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我看看。”
蒋母雍容大雅地倚靠在原木椅上,左手手肘压着扶手,与右手相扣。
闻言莫佳佳握紧双手,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来。
与蒋母实现相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闪躲过去。
看着她胆小如鼠的模样,蒋母一下子就想起那个晦气的殷桃来。
心中的想法挂在了嘴边,她冷笑了声,道:“果然有几分相似,难怪丁林能被你迷了眼,和殷桃一样,都是个小狐狸精!”
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莫佳佳的想法和感受,直白地道出蒋丁林将莫佳佳当成替身的事实。
正如当初她一点儿也不在乎殷桃是什么感受,死拽着殷桃要求将孩子打掉。
莫佳佳从蒋丁林口中得知了他们恋情的全过程,尽管对于蒋母逼迫这一段故事,蒋丁林只是用两三句话轻松带过,但她还是听出来了,蒋丁林和殷桃落得如此下场,少不了蒋母的功劳。
不是不再畏惧蒋母的地位,而是作为一个愤青,她一下子就怒了。
挺直了腰杆,她鼓起勇气说:“阿姨,您要怎么说我、羞辱我没关系,但您这么说一位死者,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死者为大,桃子姐已经去世了,您还要继续羞辱她到什么时候?”
殷桃比她大个两三岁,虽没有见过殷桃,可她却莫名觉得殷桃这个名字,格外亲切。
也许,是因为她们相似。
蒋母不由得冷笑了声:“哟,都叫上桃子姐了?看来丁林这孩子没少给你做思想工作?还是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拜金,为了嫁入豪门,当别人的替身也愿意?”
替身两字无异于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在她的胸口。
抿了抿唇,刹那间有退缩的念头。
可她不是殷桃,有了殷桃的前车之鉴,说什么她也不会像殷桃那样任由着蒋母欺负,由着蒋母把自己逼上绝路。
一鼓作气,她也顾不得蒋母的身份了,由衷道:“别人拜不拜金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儿,就算丁林他只是一个月薪不过三千的男人,我也会喜欢他,阿姨,我不知道您清不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丁林他是怎么过来的。”
略微停顿,她改口道:“不,不应该说是怎么过来的,应该说是,您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莫佳佳改掉的词汇,令得蒋母眉头一皱。
她当然知道,那个臭小子成天躲在家里喝酒,门也不出,玩颓废那一套,简直是混小子,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劲地折磨自己,也不管她这个母亲心不心疼。
就这件事,差点没将她气得血压上去了。
见蒋母脸色变了一下,莫佳佳知道,她是清楚的。
接着,莫佳佳又说:“可能在您眼中看来,他这样做是非常幼稚的、愚蠢的,我也不知道您这一辈的爱情观是否像书上说的那样轰轰烈烈、从一而终,但我作为一个后来居上的旁观者,看着他望着桃子姐相片时,那双眼睛里迸发出来的难过,我都会心疼,而您呢?您作为他的母亲,难道您就不心疼他吗?”
莫佳佳的话越说越往煽情方面走,蒋母不吃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套,开口说:“你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殷桃已经死了,你就是说破了天让我同意了他们,她也不可能起而复生和丁林在一起。”
闻言莫佳佳嗤笑道:“是啊,人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蒋母眉峰一挑,不置可否。
随后莫佳佳便自言自语道:“正因为桃子姐已经死了,那么剩下来的丁林,就更为重要吧?其实阿姨,您培养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丁林他专情、温暖,在这年头,已经没有几个男人能够像他这样有担当、有勇气,也没有几个男人像他这么纯粹专一地对待一个姑娘。”ωωω.χΙυΜЬ.Cǒm
蒋母轻笑了声,默认了莫佳佳的说法。
她的儿子,自然是优秀的。
莫佳佳接着说:“他是一个非常好的男人,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儿子,在您和桃子姐对峙的时候,也许他说过不孝的话,也做出过不孝的事来,可他到底有没有真的怪过您,您比谁都清楚,他是选择和桃子姐离开,可却从未对您做出过任何事,不是吗?”
蒋母唇角的笑容逐渐消失,那段过往,渐渐被勾起。
蒋丁林虽然选择了殷桃,但从殷桃在婚礼上摔倒,到后来殷桃死了,蒋丁林从未责怪过她半句,也没有说过难听的话去伤害她的心,更没有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报复她对殷桃造成的伤害。
只是一个人躲了起来,暗自疗伤。
莫佳佳说着说着,眼眶便湿润起来:“我可能不太理解豪门世家的纷争,也不太理解你们长辈为什么总坚持要门当户对,可是,阿姨,您对桃子姐做出那种事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您这么做,受到伤害最大的,真的是桃子姐吗?”
蒋母带着些褶子的眼,骤然睁大。
如同一个正在上课的孩子,被老师一句点醒了。
其实莫佳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她也不像翟思思那么懂得与人周旋,嘴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腹稿,更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她所说的,都是站在蒋丁林的立场上,去想的。
她继续说道:“可能阿姨您这么做,是有您自己的想法和考虑,我知道,您是出于对儿子的爱,才会这么做的,没有父母是不希望孩子过得好的,但是阿姨,现在已经不是民国时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了,我不敢说我们追求自由恋爱有多高尚,但是如果连枕边人都不能选择,那人活一辈子,岂不是太悲哀了吗?如果当初丁林听您的,和桃子姐分开了,您觉得,他的后半生真的会快乐、会幸福吗?”
莫佳佳没有半点讨好蒋母的意思,她之所以肯定蒋母的出发点,是因为她活在福利院,没有父母,也就更珍惜、更尊重蒋丁林的父母。
“您觉得您替他安排的生活是最好的,可您有没有想过,他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而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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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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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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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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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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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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