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清淡淡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了过来,虽然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言有威肃。
我抬头看去,此时已经过了天黑的那一阵了,手电筒照上去,只见古城墙之上轻薄的雾气中,灵正稳稳地站在那里。
“灵正……灵正……”
我大喜,朝城墙上挥手喊着。
灵正来了,看这何三途还敢不敢嚣张。我回头去看,何三途早就不见了踪影。
“灵正……”
我也不管什么何三途了,我就想问问灵正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爬到城楼上去了。我飞快地向城墙顶上奔去,擦着这墙壁一路拾阶而上,根本顾不上衣服上蹭满了灰,只一心想快些见到灵正。
高高的城墙顶上,唯有灵正稳稳地立在那里。
“灵正,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遇到何三途了……”
即使不靠近,我也能感觉到那股随意散出的儒雅闲淡,让我这颗因太过高兴而显得有些狂乱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灵正快步向我走来:“他伤到你没有?”
“没有。”
“那就好。”肤白如雪,面容清俊,灵正此刻融在薄雾里,就好像是古代的教书先生立于桃花树下似的,一出声便是音色朗朗。只是那双冷峻严厉的眸子平添了许多漠然,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此人不是等闲之辈。这世间,或许也只有灵正才能将阴阳先生的神秘诡异、与教书先生的雅态融合得毫无违和感。
我内心雀跃不已,脸上发烫,紧紧盯着灵正的脸看,手指在底下偷偷打着圈儿。
“女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咦?大师兄也在?”
凌王墓一步一步踏上古城墙,站到我的旁边,我偏头去看,他的身上跟我一样,都是一片白灰。
我回道:“明明是你们丢下我走了。”
这时候,沈妍和金世遗先后上来了,也都是问我们,怎么自己跑上来了,把他们丢下了?
这就奇怪了,我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丢下了,这是怎么回事?
“何三途在这里布了迷雾阵,阻止我们进入楚王墓,别害怕,阵法已经破除了。”灵正缓缓自薄雾中走向我,近了,眼中一扫方才的冷意,抬手抚了抚我的头发,声音平淡而温柔:“初一,刚才可有被吓到?”
“没有,我没事。”
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突然有点哽咽,就好像是离开了灵正很久,突然重逢了一样。
我撒开手,抱住灵正的胳膊,“下次破阵法什么的,不可以丢下我。”
“嗯。”
“不许骗我!”我一时情急,心里涌起浓浓的委屈,而这所有的委屈瞬间就化成眼泪,流了出来,我边哭边道:“灵正,人家难过,人家不想离开你……”
“别哭啊。”灵正有些慌了,“我想着破阵法不过两分钟的事,等我破了阵,再去接你。……好了好了,是我不好,别哭了啊,乖,初一乖。”
沈妍说道:“灵三爷,你就让她哭吧,我打听过了,孕妇就是这样的,情绪很不稳定,就跟更年期一样。”
金世遗满脸喜色,“小妍儿懂这么多,是不是也想怀孕了?”琇書網
“滚你!”
“嘿嘿嘿嘿……”金世遗傻笑了几声,然后走向前,也没嘲笑我还在哭,对着灵正一拜,道:“灵三爷的道法越来越高了,金某佩服,佩服啊。”
沈妍狠狠踢了金世遗一脚:“你他娘的哪里学的这些文皱皱的话?”
金世遗委屈地揉着被沈妍踢疼的腿,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你们都是玄门中人,就我一个外人,我不得装得像一点儿嘛?这样才能跟你有共同语言啊!——妍儿小宝贝,我昨天跟你说的风水局怎么样?有没有很高大上的感觉?”
沈妍怒喝:“上你个头啦!”
金世遗握着沈妍的手,说:“先别骂我,你看那里……”他朝靠墙一个角落处一指,“这东西叫做迷榖(gu,三声),是一种特别珍贵的灵木呢,可以隐去活人的阳气。”
我们顺着金世遗的手看去,才发现那里有一株黑色的小树,约半米来高,上面结了一朵拳头大小的五色花,看起来很惹人喜爱。
金世遗问灵正:“灵三爷,我说得没错吧?”
灵正淡淡回道:“不错,的确是迷榖。”
沈妍惊讶地看着金世遗,金世遗更加得意了,下巴高抬:“怎么样?你老公我厉害吧?是不是见多识广?”
沈妍斜着眼睛看金世遗:“你是不是瞎蒙的?”
