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皇宫里早已物是人非,很多人,似乎变得他朱隶都认不出来了。样子没有变,可是,里面变到,他想都没法想。也不是没法想,环境催人造化。像太子这样,一直软心肠,大哥哥很会照顾弟弟的人,现在一样开始耍心计了。都是被逼出来的。
谁逼的老八吗
马车回到了护国公府。李敏下了马车要自己回房时,朱隶在前面转身,对她“到书房来。”
肯定是想听听她对太子侧妃这个病的想法。
李敏随他后面走到书房,见到了公孙良生和在护国公府里养伤的徐掌柜一块儿,不知道在声些什么。
见到他们夫妇回来了,两人齐齐抬头,连忙拂袖行礼“参见王爷、王妃。”
方嬷嬷亲自带人把茶端了上来。见时间其实已晚,该差不多睡觉的时候了,李敏让人不要添茶。伏燕等人撤下去后,把书房的门掩上。
李敏想起了问“母亲睡了吗”
“夫人等到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后,才下去睡的。”随侍在旁的方嬷嬷答。
院子里除了一盏灯笼悬挂着明火,其它的都熄灭了。这都是为节省开支。据李敏知道的,婆婆尤氏总是想方设法节省府里的用度,只怕是随时随地可以为前线做准备。
魏老去了兵部找粮草调度的时候,貌似遇到了些麻烦。公孙良生在朱隶回来后,第一时间报告“大少爷走了以后,魏军师先去了一趟兵部的人探口气。兵部的人爱理不理的,现在所有事都归八爷管了。兵部尚书米大人,现在也不是很好话的人了。”
听到这话,朱隶背着手,在屋里走了两步“朝廷的时局一时一格,让魏军师尽快把这事办了。若是八爷或是他底下哪个人想阻碍军粮,我只能是到玉清宫找皇上一了。”
公孙良生看着他,想的是,倘若这事儿是老八按着万历爷的意思做的呢。
总不能被皇家父子算着玩,北方比中原更快入冬,驻守的军队急需棉被等军用物资。虽然在北燕当地可以筹集,但是,今年东胡人屡次进军,北燕百姓已经自己都很拮据了。万历爷如果真是体恤民情,应该拔出财政专款支援军费。
想是这么想,可是,要皇帝拔根银子现在都不容易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万历爷似乎更喜欢把银子花费在皇家花园的建筑上。像是太后举办灯会的万寿山,据山上的万寿寺,刚得到太后和万历爷的捐助,重新修葺了一遍,里头再竖立了一尊大佛,打算全部镀金。工匠们一早都在策划着怎么把在下面造好的佛像石狮等运上山。
李敏想起了之前鲁爷他们得势,其实是建筑在江淮大水,无数灾民流亡的基础上。万历爷难道不知道当地官府不顾百姓生死,一昧不肯开仓放粮的事。
公孙良生低声的话,多少应证了她一些推测“主子,江淮那边发大水以后,秋收可谓是颗粒无收。如今,快进入冬季。无数没有了粮食的灾民,倘若官府粮库不肯开仓救人,难民揭竿而起,只是早晚的事儿。”
“皇上想怎么做让人带兵镇压吗”朱隶声音里又有几分的低沉。
“打仗劳民伤财的事,皇上肯定是不想做的。不过,如果,主子在京的话”
李敏眼里一道锐利一扫而过,再看身边的老公,却只是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坐了下来,好像对这种事儿早有所料。
护国公府,皇上是除不得,但是,毕竟是皇上的臣子,也就是奴才,随意使唤差遣,让你做到死是可以的。像朱隶的父亲朱怀圣,到最后是为皇帝东奔西跑劳累致死的。朱隶还很记得,父亲那日半夜里死的时候,是一头趴在军营里的案上,手里拿着一支毛笔,笔毛上的墨汁未干,一路往下滴。
李敏听方嬷嬷无意中过这个事儿,才知道原来自己公公是死于急性心肌梗死,是平日里积劳成疾得的病。
既然都知道万历爷对他们的想法,必须得防一防。李敏对公孙良生预防重于一切的想法是认同的。
