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青瓦的宅邸前悬挂着的灯笼照亮了门前几尺见方的地面。
终于行至某处,车驾停了一下。
赵云驾马靠近车窗,轻声道:“公孙家到了。”
公孙颜轻轻应了一声她相信赵云听得到。
车驾只停了一瞬,便转了个方向,继续向前行驶。
以公孙颜和公孙承的身份还不够主家开正门迎接的。
一行车驾走了侧门。
外头灯火通明,似乎有很多人前来迎接。
未免被人看见她在帘子后偷看,公孙颜轻轻放下车帘,后仰躺回车中的软榻上。
一直安静的阿兰,立刻起身在她身上搭了一层薄被。
公孙颜没有言语,轻轻在阿兰手上拍了拍以示感谢,躺在公孙承的旁边,闭上眼睛。
她本以为应该一会就会到,没想到入了侧门,车子竟然又走了许久,久到她从闭目假寐到真的陷入沉睡。
连身下车驾什么时候停的她都没有察觉。
“家主有命,夜已深,请颜娘子与小公子先歇息一夜,明日再去见礼。”
一个仆妇恭敬的站在车驾外,似乎预料到了车中女郎已然熟睡,她略微抬高了些声音。
似睡非睡的公孙颜被这声音一惊,清醒过来。
阿兰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声音的方向。
急忙找到火石,点起车中的灯。
喊了一声,见车中亮起灯火,那个仆妇不再出声,只恭敬的站在车驾旁。
又有一个圆脸,似是随时在笑着的中年人走过来,对着赵云拱手道:“您便是赵都尉吗?我姓林,是府上管事,家主命我来暂负责颜娘子与小公子日常起居事物,赵都尉如有吩咐差遣尽可直说。”
这位林管事笑眯眯的,十分客气,赵云也不是摆架子的人,翻身下马,冲他一拱手:“林管事客气,在下赵云,不知院中防卫由谁人负责,可与某交接一二。”
对于赵云接手防卫的要求,林管事似乎并无意外,直接唤来一个外形精悍的中年武人。
先前阿都那南下截杀一事,其中隐情各方都有猜测。
公孙景从左平来信中也窥见这位赵姓都尉谨慎的脾性,因此早有吩咐,若公孙颜护卫要求接收防卫,不必阻拦也不必心生不忿,若是这样能叫他们安心就随他们去。
因此双方的交接非常顺利,原本公孙府的护卫从各门退出,由跟随而来的白马义从陆续接手院门和角楼暗处的防卫。
车中阿兰借着灯光寻来了鞋子给公孙颜套上。
刚刚入睡就被吵醒,公孙颜有些头脑发昏,但还是配合着起身。
阿兰撩起并车的门帘,公孙颜回身抱起熟睡的公孙承,走出车外。
一出去便被火光晃得有些眼花。
阿青也从梦中清醒,急急忙忙的跳下辎重车,站在踏脚的小凳子旁,伸手来扶公孙颜。
火光下尤可见她发丝有些凌乱,脸上一道清亮的口水痕迹,显然之前睡的非常熟。
公孙颜有些好笑的扶着她的手臂走下并车,一众公孙家仆妇分列两旁,廊庑下的灯笼将这方小院照得亮亮堂堂。
公孙颜下意识去看赵云的方向,便见他站在远处的火光中冲她一拱手,点头示意叫她放心。
他还在院中,公孙颜就安心下来,这里不是襄关,公孙达好歹立场明确并无恶意,可在这公孙家潜藏着无数的未知。
知道有赵云在她不必费心去操心士卒安顿和安全,只需管好自己。
她踏实的扫视了一圈所在的院落。
远处院墙森森,隐隐有些数层高的楼屋。m.χIùmЬ.CǒM
院里开辟了池塘,栽种了树木,公孙颜还隐隐能嗅到不知名的花香。
院落规模不算小,白日应该也是一处上佳的游园玩乐之处。
刚才出声提醒的仆妇走上前来,微微抬头,将面容暴露在公孙颜面前:“颜娘子。”
见过礼,仆妇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她姓江,也是家主公孙景派来的管家娘子。
在这位管家娘子的引导下,公孙颜抱着公孙承走进屋,阿青和阿兰跟随左右。
一进屋,便是一股暖融融的香气扑面而来,廊道通铺毡毯,好像是拼接的羊皮,踩上去软绵绵的,长毛几乎没过脚背。
这奢侈的做派叫阿青吓了一跳,她看向自己鞋子。
葛布鞋几乎埋进茸茸的羊毛里,也不知会不会留下脚印。
这样想着阿青连走路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阿兰比她稍好一些,虽然也惊讶于这样的奢侈,却及时垂下头,没有将情绪表露出来。
她心知露怯会丢了娘子的脸面,娘子孤身来到令支,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相比起单纯的阿青和思虑周全的阿兰,公孙颜没有那么多想法。
公孙景着人精心安排的屋子注定被辜负。
这样黑洞洞的屋子点着几盏烛火,远处是重重垂下的厚重帷幕,帷幕上绣着许多纹样。
公孙颜从前看见这些纹样,还是在博物馆出土的复原文物上,这些纹饰总能让她和墓葬、死亡联系在一块。
脚踩着的长羊毛地毯反而不那么稀奇。
公孙家的下人应是训练有素的,走路也无声息,左右侍女垂头拉起帷幕。
绣挂在帷幕下不规则的珠玉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随着前行,帷幕拉起又落下,沉香的味道越来越重。
左右都是梳着古老发髻,穿着绛色深衣,低着头看不见容貌的侍女。
公孙颜莫名陷入了一种名为中式恐怖的氛围中。
她抱紧靠在她肩头熟睡的公孙承,小孩暖融融的身体稍稍缓和了她身上升起的寒意。
走过廊道,进入内室,又有仆妇提来软底的布制寝鞋。
为了照顾公孙颜与公孙承守孝,屋内墙壁只用白灰涂抹,地上同样铺设了长长的羊皮毡毯,四角摆放着几个青铜温炉,炉子里应该是一并燃了香,飘出袅袅青烟。
“撤了香料吧。”公孙颜被屋中略有些浓烈过头的暖香熏得胸闷,嘴上说的却是:“我仍在孝期,不可如此奢靡,连同外边帷帐一齐撤掉。”
“是。”趋步跟随的管家娘子之前已经听说过这位娘子纯孝,但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她白皙的侧脸。
公孙家世出美人,不论男女都是生得一副好样貌她本以为璇娘子已经当世顶尖的美人儿,没想到这位颜娘子还尤胜几分。
颠沛流离许久,应是受了很多苦的,难得还如此孝顺朴实。
“颜娘子是要沐浴更衣还是先用些吃食?”
管家娘子是个十分懂得分寸的人呢,直到此时她才一边询问,一边伸手欲接过公孙承:“颜娘子不若将小公子暂交于我。”
公孙颜顿了一下,将怀中熟睡的公孙承交予她:“先沐浴更衣吧。”
从襄关出发已走了三天,有条件的情况下,她到底还是有些抵挡不住泡个澡的诱惑。
到了陌生的怀里,公孙承轻轻动了动,但还是睡熟着没有醒来。
这个管事娘子抱孩子也相当有技巧,没让他感觉任何不适。
亲眼看着几个仆妇轻手轻脚的过来给公孙承换衣,热帕子擦手擦脸,将熟睡的孩子安置在厚厚的被褥里。
公孙承躺在被褥中,睡得小脸通红,公孙颜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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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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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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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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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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