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庭院柳树下的墙角边,一群家丁一字排开,各自捧着个小碗,动作出奇一致的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刨冰,飞快的送入口中,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陶醉表情,仰起头,哈出一团白气。
但在此期间,却有个缺少耐心的家丁,并没有跟大家一起仰着头哈出白气,而是送入口中一勺之后,就迫不及待的送入第二勺,第三勺,就像多年没有吃过饭的灾民遇到了蛋炒饭。
这格格不入的动作让蹲成一骗的其他人都转过头来,不满的看着这个家丁,距离这个家丁最近的某个麻子脸,更是放下手中的小碗,直接给了这个家丁一巴掌,并怒斥:“混蛋玩意儿,会不会吃?”
“干啥?”家丁怒了,倒不是因为被打了后脑勺,而是因为这一下差点打翻了刨冰。
“你这是糟践东西。”麻脸家丁凶狠的瞪着这个异教徒,然后用自己的勺子在家丁碗里舀起一勺,送入自己口中,最后像之前一样,陶醉,仰头,哈气,然后鄙夷的说:“这么吃才对!”
那家丁看了看自己的小碗,又看了看那个麻脸家丁,然后勃然大怒:“我日你妈!”
“哦?”
“哦你玛壁,抢老子冰吃,跟你拼了!”一脸委屈的家丁扑向麻子脸。
与此同时,厨房外。s3();
两个老妈子坐在阴凉处,一边舔着嘴唇,一边赞不绝口的打量着手中的小碗。
“吃得太快了,都没尝到味儿呢。”一个已经吃完的老妈子吧嗒着嘴遗憾,看向旁边的老妈子。
这老妈子吃的比较慢,碗里还剩一些,见吃完了的老妈子看过来,赶紧往旁边挪了挪,然后笑着瞪了眼吃完的老妈子说:“你没尝到味跟我可没关系,别想吃完了自己的又来抢我的。”
“我就看看,瞧你说的。”吃完了的老妈子有点不好意思,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木碗,继续吧嗒着嘴说:“可惜,小侯爷只赏赐了一碗,我应该慢点吃,尝出味道来。”
“有一碗就不错了,你看谁家下人能得到这样的赏赐?”
“就是,咱们每天还有豆腐脑呢,这样的待遇,都能比得上那些侯府的管家了。”
“这话可不对,别家不用说是这刨冰了,就算是豆腐脑都没有,真是寒酸啊。”
“是啊,连豆腐脑都没有,真寒酸。”
几个老妈子有种仿佛嫁对郎的感觉,心里美滋滋的,情不自禁的又低头舀起一勺刨冰,然后像庭院里的家丁们一样,仰头,闭眼,哈气。整个动作出奇一致,且一气呵成,就如同邪教仪式。
而此时的厨房里,钱管家也在用相同的姿势吃着冰激凌。
不过老头毕竟年纪大了,而且平时总板着长脸,这吃起刨冰来,按照下人们所描述的标准动作,仰头,哈气,还带着一脸意乱情迷的样子,看得让人实在有些别扭,有点想给他一巴掌。
这时,老管家准备舀起又一勺刨冰,却发现瓷碗里已经空空如也,于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放下空碗,惬意的捋了捋胡须,然后有些可惜说:“地窖里的藏冰,怕是不多了。”
“没事。”赵启明端坐在书案前,对着铜镜照自己有点发绿的舌头,若无其事的
说:“回头让灌英从他家弄点给我,反正那小子之前坑了我几件瓷器还没找他算账,全当是他补偿我的。”
“小侯爷待下人宽厚,可这刨冰价格昂贵,让下人尝尝鲜即可,以后就不要再赏赐了。”钱管家行了个礼,劝慰了一句,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又说:“不过,灌公子拿的是一套七件瓷器。”
“啥?”赵启明扭过头,大吃一惊:“七件?”
“灌公子说魏其侯有一套八件的茶具,灌将军十分羡慕,但不能和魏其侯相提并论,于是就勉为其难的拿走了一套七件的茶具。”钱管家如实相告,但连他老人家说到这里也是无奈。
显然,灌英那家伙都臭不要脸到骗到老管家那去了。
真是没下限啊。
“那我回头一定跟他要二十块冰砖!”赵启明咬牙切齿,不过咬完之后他又想起了自己口腔的颜色,于是重新拿起铜镜,一边打量一边问:“对了,京城中现在对白瓷的评价怎么样?”
“大量青瓷滞销,稍有身份的富贵人家,都在等着下一批白瓷。”钱管家说到这里心情十分不错,但老头不愿意表露出来,仍然一副赵启明不要骄傲的样子:“最近也有许多人来询问。”
“问下一批白瓷什么时候出来?”
“老臣散步了一些消息,说白瓷很快就有新的作坊,到时候的产出,足以供应整个长安城。”钱管家捋了捋胡须:“这样一来,不仅是官宦人家,就算是稍有身份的人,也打起了主意。”
赵启明满意的点了点头:“是啊,以前只有托关系才能从我这找到白瓷,可能找上我这条关系的毕竟是少数人,咱们的瓷器要面向更多人,就必须让人知道,白瓷是很多人都可以买到的。”s3();
“另外,不知库房中所剩其余一百件白瓷,小侯爷打算如何处理?”
“等过几天放出去,就在李老板长安城的铺子里卖。”赵启明扣着自己的舌头,口齿不清的说:“一方面是让人知道以后瓷器在哪买,同时也是为了在第三批瓷器问世之前保持适当热度。”
钱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对了,新作坊建的怎么样了?”
“从西乡亭伐来的木料已经运来了,现在工地上已经筑基完成,有了雏形。”钱管家说到这里,想起什么,朝赵启明问:“最近有很多乡亲围在工地四周议论,老臣宣布了招工的消息。”
“大家的反应呢?”
“很高兴,尤其是那些本就想学手艺的年轻后生,很多都开始找人打听。”
“那就好。”
钱管家点了点头。
赵启明忽然放下镜子,扒开嘴巴,朝钱管家问:“您看我这舌头是不是绿的有点吓人?”
钱管家还真被这吊死鬼的样子吓了一跳,不过老管家毕竟是老管家,跟着老侯爷捅过马前卒,砍过伙头兵的人物,很快就恢复镇定,然后缕着胡须说:“小侯爷是该少吃些刨冰了。”
“我哪知道那些果肉染色这么厉害,这才两天的功夫就给我搞成这个样子。”赵启明失落的放下手,撇了撇嘴说:“不过把刨冰当水喝也的确不是个好习惯,看来以后是得少吃一点了。”xǐυmь.℃òm
“合该如此”钱管家笑着点了点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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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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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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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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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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