可朱隶没作声,公孙良生也就只好暂时收起这个建议。毕竟要怎么骗过皇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朱隶琢磨着“皇上没有傻到真是让人揭竿而起的事儿发生,只能,底下这群人,有些事糊弄皇上和太后。”
公孙良生接上话“江淮两地知府,均是太子太傅的门生。”
“和尹国堂是同期生吗”
“算是。”
“这尹国堂以前,也算是给皇上和百姓做过一些好事儿的,怎么现在变糊涂了呢”朱隶手指轻轻敲打扶手。
李敏都能从他们两人的三言两语里听出一些东西来。那就是,朝廷内部的格局在变。这个变化的基础,无疑都是因为万历爷年纪大了。
“皇上的身子是不如从前了。”
公孙良生听到朱隶这句话,问“主子怎么知道的”
“以前皇上动肝火时,不过面色红润,现在是犹如老牛气喘。”
李敏又扫了老公那边一眼。老公这个没有学医的,居然能和她一样,从上次他们夫妇俩单独面圣时看出一些端倪来。
接到从她那儿射来的眼神,朱隶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道“当然,论起察言观色的事,王是不及真正给人看病救人的王妃。”
李敏回了头,装作没有听见他这话。
方嬷嬷在她身旁笑着,很高兴他们新婚夫妇能这样和睦。
公孙良生也不免笑了一声,问起他们俩“主子,今儿在太子宫,太子殿下应该是给主子和王妃摆了不差国宴的菜式。”
“太子殿下要真是摆了这桌东西,那真的是不得了。不用一个时辰,消息跑到玉清宫,皇上难道能没有想法这可是拉拢权臣到欺君的头上了。”朱隶在家里,才敢半开玩笑这些话。
大家却都听的出来,要不是太子真有什么事,真是不敢做这一步险棋的。
公孙良生揣测“太子请王爷王妃提前吃中秋大闸蟹肯定是有的。”
“是有。”朱隶微微转了转指间那颗扳指,“太子是宴请王,不如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为宫里传出五公主暴毙的事儿吗”
李敏端起茶盅轻轻吹拂杯口,近距离听他和臣子议论,才知道他这个幕僚的厉害。能招募到公孙这样的人才,也算她老公是个能人。
“公孙,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五公主是华嫔的掌上明珠,是七爷的胞妹。但是,终究和太子不是一个母亲。太子关心也好,实在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太子是担心祸水波及太子宫。而这都是因为,皇上年纪大了。太子再不兢兢业业,难保晚节不保。”
“的好。”朱隶轻轻一掌拍在案上,起,“太子侧妃余氏,今晚上在宴席上卒倒,王妃救人及时,不至于毙命。”
“与五公主一事有关吗”
“这真是王想知道的。”
李敏听到这里,放下茶盅,转回头对他们两人“倘若二夫人的病真与五公主有关,无非是,二夫人的症状可能与五公主的病症类似。”
朱隶轻轻挑了眉。公孙良生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可想而知,在这两个男人心里面,或许对此都有猜测,但是,明显猜测的东西与她出来的大相径庭。
“王妃是医术高明。”公孙良生拱手,露出几分敬佩的意思。
按他和朱隶猜的,都以为,这个五公主是为求子亲切,所以和二夫人用了同一个求子方出事的。俨然不是。
李敏对于公孙良生的恭维话,借机刚好感谢一声“还是公孙先生心细如发,像上回妃到顺天府与人对峙时,倘若不是先生先帮着把药方子都整理好了,分门别类地归类整齐,总结出了一些东西出来。”
原来,上次她能在顺天府对答如流,对于那些大夫们开的药方都了如指掌,全靠公孙当时接手她的请求之后,虽然没有帮她揪出什么特定的犯人,却是帮她把线全整理出来了,成为有力的呈堂证据之一。
