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灯光暗下。
蒋丁林睁开眼,转过头,看见急救室的门敞开了一条缝,连忙迎上前。
翟思思水眸平平地挪向急救室门口,眼底微微湿润。
趁着没人看见,她用手背揉掉了眼底的湿润,踩着高跟鞋跟在蒋丁林的后面。
医护人员将殷桃推了出来,许是洁白的病床所映衬,这一刻殷桃的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
她没有醒来,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正挂着点滴,没有任何感觉地任由医护人员摆弄。
医护人员看见堵在门口的三人,嘴里说道:“让一下,不要妨碍医护人员谢谢!”
蒋丁林那双红肿的眼就要掉出眼泪来,看着病床上虚弱的殷桃,他当真是心疼得难以呼吸。
伸手就要去抓病床,嘴里喃喃地念叨:“桃子……醒醒,我是丁林,你快睁开眼……”
伸在空中的手被另外一只手抓了过去,许博学身上穿着无菌衣,把蒋丁林扯到了一旁,给医护人员让出道路。
翟思思便拉了把费腾的胳膊,先让病床通过,随后走到蒋丁林的身边,问:“许医生,桃子怎么样了?”
许博学摘下口罩,习惯性地揣进兜内,回答道:“大人小孩暂时都保住了,但是殷桃体质差,还未脱离危险,需要在icu待上一段时间,直到病情稳定了才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蒋丁林悬着的一颗心稍微下降了些,然后又蹭地提上。
还未脱离危险,那就意味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其他危险。
反手抓住蒋丁林的胳膊,他问道:“那桃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许博学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好说,她摔倒的时候碰到了脑袋,而且今天的事对她来说打击太大,什么时候醒来,我给不了答案。”
蒋丁林抓着他的手骤然失去了力度,茫然地晾在空中,双眼空洞,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
费腾就站在他的身后,顺手搀扶住他:“许哥。”
蒋丁林偏头看着他,红肿的眼内有几颗滚烫的泪珠掉下。
推开费腾的手,他转身走到墙边,丝毫不管拳头砸墙是多么以卵击石的一件事,右手狠狠地砸在墙上,口里是终于憋不住的奔溃:“啊!!”
一连砸了好几拳,费腾正想跑过去阻拦他伤害自己,穿着无菌衣的许博学伸出胳膊,拦住了费腾。
望着无措地抱着脑袋缓缓蹲下的蒋丁林,许博学摇了摇头。
现在谁去劝蒋丁林都不好使,得他自己发泄完了,想明白往后的路该怎么和殷桃走下去了,他才能平复下来。
之后的几天,翟思思每隔两小时就会去看殷桃的情况如何,交代icu的医护人员一定要密切留意殷桃的心跳等,决不能出任何岔子。
蒋丁林则寸步不离icu门口,澡也不洗饭也不吃,期间因为体力不支晕过去好几次,都被医院的医护人员给送进急救室输营养液,这几天全靠营养液支撑。
一夜之间,他的胡茬长得飞快,嘴唇四周全是尖尖的小胡须。
发鬓处更是长出了一根根短短的白发,乍一眼看,就像少年白头。
翟思思劝了他几次,他就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一样,充耳不闻别的事,就站在icu门外,透过玻璃窗一直盯着殷桃,允许探视的半个小时内,他便一直守在殷桃的病床旁,牵着她的手,满脸灿烂的笑容告诉她,他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怎么怎么好吃,她要是再不醒来,他就全部吃光,不让她吃了。琇書蛧
短短一天的时间,好好的一个准妈妈准新娘被送进了icu,什么时候醒来还没个准,好好的一个小帅哥更是一夜苍老了十岁。
计划总是美好,而变化总是残酷的。
而蒋丁林对殷桃的一往情深,在医院里悄然形成了一段佳话。
在第四天,殷桃的各项数值恢复正常,翟思思刚到医院就听见准备转去普通病房的消息,当即连白大褂也顾不上穿,扔下手袋直接赶往icu。
赶到icu的时候殷桃正被推出来,蒋丁林的脸上是几日来难得的喜色,高高兴兴地帮忙着推病床,跟在病床旁朝病房走去。
到了病房门口,他站在门外让病床先进,等殷桃进去了,他准备迈腿跟进去,胳膊被人拽了一下,脚迈不开了。
转头正想发作,见是翟思思,想起婚礼上自己无端冲翟思思发火的事,心里内疚,不禁软了下来:“思思,有事吗?”
翟思思拉着他走进旁边病房,病床上的病患看见这一幕,呆愣地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包子,瞠目结舌地看着翟医生特别粗暴地把一个男人拽进了厕所。
什么情况?现在的医生喜欢在医院里玩厕所py?
翟思思一把将蒋丁林推到了盥洗池前,他的腰撞上了盥洗池的边缘,双手压在身后,语气有些不好:“思思,我现在没兴趣和你打闹。”
翟思思剜了他一眼,扯下挂在墙上的花洒,直接调到冷水,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遍。
易城的春天虽暖,但昨天夜里下过一场雷暴雨,现在又是一大早的,凉水打在身上还是令得他结结实实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要不是翟思思是女人,他都准备捏拳揍过去。
闭着眼摸到墙上的阀门,把花洒关上,嘴上是强忍的愠怒:“思思,你干什么?你疯了?!”
翟思思一把扔掉花洒,抄起挂在墙上的浴巾,也不管是谁的,擦了把镜子,拽着他的衣领让他照照镜子。
她愤然地说:“是谁疯了?你瞧瞧你现在都什么样子了?你打算就用这副模样,去等桃子醒来把她给吓坏吗?”
蒋丁林正想骂人,喉结滚动了一圈,看见镜子里憔悴得苍老了好几岁的自己,嘴唇张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镜子里的自己胡须拉碴,发鬓微微发白,双眼无神,眼白内布满了一根根的红血丝,黑眼圈重得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原来这几天,他都长这副模样吗?
桃子醒过来要是看见他这副样子,一定会吓坏,会担心他吧。
翟思思把浴巾张开披在他的身上,放柔了音调:“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养好精神,不要让桃子担心,我会替你看着她。”
蒋丁林抓着浴巾的一侧,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道:“嗯,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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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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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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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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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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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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