?”
林让知道,自己体能不行,魏满此去必然日夜兼程赶路,能早一刻是一刻,因此便不坚持随同魏满一起同行了。
况且营中对战陈继,才到了一半,这个节骨眼,必然也要有人收尾才是,无论是继续打陈继,还是收兵,都需要有人主持。
魏满最信得过的人,自然是林让无疑。
因此才这般认同,与林让分开行动。
林让点头说:“魏公放心便罢。”
魏满抬起手来,抚摸着林让的鬓发,说:“你做事孤最是放心。”
他说着似乎有些不忍,也不知道是不忍心与林让分开,还是因着灾区凶险。
就在二人惜别之时,“报——!!!”的声音突然从营外杀来。
那声音冲天而起,将营外栖息的野鸟驱散,簌簌然快速腾飞。
“踏踏踏踏——”
士兵骑马快速从外杀进来,手举令牌,营门的士兵见到令牌,立刻将大门轰然打开,让他入营。
“踏踏踏……”
马蹄飞快的飒沓着,士兵入了跟前,翻身下马,“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朗声说:“燕州急报!!!”
“燕州牧陈继,已经带兵离开燕州,前往玄阳……为人主奔丧。”
“奔丧?!”
魏满一听,怒不可遏,说:“陈继!”
他说着,将士兵手中的急报展开,这上面说,陈继已经日夜兼程的离开了燕州,带着他的精锐兵马,扑向玄阳,准备进京为皇上奔丧。
魏满冷声说:“陈继什么时候走的?”
那士兵说:“细作探看之时,已经人走楼空。”
众人一听,陈继显然是早有准备,否则燕州府署与魏营距离这么近,陈继是怎么快人一马,离开燕州去奔丧的呢?
魏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如今眼下这个场景,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魏满与林让相识的那一年。
先皇驾崩,各地领兵冲入京城,最早进入京城的那个人,将会独揽大权,成为“佟高”。
而陈继显然想要做这个独揽大权之人。
当年佟高带兵两千五百人,便制衡了整个京城,如今陈继虽然不济,被打得连连败退,但两千人马总是有的。
林让眯着眼目说:“一旦让陈继先头进入京城,一切就都完了。”
他这么一说出口,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子,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因着林让说的对,说的精辟。
一旦陈继变成了佟高第二,事态将不可控制,因为陈继比佟高拥有更多的民心,陈继比佟高更会表现,别说是京城,整个天下,或许便是陈继的了。
魏满狠狠蹙着眉,死死握住马缰绳,一时间……
他似乎有些犹豫。
是去灾区寻找义子与人主的下落,还是立刻策马赶向京城?
“报——!!!”
“报!!”
“报——主公!!”
一时间,急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好几个士兵从外面狂奔而入,跪在地上。
“齐州刺史。”
“卫菏太守。”
“黔湘太守。”
“宛阳太守。”
“晋州刺史。”
“汾原太守。”
“已经得到了人主驾崩的消息,准备赶往京城,为人主奔丧!”
联军,这些太守刺史都是联军!
因着之前这些人巴结着魏满,想要和魏满分最后一杯羹,因此都没有驻扎太远,如今大家都听说了小皇帝驾崩灾区的消息,一时间,那就像是垂死挣扎的鱼,在砧板上干涸地跳动着,寻求着最后一丝生机。
“好!好的很!”
魏满冷声叹息说:“大家都要进入京城,好得很啊,京城那么大的地盘子,怕不够他们蚕食的!”
众人的意思很明显了,自然是想要先入京城为王,一旦进入京城,阻拦京城布防,就能将其他人全都拦在外面,朝廷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魏满呼吸粗重的厉害。
“咕咚!”一声,段肃先生第一个跪下来,拱手说:“主公,公子的生死固然重要,但是大局当前,还请主公即刻进京,迟则有变,否则再也来不及了!”
庞图一看,也跪下来,说:“正是主公,寻找公子的事情,便交给臣等来完成,还请主公即刻进京!”
段肃与庞图一跪,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跪下来,众人虽知道魏子脩的分量,但如今如不进京,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
魏满站在营地中央,身边的将军谋士们,一个一个接一个的矮身跪下,最后营地之中,只剩下魏满与林让两个人站立着。
魏满看向林让,没有说话。
林让表情冷漠的说:“我军重重包围燕州,陈继却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先人一步,提早离开燕州,前往玄阳奔丧,这其中显然有诈,如果魏公往灾区寻人,恐怕便入了圈套,为今之计,自是进京。”
魏满听到林让的话,额上青筋狂跳,并不是暴怒,而是在下定决心,沙哑着嗓音说:“原文若原攸。”
“卑臣在!”
