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果唐宁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茅屋的门打开时,这里面应该是整洁的。
哪怕因为落了灰,而变得不洁,屋子里的东西摆放,也应该是整齐的。
但现在,原本摆在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满地都是。零碎的纸张,摔成两半的砚台,洒在地面上却早已风干的墨汁,以及明显被人踩碎的毛笔,还有那个倒在地上,香灰遍地的香炉。
这一切都说明,在唐宁走后,有人来过这个地方,而且他还对这里进行了一场大破坏。
一瞬之间,一股极其不安的感觉就从唐宁身体各处汇聚到他的天灵盖上,看着一地的狼藉,唐宁狠狠的吞了口唾沫,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的感到了害怕。
看得见的敌人并不恐怖,老虎追他也只是让他一心想要逃命,想要求生。而看不见的敌人,带给人的只有恐惧。
地面上的东西也落了灰,说明那个人是很久以前来的。但是唐宁依旧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他决定把这里的事情忘掉,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提起。
“徐兄葬在这儿真是委屈了啊,不如我们把徐兄接走吧!”周怀郑重其事的说道。
唐宁伸出手声音有些微微发抖的说道:“且……且慢!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说把他葬在这里就好……说……说他年纪大了,禁不起折……折腾……”
春意正浓,绿油油的树叶和青草,懒洋洋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暖和且舒适。但唐宁却已经汗流浃背,单薄的衣衫一下子就贴在了后背上,弄的他很不舒服。
周怀看着满头大汗的唐宁,奇怪的道:“小子,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师父……我没事……”
周怀眨了眨眼,然后伸出手抬头望天,等了一会儿之后,缩回手挠挠头道:“也没下雨啊……小子,你是不是在屋里看见什么了?”
“没……没什么……”
欲盖拟彰!周怀一下子就看穿了唐宁拙劣的演技。冷笑一声,就大踏步走了过去。将唐宁轻轻推到一边,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就把门给关上了。
然后他拉着唐宁,两人找块一大一小的石头做好。周怀非常严肃的说道:“小子,为师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回答。”
“您……您说……”唐宁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不敢看周怀的眼睛。
“你是不是……对徐兄不满啊?”
唐宁愣了一下,随即道:“师父,您此话何解啊?”
“屋子里那一地狼藉不是你干的?你小子若不是对徐兄不满,干嘛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唐宁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这位二师父以为是自己在大师父走了之后,为了泄愤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呢,这也叫唐宁松了口气。他刚刚生怕周怀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他紧张主要是因为那个搞破坏的家伙,而周怀,也有一部分的原因。
既然他误会了,那总比让他知道这件事要好。于是唐宁便将错就错,换上一副惭愧的表情道:“对不起,师父,徒儿知错了。”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周怀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点头,只不过下一秒,又有些忧虑的说道:“但为师一直以为,你的乖戾是因为在南山寨待久了所受的影响,现在看来,或许你本性就是如此。
然徐兄并未教导你用书中的圣贤之道来化解你乖戾的性格,看来徐兄也并非是全能之人,也难免有所疏漏。
你虽有大才,却也有缺陷。也罢,反正竹柳书院离建成之日也不远了,届时你进去念上两年书,王维思会把你教好的,他是个很有本事的大儒。”
唐宁最受不得古人这种弯弯绕似的说话方式,有什么话直接说就不行么?非要文绉绉的。比如刚刚周怀这番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小学老师没教好你,弄的你好没教养,既然你进了老子的初中,那就让老子来替你小学老师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吧!”
……至少在唐宁自己眼中是这样的。
“至于徐兄,既然他不想动,那就不必强求了。每年的寒食节和元日,都来祭拜一下就好。
咱们这就走吧,为师带你去看看你日后念书的地方。”
于是唐宁又被带着离开了。
走的时候,唐宁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间茅屋。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自己。但令人抓狂的是,他找不到那双目光投射过来的方向,似乎只是一种错觉,但这错觉的真实感又是如此的强烈……
路途很远,回去的时候已经傍中午了。师徒俩连带着那三个猛男都没吃饭,一路紧赶慢赶,直接到了城北正在建造的竹柳书院。
周怀坐在马车里面呵呵笑道:“但愿咱们能走的快一些,这样就能赶上他们吃饭的时候到了,王维思的饭啊,不蹭白不蹭。”
唐宁挠挠头道:“师父,这王维思是谁啊?”
周怀轻轻敲了下唐宁的额头道:“你该叫竹柳先生才是。”
沿着长江的江岸走,景色是非常美丽的。一眼望去,满世界都是绿莹莹的,甚是喜人。
江面上几艘大船懒洋洋的往前挪动,也有不少小船,载着嬉笑的人们或渡江,或游玩。
江心的金山,巍峨耸立,唐宁以前还没有见过没与陆地连成一体的金山,今天这一间,果然觉得‘江心一朵美芙蓉’这句话形容的恰当极了。
美景如果配上美人,站在这看上一天都不会腻。如果是日思夜想的美人,在这样浪漫的杨柳依依下,除了表白之外,唐宁就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事情好做。
而如果是个日思夜想的男人,不管做什么,这个前提就有些别扭。
两个少年的身影正在欢快的奔跑,跑在最前面的少年,分明就是唐宁当日在大马路上遇见那个跟自己女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
“停车,老吴,停车,快停车!”
老吴无奈的停下马车,把脑袋伸进车厢里面,用单独那一只眼看着唐宁道:“干嘛啊少爷,兄弟们都饿着呢。”
唐宁讪讪的笑,一边笑一边跳下了马车道:“不好意思,办点事情去。”
然后又对一脸意味深长的周怀讪笑道:“师父,徒儿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失陪了。”
周怀很大度,挥挥手笑道:“去吧。”然后就吩咐老吴继续往书院的方向走。
唐宁站在原地招了半天的手,最后见马车走远,这才整了整衣冠,又仔细的把头发重新弄成一个马尾,这才施施然的往那两个少年身边凑活过去。
那两个少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他们的身前,有一艘小舟停着。小舟上面,也坐着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
如果说唐宁的五官很好看,但脸很欠揍的话,那么这个坐在小舟上的公子就是五官很好看,脸很讨喜。
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附近三三两两闲逛着不少跟唐宁同龄的少男少女,他们大部分都是刚刚去竹柳书院,跟竹柳先生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到这边散步来的。
另外那一小部分,就是还在去跟竹柳先生打招呼的路上。琇書蛧
古人对待学问的态度,是非常严谨而神圣的。当他们听说有一个很有名气的人要讲学,就会不远万里的跑去听课,或者求老师帮忙解惑。
程门立雪这个故事很经典,到现在估计也才发生了不过几年十几年而已。
那两个少年正在和小舟上的公子说着话,三人看上去都很开心。唐宁咬牙切齿的站在一边看,最后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不得已,就从身边随手抓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咬了起来。
“哎,哎,这位兄台,那是我的午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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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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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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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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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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