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柚再次睁开眼,树下已然没了半点影子。
原先站在那里的瘦长鬼影和他有如实质的目光仿佛都只是她的幻觉,然而她清楚,对方果然找上了门。
也是够麻利的。
要换成别人,这会儿可能已经慌了。偏偏林柚盯着窗外看了会儿,再没瞧出点什么名堂后,她果断关紧窗户,还顺手拉严实了插销。
既然瘦长鬼影这么快就逼到这里,情势迫在眉睫。林柚念头转得飞快,她拿不准要不要去知会另两人一声情况,末了还是决定直接采取行动。
她一把抓起那个凹坑里的领带。
之前没有仔细打量,这会儿拿到自己手上才看得清楚。林柚用指尖捻了下领带上沾着的东西,松软还有点细腻,只是干久了,一动就扑簌簌往下掉。
像是泥土。
她翻过背面,又勉强辨认出有个黯淡发黑的指印。
……血?
掂量半分钟,林柚拎着领带径直进了浴室。
“别探头探脑了,让你看。”瞥着镜子里使劲向往门外望又暗自可惜瞧不见什么、一见她过来立马吓得往回缩脖子的艾米丽,林柚大大方方地把领带往她面前一撂,“认识这条领带吗?”
艾米丽眼睛都直了,“这是——”
“哎哎,冷静点。”
看她眼珠又转来转去,林柚笑眯眯提了个醒。
“真以为我到现在都还什么都不了解吗?”她道,“别想着糊弄我再悄悄报信,你知道后果的。”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地看了就摆在手边的羊角锤一眼。显然,要是艾米丽真这样做,这回就不止是翻过来钉墙上那么简单了。
艾米丽:“………………呜。”
魔鬼!!这个人就是活生生的魔鬼!!
“我知道你是给他办事的。”
林柚说:“看你刚才的样子也清楚这领带来历,不交代的话……”
她说她说还不行吗!
“我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回事,”艾米丽明白这人是真干得出来,忙不迭地交代,“我只知道他一直在找它,因为亨利也不记得把领带埋在森林哪里——”
“慢着。”
林柚一顿,“你说亨利?”
那个画了他和瘦长鬼影在一起的图画的男孩?
艾米丽:“……嗯。”
“我还没问过你,”林柚道,“失踪的那些孩子,比如亨利,现在都在哪?”
虽然她觉得凶多吉少。
“全都成了他的代理。”
艾米丽嗫嚅。
“别人我不知道,亨利之前在他失踪的那片森林找这条领带。”
她说得有点含糊不清,林柚心里却理出了个大概。
“柚柚,”简明佳在外面敲门,她没锁门,一拧门把就直接开了,“我把东西拿上来了,咱们——诶?!”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该往浴室看一眼,蹦到嗓子眼的心脏这才落到实处。
“吓我一跳……”她心有余悸,“还以为你怎么着了。”
“我能怎么着?”
林柚笑吟吟反问,又收敛起笑容,“不过也没错,是有点情况,坐下听我说吧。”
她三言两语把在窗前见到的景象形容了一遍。
“……卧槽,”耿清河哭丧着脸,“这也太快了吧……”
“谁说不是呢。”简明佳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又看向林柚,“但这不是重点——你刚才拿领带跟那小女孩问出什么了?”
林柚做了个深呼吸。
“从头说吧。”她道,“比如米勒被盯上的原因。”
“我想,一开始他来这座小镇调查时可能没有引起瘦长鬼影注意……直到他在亨利失踪的森林里,机缘巧合地找到了这个。”
林柚点点桌上那条领带。
“艾米丽说瘦长鬼影一直都在找它,所以让成了代理者的亨利也在那儿徘徊。”
“是说……”耿清河听懂她的意思,“亨利发现有人找到了他们想找的领带,又把这事告诉瘦长鬼影,然后瘦长鬼影才会盯上米勒?”
“嗯,而且亨利八成当时就袭击了他。”
林柚拿起领带,露出上面的血指印。
“但是领带没抢到手,人还被逃掉了。米勒也因此猜到这玩意很重要,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先偷偷藏在床底下,被困在工厂走投无路后还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啊?”简明佳凑过来看,“本体?圣遗物?”