公孙良生连忙称不敢当,接着,起了今天刚好有空和徐掌柜私下揣摩药术,由徐掌柜告知的一些事,对李敏表达敬意“今日听掌柜的一,才知道,王妃不止会看病医人,对药学也十分讲究。比如生地黄可以九晒九蒸,变成另一位补血良药熟地黄,生寡闻,以前真是听都没有听过。”
“哦”朱隶在旁一听,和其余人一块,更是都露出惊讶。
李敏稍稍轻咳一声,俨然不太习惯被这么多熟悉的人用聚光灯的眼光看着。回头时,接着刚才未完的五公主的话题“可能是太子侧妃的方子,给了五公主用。太子侧妃认为吃的有用的方子,五公主以为自己可以用。结果,其实两个人症状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病。”
太子宫里
太子侧妃,二夫人余氏,醒来之后,对着太子和前来质问的七爷哭哭啼啼地“臣妾是与五公主感情好,情同姐妹,天地可鉴,臣妾怎么可能故意去害犹如亲姐妹一样的五公主这对于臣妾是百害无一利的事儿,请太子殿下和七爷明察”
在余氏哭的时候,太子妃坐在一旁,已是因为李敏之前对她一问她都三不知的尴尬,生气戴在了脸上。
太子都知道的事,她这个专管太子宫内务的女主人竟然不知情。余氏不和她禀告,是不尊重她,让她在朱隶和李敏面前丢尽了脸。更别了,太子知道了也不告诉她,这能叫做夫妻吗
后来,她都没有脸再去见李敏了,只担心李敏一个问下来,她再次全然不知,这种尴尬有多可怕。
所以,余氏现在哭着这些话,在太子妃眼里是做戏,完全是做戏。要不是七爷在这儿,她早对余氏发飙了。
这个余氏是笨蛋吗和五公主感情再好,又怎么可以拿自己的方子给五公主吃
余氏撩开自己的袖管露出皮肤上的疹子,澄清自己的罪状“五公主身上和臣妾一样出了些疹子。臣妾想,之前,臣妾服了个方子刚好有用,给五公主听。五公主就把臣妾的方子拿了过去用。臣妾吃了药都没有事,按理来,五公主服了臣妾这个方子应该也不会有事的。”
七爷坐在凳子上是懵了。这算什么阴沟里翻船吗自己人害死了自己人无意中害死的他五妹妹那样善良的人,这是天作虐命中注定红颜薄命不然,怎么会被余氏一个方子害死了
他们兄妹是在太子阵营的
“二哥”七爷冲太子一声喊,声音里露出憋屈。
朱铭长叹气“七弟,我这个侧妃的话,你都听见了。余氏是我母亲引荐入太子宫的。华嫔与我母后关系素来良好。我一直都当五妹妹为亲妹妹看待,余氏是不可能对五公主怀有谋害意图的。”
“二哥,你意思是我妹妹是咎由自取随便拿了亲如姐妹的余氏的方子,结果吃完自己栽了,是不是”
“七弟。”朱铭让七爷冷静一些,“现在案子才立案,不一定余氏的方子与五公主的死有关。”
七爷稍微冷静了一些,虎视眈眈的眼,却仍看着太子和余氏“太子殿下,倘若你不是怀疑这两者之间有关系,何必请我来,又请隶王妃过来”
到这里,朱铭必须承认“余氏听五公主的事后,很害怕自己吃错药也会死,向宫哭诉,希望宫可以救她。宫想着,倘若隶王妃能到府里帮余氏诊脉,余氏倘若没有服错药”
七爷从这里面听出了一点端倪,都隶王妃厉害,这点几乎是不用质疑了,而自己妹妹,能随意拿人家的方子吃吗可见余氏这个方,不是普通人开的。否则,朱铭可以请太医院的人来辨查,不需要请到李敏。
“二哥,方子是谁开的”
“你看老十不是来了吗”
“八,八弟”七爷只以为,老八派老十过来是盯着他们几个,想着抓准时机看他们出错好伺机打击他们。
结果是,这事儿老八不巧也被人拖下水了吗
太子朱铭贴在他耳边偷偷“所以,我这不赶紧和太子太傅商量,让人赶紧弄一份密折,奏给皇上,让皇上先把马德康父子抓起来。先下手为强,不能被老八抢了先机。”
七爷感觉,哗哗哗,汗水像潮水一样在全身涌了出来。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椅子里差点儿起不来,是完全瘫了,手脚都要发抖。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妹妹的死,竟然牵涉到朝廷内外这么多人。他原先只以为,哪个凶手害死了他妹妹,他让人把凶手揪出来给妹妹报仇就够了。结果不是
