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秀眉微蹙,每一次开口便像是对这世间的一声叹息:“你知道,他是妖吗?”她虽然是在询问丝缎,但眼眸未抬,像是沉浸在自我的思绪里。
“弟子早已知道。”丝缎点点头,面色不改:“师父都告诉我了……”
紫衣女子眸光微动,轻声问道:“你还是愿意跟他?”
“千情万愿!”丝缎重重地点头,语气透着殷切,稍微顿了顿,她唯恐不够心诚似的,又急忙补充了一句:“他就是他,是什么样子又有什么关系?”
紫衣女子并没有对上丝缎期盼的目光。她静默了一阵,似是在斟酌些什么。静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丝缎极力压制的呼吸声。
“……嗯……”良久过后,紫衣女子终于抬起头看着丝缎,对她微微颔首:“你今天晚上不要离开,在这里等。”说罢,便翩然转身。
“神仙姐姐!”丝缎惊喜地追问道:“你答应帮忙了吗?”
“嗯……”紫衣女子点点头,并不回身:“我可以帮他脱出锁妖塔,甚至可以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但是……也别高兴太早,这一招对你我来说,都是险棋。”
“那要我做什么吗?”丝缎喘息不定,激动地喜出望外。
“不用……你好好待他吧。”紫衣女子轻轻摇摇头,忽的,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询问道:“为什么叫他‘夫君’,你们已经成亲了吗?”
丝缎摇摇头,并没有露出女儿家该有的扭捏和羞赧,只是微微低头,单手抚住胸口,一字一句道:“因为我的心已经给他了,无论天上人间,他永远都是我的夫君。”
“唉……”一声叹息,紫衣女子的背影在月光之下,渐渐化为了一抹窈窕的剪影,向远处的锁妖巨塔隐去。
“神仙姐姐……”
片刻之后,杀声震天,分明是道家清修之地,此刻却俨然成了硝烟纷飞的战场,那此起彼伏的声音简直要把耳膜震破。
“抓狼妖啦!”
“狼妖逃出来啦!”
像是蜀山的全山弟子均倾巢
而出,成百上千人凌乱的脚步震得此处的地下微微发颤。丝缎此时处在一处隐秘逼仄的角落,视野狭小,但仍旧能望见远处的天空,忽明忽暗,耀眼的剑光与银河般的蓝芒如烟花一般璀璨,几乎要把瞳孔刺穿。
“啊?!”丝缎忽然全身一颤,并不理会远处的激战,美丽的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由远及近的伟岸身影,“周、周公子!”
“你是……丝缎吗?”高大的身影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身形挺拔依旧,但此时已没有了锦衣华服,而是一身粗布,原本俊美的脸上也染上了沧桑的痕迹。
周赤炎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眼前的佳人。小时候的她虽然瘦弱,但是样子清秀:多年未见,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小孩的面貌,虽不是倾国倾城,倒也楚楚动人。
“是!我是!”丝缎激动地上前一步,似是想扑进他怀里,但又像是怕他拒绝,克制着前倾的身子,一双手更是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周赤炎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背,闭上眼睛深深地唤道:“丝缎!”
几年以前,他自以为什么都有,如花美眷,万贯家财,却通通都在一朝之际全部失去。暗无天日的锁妖塔里,他不止怨恨命运,更怨恨自己为什么生而为妖。如今,有一个人能始终如一地等待他、守候他,不在意他是异类,除了感激,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安慰。
“啊~我不是在做梦吧……”丝缎靠在他的怀里,沉浸在这梦寐以求的幸福之中,要多番确认,才能相信他真的是属于她了。她探出头,对上他的眼:“周——”
“叫我赤炎……”周赤炎深沉的双眼闪过一丝哀伤,“以后我就叫赤炎,我没有姓,你也没有,我们本来就是同命鸟。”
丝缎全无所觉,兴奋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对着远处的锁妖塔双手合十,激动地难以自持:“神仙姐姐,谢谢你……谢谢你……”
“是要谢谢这位女娲娘娘的后人,”周赤炎走到她身边,想起刚才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如果没有她,我不仅不能顺利出塔,而且也不会以‘人’的姿态站在这里。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太凶险了……”
“现在好了……”丝缎拉着他的手,“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是让我现在死了,我也甘之如饴。”
“不许乱说……”周赤炎眉头微皱,似是在为她说的不祥之言担心,握着她的手也随之一紧:继而,又安抚似的冲着她温柔一笑,敲了敲她的额
头道:“我们在一起不容易,要好好珍惜。”
“……你看,这是什么?”丝缎从怀中摸出了一颗珠子一般的东西,喜悦的笑容里难掩得意,“我说过,要亲手把它缝回到你的衣服上。”
正是当年的那颗珍珠纽扣。
“这珍珠纽扣你还留着……”周赤炎面露讶异,静静地看着它,神色感动中有些许的复杂。纽扣还是那枚纽扣,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遥想当初,不过是为了哄她,类似一种无关痛痒的施舍,想不到,今日终究还是被她一语成谶。
忽的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二人的重逢。“啊?!”丝缎惊呼,慌忙拉着周赤炎道:“有人来了,我们快走吧,不要让他们抓到你!”
“不用担心,蜀山弟子不会追捕现在的我了……”周赤炎意有所指,但也顺着她的意跟着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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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斜阳下,村落静谧。
只是这里的房屋却是与别处的不同,不是木头搭建而成,却都是由石头累起之后再砌成的。村落的两旁,光秃秃的群山绵延起伏,和房屋倒也呼应。只是少了缤纷色彩的点缀,给人一种单调的乏味感,就像是身在一间稍稍大一点的山洞里。
只见一间普通的石屋旁长着一株红艳艳的石榴树。红肥绿瘦,细长的嫩叶上,一大簇一大簇地挤满了花团,蓬勃的生命力在这萧索的环境里带给人无言的悸动,令人惊喜莫名。
“总算赶在天黑前做完了,就算今晚上再下暴雨,应该也没问题!唉……没有了法力,做什么也不顺利……”
院子不大,除了那一株开得茂盛的石榴树,便是一张磨得平整的圆形花岗石桌,和几张同样材质的石凳子:缤纷的落花与落叶散落其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怜惜感。
“相公,院墙修好了?”还未走近,便听到丝缎殷切的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吱呀”一下打开了木门,令一阵带着暖意的诱人饭香跟着飘了出来。
“一定很累吧?快歇歇!”丝缎熟练地给赤炎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不知距离上次蜀山的那晚已经过了多久,此时的丝缎,也许是因为爱情的滋润,原本清瘦的身材变得稍显丰润,眼底的幸福也满满地溢出,怎么遮也遮掩不住。
她将带出来的一件外衣小心地为周赤炎披上,双眼一刻不离开他,贤良淑德的妻子模样不外如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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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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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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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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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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