“本体不至于,”林柚一本正经道,“但搞不好还真是什么媒介。”
“——好了不扯了,还记得咱们为什么去亨利家吗?”她问。
耿清河:“因为他是第一个失踪的啊。”
还真在那儿直接确定BOSS身份就是意外之喜了。
“还有一点,据艾米丽说,领带就是亨利埋在森林里的,才会沾这么多土——当然,应该是他生前的事,死后怕是就跟艾米丽忘了自己生前是谁一样,自然而然也不记得扔在哪。”
“所以,这条领带是干什么又是从哪来的……”
林柚笑笑。
“如果亨利是一切的开始,那当然有人比咱们清楚。”
*
要耿清河说,在明知瘦长鬼影都到了身边的情况下还要外出,那真是要多作死有多作死。
然而有什么办法。
他苦着脸想。
该去还是得去啊!
他一路上都在疑神疑鬼地观察街道角落有没有一个无脸男人在看着他们,连林柚一拍他肩膀都震得一蹦三尺高。
“怕什么,这天气进森林是送死,在镇里走一段又不一定。”
她道:“再说这不是到了吗?”
眼前这地方,他们上午就来过一次。
——亨利·戴维斯的家。
按响门铃不久,早先那位金发的戴维斯夫人为他们又开了门。
她看上去有些不解,“几位怎么又——”
这回不等她说完,林柚从背包里取出那条领带,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您见过这个吗?”
看清她手里东西的瞬间,戴维斯夫人的脸唰地变得惨白。
这可比什么话都好使。
林柚见状,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继续道:“放心,我们还没告诉别人,但条件是您得告诉我们您知道的真相。”
和早上的还算沉着不同,戴维斯夫人这回沉默着让开路,手指紧紧揪住裙摆,脸上俱是慌乱。
连客厅壁炉的温暖火苗都没法给她添上一丝温度,她咬着苍白的嘴唇,甚至于咬出了深深的齿痕,还不住地互相揉搓着。
“看来,您知道它什么来头了。”林柚开口。
“不,不,”戴维斯夫人飞快地否认,避开他们的视线,“我不知道。”
“这是他爸爸以前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他过世很久了——我搞不清亨利从地下室翻出来后拿它去做了什么,但那个家伙就因为这出现了。”ωωω.χΙυΜЬ.Cǒm
“亨利一开始瞒着我,他说和那个家伙玩得很开心,但后来渐渐感到了害怕,我就让他把它拿去丢掉。可那个家伙没有罢休,他带走亨利,还带走镇上其他人……”
“所以,”耿清河说,“早上我们过来,你才会急着把那几张画拿出来,想让我们把亨利也当成单纯的受害者。”
现在想想她当时的态度也还正常,但清楚这些隐瞒着的事,再正常也变成了不正常。
“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一切都是亨利引起的?”
戴维斯夫人茫然道。
她的目光定格在对面的落地窗上,不过几秒,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可怖的尖叫。
三人一惊,齐齐回头。透过落地玻璃窗,站在庭院里的是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非人身影。
瘦长鬼影站在暴雨倾盆的雨幕下,就这么看着他们。
眼前只过一道残影,落地窗的玻璃“哗啦”碎了满地。
他身后用来打碎玻璃的触手蓦地伸得更长,戴维斯夫人又是一声更尖锐的惊叫,她连滚带爬地从沙发滚到地毯上,双眼直往上翻,险些背过气去。
伴随着踩在玻璃碎片和地板上的扭曲摩擦声,瘦长鬼影一步步地走进屋内,他那没有轮廓的眼眶从戴维斯夫人扫过客厅里的人,仿佛在欣赏着他们惊恐的神情。
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条伸长了的触手抡起,飞速扎向离他最近的一人。
好死不死就是简明佳。
她一个激灵就往旁边就地一滚,可她跟对方之间压根没什么障碍物。下一击紧随而上,心知自己这回肯定躲不掉的简明佳下意识闭上眼——
……咦?
没有穿喉而过的疼痛,没有强制传送的失重感,简明佳茫然地睁开眼。
“别动。”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说。
触须就停在距她咽喉只有咫尺的位置,硬是没再往前再扎一寸。而抬头看去,瘦长鬼影那张缺少五官的空白面孔,竟不知怎么几乎能看出团团怒火上涌的黑气。
“对对对,就是这样。”
不远处的壁炉边,直直冲向那儿的林柚见局势僵持下来,也就老神在在地靠在那里,手里拎着的领带离木柴上燃着的火舌一样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不要动,”她又把手里的东西晃了晃,笑眯眯道,“你敢动手我就敢撕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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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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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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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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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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