“卑臣在!”
魏满下令说:“你二人立刻赶往灾区,带兵寻找人主与公子的下落,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卑臣领命!”
“卑臣敬诺。”
二人应声,不敢耽搁片刻,立刻着手去做准备。
魏满再次下令,说:“各地太守、州牧都打着奔丧的旗号,涌向玄阳,我军务必要将这些人,全部阻拦在半路,以免京城混乱。”
他说着,顿了顿,又说:“司马伯圭,司马越。”
“卑将在!”
“卑将在!”
魏满说:“孤令二位将军,联合白马义从,突击拦阻假意奔丧的各地太守与州牧,不能让他们踏入玄阳,半步!”
“是!”
“是!”
司马伯圭带着弟弟司马越立刻离开,去调遣白马义从。
魏满最后说:“陈继诡计多端,先人一步赶往玄阳,人主驾崩之事,或许就逃不开他的干系,必须派一个人,专门前去阻拦陈继。”
嬴子云站出来,拱手说:“主公,子云请往!”
魏满看向嬴子云,点头说:“子云沉稳持重,行事最是稳妥,交给你孤甚是放心。”
他正说着,林让便说:“魏公,不防让詹公子一并跟着,詹公子虽年纪轻轻,但足智多谋,必有助力。”
詹公子自然是小孔明了。
小孔明一听,立刻上前,说:“孔明请命!”
魏满颔首说:“即刻上路,给孤打碎陈继的把戏!”
“卑将领命!”
“卑臣领命!”
众人分工合作,该走的立刻全都走了,魏满便说:“元允,立刻点起营中精兵,牵头上路,大军后续跟上。”
夏元允立刻拱手说:“是,主公!”
众人开始行动起来,魏满随即拉住林让的手,说:“是成是败,便看此一举了。”
魏军很快上路,先头精锐开路,浩浩荡荡的往玄阳开去。
这一路上,魏满每日都能收到司马伯圭的军报,拦截了多少太守与州牧。
嬴子云在半路追上了陈继,不过陈继似乎早有准备,两股军队缠斗良久,嬴子云始终没能拦下陈继,但是为魏满争取了大量时间。
魏满从东面直逼玄阳,然而就在距离玄阳不远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京中派遣了玄阳特使,前来拜见魏满。
玄阳特使被迎着进入驻扎营地的幕府营帐。
魏满长身而立,背对着帐门站着,看不见他的表情,林让则是坐在席上,十分冷淡的阅看文书。
玄阳特使走进来,说:“骠骑将军,鲁州刺史。”
魏满终于转过身来,冷声说:“特使前来,所谓何意,开门见山罢。”
玄阳特使说:“不瞒魏公,此次本使前来,是带来了三公檄文。”
檄文?
檄文是讨伐申斥的文书。
魏满听罢了一笑,说:“檄文……”
他说着,接过特使手中的檄文,展开来。
檄文上申斥魏满,灾区决堤事件,为魏满所为,谋害人主,杀害义子,狼子野心,人神共诛!
因此三公拒绝魏满入京,申斥魏满,让他立刻打道回府,不得踏前半步。
魏满看着手中的檄文,额角上的青筋暴怒出来,冷声说:“决堤事件!?孤从未到过灾区,如何是孤所为!?再者说,人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顶多算是失踪,这三公如何断定人主便已经驾崩?!”
玄阳特使说:“怕是魏公还不知,人主的龙体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
林让慢悠悠的站起来,说:“既然找到了人主的龙体,为何不听京城有什么动静?我等离京城这么近,人主的遗体找到,是天大的事情,为何并无半丝声息?”
玄阳特使理直气壮的说:“也是刚刚找到!”
林让又说:“我想知道,三公申斥骠骑将军为谋害人主的凶手,这么大的罪名,证据何在?”
玄阳特使眼眸动了动,这回没那么理直气壮,说:“自有人证,有灾区当地的难民看到,正是骠骑将军的人,偷偷对河堤做了手脚。”
林让说:“既然有人证,可否请他出来对峙?”
玄阳特使推卸说:“自然不可,这么重要的人证,恐怕骠骑将军会杀人灭口罢?”
