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周世田是个重情义的人,老丁头夫妻俩在他心里的地位堪比生身父母。只要闲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到镇上来帮着两老照顾生意,一做就是一二十年,从老人五十岁就照顾到了七十岁。
“世田儿,歇着吃了饭再扎。”丁婆子佝偻着腰,不时拉着围裙角擦着眼角不受控制下落的泪水,浑浊的眼睛常常被浑浊的泪水迷蒙。
“诶,师娘,等我把手上这个花圈扎好就来;师傅先去吃吧。”壮实的周世田坐在铺子空处,粗糙的手指灵动的捻起一根麻绳和一沓彩纸,一栓一放,一番理整,一朵淡蓝的纸花出现在他的大手中,在一旁的浆糊中一沾,贴到了竖在墙边的半成品花圈上面。
铺子门边的柜台前坐着个悠哉的老头,长长的雕龙烟杆是周世田一笔一划刻出来的,除去朱砂点的红睛,原色的烟杆上只上了一层清漆,看上去油光水亮。老丁头舒适的倚在柜台后的太师椅上,吐出一口烟圈,笑得双眼眯起,“世田,走,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师傅,您老先进去,我随后就来。”周世田嘴上说着话,手上却是不停,又是三朵颜色各异的花朵翻出。
“世田儿不忙,活计是做不完的,我们还有话要和你说呢!”丁婆子伸手把花圈往旁边拉了两尺,阻止了周世田粘花的动作。
周世田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两个老人会说什么话,无非就是他应该去找个媳妇生一两个娃的事情,可事实哪有那么乐观!只好在心里暗暗苦笑,嘴上却是打着主意暂时避开,要知道老丁头夫妇俩只要有一个话题到了嘴边往往会说上几个时辰,而只要被打岔了开去也就算了,思绪转了几转,丢开手里的工具站起身子拍拍纸灰,开口道:“师傅师娘,我心里有数。这样吧,你们二老先进去张罗着把酒拿上,我去二黑那儿切点卤菜回来。”ωωω.χΙυΜЬ.Cǒm
话毕,生怕两个老人继续缠着这个话题不放,一溜烟的往铺子外跑去。
“这小子,一说这事就跑得像只兔子。”老丁头无可奈何的抖抖烟灰,“算了,老婆子,咱们先去把酒菜摆好。”
“只知道吃吃吃,早就给你说过把铺子过到世田儿的头上,偏不听,等到他都三十四了才下定决心,看吧,你徒弟也不耐烦你了!……”丁婆子絮絮叨叨的往铺子后面的小院子行去,嘴里不停的埋怨老丁头不该考验徒弟那么久。
两人无儿无女,早就把周世田看作是养老送终的亲儿子了,无奈老丁头始终有些放不下心,过铺子的事情一直就是老两口争论的焦点,这两年口径倒是统一了,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给周世田说一声。
“行了,我知道的,今日就给世田儿说清楚。你先进去整治着,我再等等世田。”老丁头也愁啊,周家大嫂偶尔一次上镇上话里话外可全都是讽刺,说是周世田挣的钱都孝敬丁家了,留着周家双老吃苦受罪,老丁头可不想担着夺人子的骂名在身上。正午时分,这一头的街面有些冷清。
离丁家纸货铺不远的汤圆店此时倒是热闹得紧。刘德冬害怕刘家老娘的毒打,“哧溜”的一下就窜到了昏暗角落的一张桌子下面,透过桌子腿和人腿缝隙看到了自家老娘安顿好了刘德夏,捋着袖子黑着脸就往里面来寻,嘴里更是凶恶的叫骂着:“老娘看你这背时鬼往哪里跑?”
乡下地方对这种一家人打打闹闹的场面是司空见惯,没人对刘家这一出混乱报以什么异样的眼光,仍旧我行我素各自吃着汤圆;个别想看热闹的也只是嘴角含笑的起哄道:“小子躲好,你娘进来了。”
刘德冬闻言更怕,只想往里紧紧缩着身体,试图躲过眼下的皮肉之苦;他在叫苦,他躲的这张桌子主人那才是苦不堪言。刘德冬哪里不躲,偏偏就钻到了周悦娘娘仨的桌子下来,他缩起来的身体恰好是在周悦娘的腿边。
不待三人有所反应,刘老娘已是虎视眈眈的靠了过来,一心拉出那个浪费吃食的小儿子揍上一顿,倒是没注意到桌上三个对她避之惟恐不及的人。
蹲身在了罗月华的腿边,一手往桌下抓去:“你个杀千刀的泼皮崽子,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呜……走开,走开!祖父啊……”刘德冬是刘家幺子,在家一向受宠,这时候看到刘老娘乌黑的脸庞自知逃不过了,不由的开始撒起泼来。抱着身边不甚强壮的小腿,任刘老娘怎么拉扯就是不松手。
娘俩一时在桌下僵持住了,一张桌子被两人拉得摇摇欲坠。周悦娘一一条腿被刘德冬抱住也是苦不堪言,努力稳住身体之余不得不大声叫道:“哎哟,你们要闹出去闹;待会打烂了桌子碰烂了碗谁赔?”清脆的声音完全是冲着门口的掌柜夫妇去的,不求铺子里有谁仗义执言,只想这两人看在桌椅碗筷的份上来帮帮忙。
罗月华和小宝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小宝速度最快的弯身一瞧,眼见刘德冬抱着周悦娘的一条腿就快被刘老娘扯了出来,自家二姐更是摇摇欲坠就要摔倒在地,不由的急了:“诶诶诶!那小子快放手,待会儿摔着我二姐了我可要揍你。”
掌柜娘这时候也赶紧跑了过来,和罗月华一道连拉带拽的让刘家老娘住手,不然待会儿真的弄个打翻一大片就不妙了。
刘家老娘却借机一丢手坐到了地上:“哎哟,我的手诶!”
掌柜娘和罗月华对视一眼,忙丢开了她的手臂,掌柜娘更是不屑的哼了声,接着又发现了是在自家的铺子里,只好堆着笑脸打起了圆场:“这位妹子,孩子撒气很寻常,你可别打坏了他去。快起来,那孩子打倒的那碗汤圆算我的。”
“真的?”刘家老娘不嚎丧了,她气的就是刘德冬不知好歹打翻了碗,那可是钱啊!转眼看店铺掌柜娘脸色之时总算看清了左手边神色不虞的罗月华,心下不由的一咯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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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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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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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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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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