话,皇上知道这回事吗皇上真是只爱女心切,叫人抓了马德康父子吗怎么想都不可能这样简单,以万历爷的事来。
七爷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太恐怖了,用手抱住脑袋儿,轻声问朱铭“太子,你有把这事告诉三哥,问过三哥意见吗”
“我哪敢告诉他。以他那个死脑筋,能答应我做这事儿吗”朱铭边边是很无奈,很叹气,“他要是知道,以他那性子,只会先想着把你嫂子怎么抓出来到皇上面前问话。”
朱璃的这点性子,兄弟间是都清楚的,朱璃根不会想到徇私两个字的人。何况,这个余氏不过是太子的侧妃,朱璃真有可能在知道余氏和这事有关之后,把余氏直接抓了提到大牢里审问。余氏要是因此落入他人手里弄个屈打成招,变成她和谁合伙,或是受到谁指使要害死五公主,那真的是完蛋了。
七爷脑子里一团乱,却很记得一件事。朱璃也不是一个蠢到能被人蒙在鼓里的人。眼见五公主的事儿越闹越大,马德康父子都被皇上抓进大理寺了,朱璃能没有察觉吗
朱璃察觉了却没有到太子这里来探问
七爷抬头看了看太子,忽然心头感到一惊,随之赶紧耷拉下脑袋。
兄弟之间,罅隙要生的话,是很容易的。只要有前事,肯定有后事。想想,上次太子自己压着十爷的书信谁都不告诉,哪怕太子有太子自己的理由,对于深信太子的朱璃而言,其实心里是受到了些打击的。那就是,太子,其实并不完全信任他。
要是老八的话,像是上次被十爷怨上以后,马上放低态度主动道歉,才有了现在老十对老八依然信任不计前嫌的态度。
回来,那条至关重要的线,方子是谁开的
答案三个字普济局。
李敏只知道京师里有三家药堂的名号最出名,麻生堂,普济局,与永芝堂。
永芝堂是与王兆雄有关系,这点李敏听徐掌柜过。对于余下两家药堂,与谁有什么关系。因为与自己关系不大,李敏之前也就没有仔细打听。况且,打听的话,不一定能打听的出来。
李敏不知道这些,可是以她推断,能推出和七爷一样的结论来“一般人,像五公主这样的,更不可能随便拿了人家的方子来用。只可能有两个原因。”
其余人专心致志听她分析,只怕听漏了她口里一个字。
“一个是,五公主觉得自己的病难以启齿,有所顾忌,连请大夫给自己看都觉得不行。其二是,这个方子的来历肯定不简单。或许是什么名师验方,多少人都吃过的,个个都觉得好的,没有人觉得它能吃死人的,老祖宗留下来的名方。这样一来,谁也不会怀疑到它是有罪的。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害人呢”
几个人听完她话,面面相觑。随之,她老公吐出了三个字“普济局。”
为什么是普济局
像护国公府里用的一些金创药方,都是从普济局那里买来的。普济局最缺的就不是这种东西。这不是普济局里没有大夫,而是普济局的强项在这里。普济局的创始人,最喜欢到处收集民间验方,总结前人的经验,研究出一些大众都可以服用的药丸什么的。
套句话来,普济局里卖的最畅销的,金疮药、药丸子之类的,相当于现代的中成药片,统一规格,每个人都能用,只要能稍微对上症。这是中医里头的一个发展。在中医理论里,最可靠的治病方式,还是大夫把脉看病,病是因人而异的,不能随意几个人用同一个方子治,毕竟各人体质不同。
可是,有人怕被大夫弄错病害死了,也有人贪图方便,种种原因,造成了普济局坐大到现在变成三大药堂之一。
“普济局流传出来的名方,到了二夫人手里,二夫人给了五公主。”公孙良生把线全理顺了,问题就来了,“可是,这个名方治死了五公主的话是谁的错”
二夫人不开药的,怎么可能是二夫人的错名方吃了那么多人,人人都没有死,为何唯独五公主死了