林让淡淡一笑,了然的说:“原来是伪证,不敢出来对质。”
玄阳特使有些着急,说:“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让再次发问了,说:“敢问特使,皇上已经驾崩,所谓特使,是谁封的?”
玄阳特使登时支吾起来,说:“鲁州刺史,你不要强词夺理,就算京中并无皇上坐镇,但还有三公,三公派出特使,也是有的。”
林让点点头,说:“那就回去告诉卫将军,等他当上了三公,再来派出特使罢!”
玄阳特使一听,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的出了营地,害怕的赶紧跑了,生怕魏满一个不留心,砍了自己的脑袋。
陈继被嬴子云多方阻拦,嬴子云就像是影子一样,时不时便会杀出来,杀陈继一个措手不及。
陈继与卫将军联手,本是提前离开的燕州,就想要第一个赶入京城,把控整个玄阳。
但是没成想半路出现了这么多岔子。
幸而……
幸而魏满虽然早到了京城,但是他没进去,被卫将军佟成拦在了外面。
佟成给魏满安了一个弑君的罪名,声称是魏满杀害了小皇帝,并且号召大家一起敌对魏满。
魏满暂时不能进京,陈继便欢心了。
他特意避开了东门,绕了半个圈,来到了下南门附近,准备从南门进入玄阳京城。
陈继带着他的精兵,来到南门门口,只见南门大门紧闭,便叫人传话,就说他们是与卫将军合作的自己人,想要进城,让玄阳守城放行。
要知道卫将军负责的就是京城的守卫工作,如今玄阳中尉魏子脩已死,玄阳城的各个布防都是卫将军掌控。
大门也不例外。
陈继让人传话了半天,一直不见开门,就怕有个什么意外。
就在此时,城门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儿。
谋士说:“主公,那是不是……卫将军?”
陈继抬头去看,果然看到了佟成。
陈继松了口气,说:“佟成老哥,快快放我军进去,我带了一些精锐过来,帮你镇守京城,只要我的精锐进京,便不会害怕其他太守州牧,京城必然像是铜墙铁壁一般,固若金汤!”
陈继这么说着,就见佟成悠闲的站在城门上,俯瞰着自己,那态度……
似乎有些不对劲。
陈继的疑心本就重,佟成的态度让他的疑心从心窍中滋生出来,不断的发芽,瞬间生长成了参天大树,差点把胸腔给穿透。
等陈继说完,佟成才说:“燕州牧,你说什么,老夫听不懂啊。”
陈继心里“咯噔”一声,说:“佟成!!”
佟成笑眯眯的说:“陈继,你身为燕州牧,皇上驾崩你理应前来奔丧,但是如今皇上的丧期还没有决定,为何没有旨意,便私自领兵进京,这是杀头大罪过,你可知道?!”
陈继一听,佟成这是反水了!
他让自己动手谋害小皇帝,结果现在一撇四五六,是要和自己划清干系。
陈继怒不可遏,说:“佟成,你便不怕孤卖了你?!”
佟成笑着说:“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燕州牧是做了太多亏心事儿,所以才会这般忖度老夫的罢?”
陈继思量了一瞬间,随即压下自己的怒火,说:“佟成,你以为不让我进京城,你便能在京城里独大了么?如今这个朝廷,人主刚刚驾崩,也没有留下一丝半点的血脉,你们佟家只是外戚,还是太皇太后的外戚,你以为自己能篡位成为皇上么?!别做梦了,你是痴人说梦!”
的确如此,佟成可是姓佟的,虽然当年佟太后的地位十分高贵,佟家外戚纵横一时。
但是佟太后都过世这么多年了,早就“改朝换代”。
而且佟家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篡位,让武家天下变成佟家天下。
陈继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十分自信的说:“如果这个天下要换姓,还有比我陈氏更合适的么?我陈氏三朝三公,民心所向,你佟成算什么?!”
佟成“嗬嗬”而笑,说:“陈继,你想错了,谁说……老夫要将这天下改姓了?你怎么会这样看待老夫?老夫是忠心耿耿于武氏天下的!”
陈继有些纳罕的看着佟成。
佟成说:“燕州牧,你可能不知道,人主在驾崩之前,其实已经允诺了老夫的女儿,入宫为后,如今老夫的女儿虽然还没有入宫,但已经……怀上了皇上的龙子!”
“什么?!”
陈继一听,心中一震,但根本不相信佟成的话。
“你敢用野种糊弄朝廷?!”