金世遗不服气地说:“你瞎蒙一个给我看看?连那个大块头都不认识这灵木。”
凌王墓一听,立马炸了:“小法医,你说谁是大块头?”
金世遗有意无意向灵正走了几步:“谁发火,谁就是大块头。”
“你!”凌王墓气得祭出阴木锁链。
灵正摁住了凌王墓的手:“阿墓,留些力气,对付阴司的小鬼吧。”
凌王墓警告金世遗一眼,不情不愿地收起了阴木锁链。
我很好奇金世遗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知道这么多东西的,于是我问他:“金世遗,你不是瞎蒙的,也没有上网查,你是怎么知道这是迷榖啊?”
金世遗得意地甩了下刘海:“山海经。”
沈妍问道:“什么山海经?”
“一本奇书啊,上面什么都有,神佛仙鬼,风水怪谈,还有各种有趣的植物,还有祭祀活动,什么都有。”
“哇,还有这种书,你是怎么得到这么好的宝书的?”
金世遗一下被沈妍这话问得怔住了,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下是吹牛被打脸啪啪啪咯。
沈妍追问:“到底在哪里弄到山海经的嘛?快告诉我呀?”
金世遗小声地说:“淘来的。”
“淘?”
沈妍还是不明白。
我替金世遗把谜底揭开了:“山海经啊,各大网站都有销售,你随便找家实体书店,也能够买到,原来和译文都有,价格也不贵,精缩的那种也就几十块钱吧。”
沈妍大张着嘴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金世遗见事不妙,拔腿就跑,沈妍终于醒悟过来,掏出短刀去追金世遗,金世遗的惨叫声从前方传来,震得我耳朵发麻。
沈妍跟金世遗真是对活冤家。
灵正抚了抚我的头发,淡淡地笑:“我们先用迷榖引去身上的阳气,然后进入楚王墓,取了东西之后,直接从楚王墓进入阴司,这里恰好是一道阴关口。”
我好奇:“把墓建在阴关口,这是巧合,还是人为啊?”
灵正高深莫测地笑,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答案。
这墓本来就是极阴的地方,阴关口又刚好需要阴气,这两者合一,本来是阴上加阴,会出大事,可是这里刚好又有一道古城墙给镇压着,古城墙上面和下面又有大量的人流动着,这就形成了活人阳气,刚好又化解了墓与阴关口气。
如此精巧的布局,我更情愿相信是古代的高人所为。
凌王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哎呀……又回到了这里,感觉还真不错啊。”
我大惊:“你以前来过这儿?”
“嗯。”
“什么时候啊?”
“上辈子。”
“……”
“王阴阳来过,我有他的所有记忆。”凌王墓祭出阴木锁链,脚踩着大块的青砖,自顾自地打了一套拳法,柔的地方如行云流水,刚的地方又如飞龙过江。
我问灵正:“凌王墓不就是王阴阳吗?怎么凌王墓还说王阴阳是自己的前世?”
灵正不回答,反过来问我:“那你认为你就是雪树灵吗?”
“这个……”
我还真觉得自己不是雪树灵,虽然我也拥有雪树灵的所有记忆,但是,我是先清楚自己是唐初一的,所以对于雪树灵那遥远的记忆,我只是带着,并没有将那段记做为主导,来控制我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以,不管是什么时候,我都只觉得自己是唐初一,不是雪树灵。
我对灵正笑了笑:“我懂了,凌王墓是王阴阳,却又不是王阴阳。”
灵正摸着我的脑袋,温柔地注视着我:“初一很聪明。”
“那有没有奖励呢?”我问完之后,没等灵正回话,踮起脚尖,迅速在灵正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吧唧着嘴,对灵正傻傻地笑。
灵正眼睛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墙角的迷榖动了动,树上的那朵五色花无风自舞起来,我大惊,喊灵正去看,等灵正转身的时候,迷榖整个树突然就不见了踪影,接着一团黑色的雾气自地面袅绕而上。
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小心。”灵正护我至身后,灵正闪过杀气,祭出金龙杵。金龙秆挥出一道金色的光,抵上那黑雾中心。
凌王墓收了阴木锁链,神色凛冽地站在灵正身侧。
他们两人的这一连串的动作不过须臾之间,待我仔细看时,却见黑气早已散去,地上站着一位女子。黑衣短发,看起来很是精明干练,有点女杀手的感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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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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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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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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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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