只能五公主自己弄错药,如果真是五公主自己搞出来的乌龙,那五公主真是自己作死了自己。
李敏发现,到这个古代以后,原来这些古人,越是大户人家,越是有地位的,更是惧怕看大夫。怕的是大夫被人利用会危害自己,因此,更加只会信任自己。
事情肯定没有这样的简单。
“皇上都把人抓了,看得出来,皇上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女儿蠢到家。”朱隶道,“五公主我知道,时候遇见过,性子安静,不喜欢人闲话,但是,满腹子有自己的心事,和七爷华嫔都一样,不喜欢把话挂在嘴头上的。”
意思是,五公主是个会想的人,精明能干的人,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可能心思比七爷还厉害。
对此,李敏也有看法“名方要真的吃死人,除非剂量很大。我不知道五公主自己究竟服了多少次药。但是,二夫人现在吃药吃出来的这个病,也不是很久的事,恐怕是之前刚出来不久的事。”
“敏儿。”朱隶轻轻挑起眉,“难道这就是因此你只给二夫人只开一个方子的原因”
是的。李敏能看出来,余氏吃出这个肝病,肯定不是现在才有的,有一点日子了。余氏不可能自己没有察觉,肯定求过医,否则,她今天给余氏看的情况,肯定更加严重一些。余氏的两眼不定都是黄疸症状了。刚好,正好是余氏吃治肝病的这个方,给五公主吃,却完全是不对的。
五公主和余氏出现的一模一样的症状,蜘蛛痣,其实,更有可能是五公主怀孕时出现的迹象。
“五公主出事前是有孕在身了。”李敏断定。
有孕的五公主,害怕被人害,所以,直接找了感情好的余氏拿了个方子吃。
现在五公主死了,却完全不是五公主死这样简单一个案子了。从皇帝抓人,都可以看出皇帝的心思。
“太子很怕。”公孙良生沉下了声音对朱隶,“太子不定,会在这次事件中真的摔跟头了。”
“提督府里没有声音吗”马德康是傅仲平的爱将,朱隶考虑着傅仲平应该不会束手就擒。话,这个傅仲平,到现在,倒是都没有在谁的阵营,不偏不倚,只办皇上的旨令。
“现在话,有袒护私己的嫌疑。傅大人在宫中任职许久,对这样的事肯定是不会的。”公孙良生的余音消失在空气里。
夜色已深,也不知道皇宫里的人都是什么想法。眼看一场漩涡再次卷席而来,这次牵涉的人更多了。
伏燕亲自提了盏灯笼在前面,给他们夫妇俩照亮回房的路。
刚迈进门里,李敏对随侍在旁的念夏等人“赶紧准备热水。”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她李敏早是洞察出来一二了。她老公的腿,早就疼到受不了。只是个很能忍的汉子,忍到现在没。
伏燕听到她一,才知道自己主子腿疼了。
朱隶现在晚上不泡脚,腿疼的不行。
李敏蹲下身,帮他把裤管卷起来,按摩他腿的经络,检查他那已经愈合的伤处时,手指按下去,能感觉到了一些里面藏了些脓。
可见,她之前给他开的方子,托法起了作用。
现在脓已发,需要挑脓拔脓。李敏手边没有外科用的器材,她是让徐掌柜找人打造了,只是徐氏药堂出了事,把这事一块儿耽搁了。
不过没有关系。李敏让念夏去把自己另一套医疗器械拿来。
念夏奉命,拿出她的宝贝,只见念夏双手捧来的银盘上揭开白布之后,露出的是一套拔罐工具。
古代没有玻璃时,用的拔罐工具,多为木、竹等东西,做的拔罐筒为竹筒木筒之类。
大家都很好奇地看着,见李敏手拿一根柴棒,用火石点燃火苗以后,放进竹筒里烧灭里面的空气,再迅速地按到病人伤处。m.xiumb.com
拔火罐,在大明王朝里不是没有,太医院,偶尔给一些将军之类的人祛湿活络,也用过这个法子,不过用在人的背部穴位居多。朱隶和伏燕这些在军营久待的,对此熟悉并不陌生。只是,没有想到拔火罐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用处,用来拔出伤口的脓。