佟成哈哈一笑,的确,小皇帝以前根本不多看他的女儿一眼,又怎么可能真的答应让他的女儿做皇后,或者让他的女儿怀上骨肉呢?
这都是假的,都是佟成杜撰的。
佟成就是要告诉大家,自己的女儿怀着武氏江山最正统的血脉,这样一来,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将来的皇帝。
不管佟成的女儿生下了谁的孩子,或者干脆抱一个孩子来,以后他都是姓武。
陈继已经看透了他的意图,原来佟成早就想好了,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
陈继说:“佟成,你别痴人说梦了,退一万步,就算你女儿已经坏了龙子,如今龙子还没个影儿,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怎么办?!”
佟成笑着说:“这……就不劳烦燕州牧操心了,老夫已经找好了名正言顺的武家人,可以继承大统,等到了小皇子诞下之日,这名正言顺的武家人,便会自动退位让贤,将皇位禅让给小皇子的。”m.xiumb.com
陈继瞪大了眼目,说:“谁!?”
佟成说:“怎么,燕州牧想不到?当年燕州牧不是还因着小皇帝年幼,推举过此人登基么?”
陈继牙关打颤,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声音,说:“武……安!”
魏满的军队一时间无法进入京城,已经在周边驻扎下来,其他地方的军队被司马伯圭阻拦,陈继虽然达到了玄阳附近,但是巧了,他也被阻拦了下来。
魏满让他去打探京城的动向,魏子廉很快便回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魏子廉跑进来,把佟成之女怀了皇上骨肉的事情说了一遍。
林让眯起眼目,说:“看来这个卫将军,早有打算。”
魏满说:“佟成打算用谁做这个傀儡?”
在“小皇子”诞下之前,肯定要有人主持大局。
魏子廉蹙眉说:“这……还是咱们的老相识——武安!”
“武安?!”
魏满吃了一惊。
他很久都没见过武安了。
说起来,当时会盟抗击佟高的时候,还是魏满在做盟主的时候,遇到过武安,那之后便一直没有联系。
武安乃是玄州牧,玄州在燕州还往上的地方,一直以来,玄州都是中原抗击北方的屏障。
武安身为玄州牧,其实很少参与中原的争斗,兢兢业业的保护着边疆。
当年陈继因着小皇帝亲近魏满,所以想要推举同为贵族的玄州牧武安,为新皇。
但是当时魏满快人一步,先联系到了武安,武安是个忠于皇室之人,并没有成为陈继的傀儡。
后来武安的儿子,也就是武和,还被佟高捉住,虐待武和,逼迫他吞碳,众人营救武和之后,林让为他医治,好不容易才将他的伤势医好。
自从打败佟高之后,林让火焚而死,就再也没见过武安和武和这父子俩,怕是二人一直在玄阳镇守,没怎么与中原走动。
如今,大家突然听说这父子的名字,武安竟然成为了佟成的傀儡?
林让蹙眉说:“依照武安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与佟成合作。”
段肃先生说:“如今武家血脉凋零,武安显然是最正统的血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武安当年没有选择上位,或许是因着有人主这种,比他更正统的血脉,如今武安已经是正中之正,谁能拒绝得了登基为帝的诱惑呢?”
魏满脸色不好看,武安虽常年不参与中原争斗,但是武安的麾下兵强力壮,司马伯圭可就是武安手下出来的战将,他们常年与北方人打交道,只能比北方人更加骁勇凶狠,才能制得住这些外族人。
因此武安的兵力不容小觑。
魏满说:“如果与武安为敌,将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他说着,沉吟说:“再探。”
魏子廉说:“大哥,这京城严防死守,探子几乎进不去,佟成之女怀有皇上骨血这件事情,还是佟成自己放出来的,其余的探子全都折了,一点子消息也没有,简直就是石沉大海!”
林让说:“佟成显然早有准备。”
魏满蹙眉说:“如今该如何是好?”
林让想了想,说:“咱们……不方先解决陈继。”
“解决陈继?”
众人吃了一惊,险些都把陈继忘了。
毕竟如今天下大乱,陈继堵在南门,已经小小不言了。
林让说:“陈继离开燕州,已经离开了他的主战场,为了快速入京,他放弃了大部队,只带了精锐,这个时候收网,是再合适不过的。”
魏满眯了眯眼目,说:“你说得对,孤差点忘了陈继这厮。”
陈继堵在南门,佟成不会给他开门,显然已经断了后路,如果他们三面包抄陈继,绝对让陈继好看。
魏满说:“夏元允。”
“卑臣在!”
魏满说:“立刻去准备,选入精锐部队,准备三面包抄陈继。”
“是!”
夏元允领命,立刻去清点人马。
为了三面包抄陈继,大军需要掩人耳目的移动。
魏满等人日间扎营,夜间移动,冒着黑夜行路,大军秘密向陈继的方向压境,行到半路,突听“沙沙……”的声音。
魏满十分谨慎,立刻叫停队伍,说:“什么声音?”
夏元允说:“卑将前去查看。”
他说着,便“嗤——”一声抽出佩剑,慢慢往前逡巡,逼向草丛。
“沙!!”
就在此时,一声轻响,草丛之中突然窜出一个黑影,亮光一闪,他手上还拿着兵器,猛地扑向夏元允,直袭面门。
“是刺客!”
“有埋伏!”
众人立刻警戒起来,那“刺客”冲向夏元允,“当——”一声,兵器相接。
天色昏暗,夏元允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面容,两个人兵器相接,对方力气不大,但是招式灵动,快速精准。
“当!”
“当当当!”
二人瞬间交手七八招,“刺客”体力不支,没有被夏元允的枪头碰到,自己却“嘭!!”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林让想要下马查看,魏满赶紧阻拦,说:“当心有诈。”
林让说:“有血腥味,出血量很大,应该是真的晕过去了。”
魏满与林让下了马,过去查看,夏元允横枪在身前,慢慢走过去,用枪杆去挑拨地上的“刺客。”
刺客一动不动,被轻轻一拨,露出朝下的面容来。
林让说:“武和。”
武和!
竟然是玄州牧武安的独子武和!
武和趴在地上,身上全是血,果然出血量很大,面容也被血水染红了,满脸的泥污,几乎分辨不出。
若不是因着林让对武和印象深刻,当年还吃过武和与魏满的醋,旁人几乎根本认不出来。
魏满吃惊的说:“玄州牧的儿子怎么在这里?”
按理来说,玄州牧投靠了佟成,成为了傀儡皇帝,他的儿子应该在宫中吃香的喝辣的,怎会浑身是血的倒在他们面前?
夏元允说:“这……这伤不是我……”
夏元允刚才的确和武和交手,但并没有打伤武和,连武和突然倒下,也是武和“碰瓷儿”的行为。
林让赶紧上前查看,说:“伤口很多,还有箭伤,剑杆被切断了,箭簇还在里面儿,需要立刻做手术。”
魏满蹙眉说:“快,将他抬回去。”
因为箭簇深入武和的腠理,轻微的抖动都能让箭簇异位,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大家合力将武和抬起来,小心翼翼的。
众人临时扎营,将武和抬入营帐之内,让他趴在榻上。
林让已经消毒完毕,过来准备手术,林奉跟在他身边,带着医药箱。
林让说:“都先出去罢。”
魏满点点头,招呼着众人离开营帐,到营地的空场上等着。
夏元允奇怪的说:“武安在京城,马上就要当皇帝了,他的儿子怎么出现在这里?”
段肃先生眯着眼目,说:“这伤口太深,也不像是做戏。”
魏满沉声说:“有没有可能,武安并不是真的与佟成合作。”
姜都亭说:“是不是真的合作,一探便知,既然探子进不去,那我去便是,只要主公一声令下,都亭这就去探一个究竟!”
段肃先生立刻说:“姜将军切不可轻举妄动,虽将军武艺举世无双,但这佟成心思缜密,一步步早有布局,若是京中布有埋伏,姜将军岂不是自投罗网?”
魏满点头说:“你武艺虽好,但孤最不放心的便是你做探子。”
姜都亭似有些不服气,不过想想也是,若是论智谋和指挥,自己是万万不及的,若是坏了大事,岂不是追悔莫及。
魏满说:“为今之计,先等武和醒了再说。”
魏子廉在一边低声说:“伤的那么深,我怕他醒不过来了……”
他一说完,众人全都看向魏子廉,嫌弃他乌鸦嘴。
因为遇到了武和,剿灭陈继的事情,暂时的搁浅了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等着武和醒过来,知晓京中的情况。
众人正在说话,召典突然走过来,说:“主公,京城附近发现了很多玄州军。”
“玄州军?”
召典点点头,说:“是的,全都归顺玄阳统帅,正在周边巡逻。”
魏满心思更是深沉,武安准备做皇帝,玄州军又与玄阳军联手了,这情况不容乐观。
难不成……
武安竟放弃了自己的儿子?
从深夜等到天亮,日头慢慢升起,“哗啦——”一声,营帐帘子才被打了起来,林让从里面走出来。
魏满赶紧迎上去,说:“怎么样?”
林让擦着自己手上的鲜血,不紧不慢的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小心照料,不会出事的。”
魏满见他面色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连忙给他擦擦汗,怕他害了风寒,毕竟郊区风大。
魏满说:“孤问的是你,怎么样?看你脸色白的。”
林让一愣,随即说:“我无事。”
武和脱离了生命危险,箭簇也取了出来,已经止血,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之中。
魏满带林让去休息,下午的时候林让才醒过来,食了一些饭补充体力。
魏子廉便跑过来,急匆匆的说:“大哥,大哥!武和醒过来了!”
林让刚食了饭,说:“咱们过去看看。”
魏满说:“别急,又跑不得。”
魏满与林让来到武和下榻的营帐,武和刚刚醒来,还有些犯迷糊,毕竟失血过多,器官都受到了损害。
武和混混沌沌的,“噌!”一下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坐起身来,抻裂了自己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
忍不住“嘶……”的抽了一口气。
只是他顾不得疼痛,猛地一颤,惊讶的看着魏满与林让,说:“骠骑将军……列侯?”
武和不认识什么鲁州刺史,看到林让第一眼,便觉得他是列侯,从容貌、身形、气质,甚至是淡然冷漠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魏满说:“不要起身,你受伤颇重,为何伤至如此?”
武和慌张的说:“父亲……父亲……我要去救父亲!”
他这话一说出口,众人登时互相目询的对视了一眼,看武和这模样,应该不是假装的,这么看来,武安不是与佟成合作了,很大程度上,可能是被佟成抓住要挟了。
武和“啪!”一声,一把抓住魏满的手,说:“魏公,您一定要救救我父亲!”
他说到这里,林让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两个人拉着的手,不动声色走过去,扶着武和,让他躺下来,说:“武公子,你伤势太重,还是躺下来歇息罢。”
武和不怎么踏实,林让又说:“躺下来,先和我们说说清楚,玄阳城里的情况,都是什么样子。”
武和也是累了,十分疲倦,浑身没有力气,躺在榻上,吃力的说:“我们……我和父亲收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因此赶往京城奔丧。”
他这第一句就有些奇怪,段肃先生向来是毒士,不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便说:“武公与公子是何时启程,为何各地太守州牧前往京城奔丧,却没有遇到武公?”
按理来说,玄阳是武家天下的最北端,与京城通信十分困难,如果是奔丧的消息,武安和武和肯定是最后一个知晓。
但是现在看来,武公与武公子才是第一个达到京城的势力。
武和仔细思虑了一下,说:“一个多月前,差不多两个月。”
“什么?!”
魏子廉震惊的差点喊出来,说:“两个月?!我的乖乖!”
武和不明所以。
林让解释说:“两个月前,皇上刚刚下定决心,前往灾区赈灾。”
魏满说:“也就是说,那时候人主活得好好儿的。”
这回轮到武和吃惊了,说:“什么?!人主驾崩的消息是矫诏?!”
显然佟成早就在小皇帝离开之后,立刻派人通知武安,说小皇帝驾崩了,这是蓄谋已久的。
因为武安几乎不与中原通消息,消息也滞后的很,所以武安得到消息之后,没有怀疑什么,立刻带兵赶往京城。
那段时日,联军们都在巴结魏满,根本没有注意一直安稳的武安。
武和又说:“我们达到京城之后,佟成便收买了我父亲手下的大将,联手囚禁了我的父亲……”
武安被佟成拿捏住,他的军队也被佟成控制了,佟成知道武安宝贝自己的儿子,便用武和要挟武安,让他暂时称帝,之后再把皇帝的位置禅让给自己的外孙。
武安本不打算同意,但是佟成对武和滥用酷刑,武和奄奄一息,武安不得不假意同意,让佟成放低戒心。
前几日,陈继来到城门下“叫战”,佟成亲自出去羞辱陈继,武安得到了可乘之机,把自己的儿子送了出去,让他逃跑。
但武安被严防死守,根本没办法逃出去。
武和扶着胸口咳嗽,说:“我父亲并无造反篡位之意,还请魏公与列侯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完结倒计时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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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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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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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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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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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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