竹筒在朱隶伤腿的伤处拔起的时候,同时脓处是破皮而出,见全是黄色的脓液里面夹有黑色的淤血。
李敏拿干净的布,心处理着伤口,分析脓液,有炎症,并且,体内有淤。
“今天有伤口,这只伤腿不要泡脚了,泡另一只,全身气血只要通了,不会那么痛。”李敏交代着。
其他人听从她的吩咐,搬来热水桶,让伤员继续泡脚。
李敏忙出了身汗。打算自己也洗个澡。绕过屏风,让人准备好沐浴的木桶,脱了衣服后直接身体浸入了热水里。等到一阵舒服过后,她方才想起一件大事儿老公在外面泡脚
两人只有一个屏风做隔断。
双手慌不择乱中,抱住自己胸前。听着屏风外面的男人,应该是双眼视力如鹰,早透过屏风都看着她动作了,一串笑声就此低低地传进了她耳朵里,宛如翻开酒瓶子的酒酿那样香醇迷人。
李敏微红了脸,把身子全浸没入水里去,心里见鬼了骂道男人都是这个样。
不管怎样,夫妻之间已经行过房,她早已见过他的身子,他也早已见过她的。其实,也不用这样害羞的了。
等她从木桶里泡完起来时,由于泡的太久,阳气外泄,头都晕陀陀的,脚迈出木桶时都有些不稳。一个踉跄,直扑地上。那些抱着衣服等她出来换上的念夏、春梅等人,都只能惊呼一声,上前扑救都来不及。
飞身而来的身影,轻松穿过那些丫鬟中间,两只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把她抱在了胸前。
“敏儿”他的声音在她耳畔缠绕。
她好像找不到东南西北,眼睛一闭,倒在他怀里。
那一刻她的意识,好像直落千丈,好比她之前穿越来的时候,落下悬崖之间,身体一直往下掉下去,不见边际。她叫都叫不出声音。碰的一下,落在了折弯的枝条上。
上面,在她头顶,只听一个声音对她喊着“李医生,李博士”
声音、场景,都是那样的清楚,清晰可见,仿佛回响在耳畔,仿佛出现在她眼前,她触手可及。她的同事在叫着她名字。
迷糊之中,她伸出的手伸到了半空,被人握紧了。握住她手的那只手宛如铁手,有力的,全部都是肌肉,刚硬的,包裹着她,谁
接着,她眼前又黑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李敏微微地试图睁开眼睛,意识慢慢逐渐地在脑海里回来了。隔着蚊帐,能隐约听见一些声音传来。
她古代的老公,护国公的声音,低沉的嗓子里,隐隐像是带了一丝焦虑问“她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晕了,没有一点征兆。之前,她有打过喷嚏,但是,她自己没有大碍,不用服药。是偶感风寒,头晕目眩,所以卒倒了吗”
另一边是公孙良生的声音“主子,微臣刚给王妃把过脉,王妃的脉脉细如丝,并且是沉脉。不像是风寒的征兆,有可能是以前的身子未养好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
她的身体没有养好。
李敏很少给自己的身体把脉,因为她知道大夫给自己查脉,肯定不准,会自己影响自己。脉搏同时按照现代医学理论来,都是心脏跳动的延伸。
自己这幅病痨鬼的身子,要养的完全有起色,完全比健康人更健康,并不容易。毕竟这幅身体也是死过一回的了。
青纱帐外,朱隶的嗓音里,益发饱含了一层沙哑的顾虑“公孙,你老实告诉我,王妃这样的身子,如果生育,会如何”
李敏一愣,今晚上她是知道他心情不太好,从太子宫开始,心情一直就有些不好的苗头。她原先只以为他是因为被太子宫出现的那些人,尤其是七爷的话给气的。结果不是。
他是听了太子妃那些话,到皇上那么多公主都因为怀孕生孩子死了,心中开始忧愁不安。
公孙良生一样是一愣,接着,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好声安慰道“主子,生孩子,是女子必须经过的人生的一道关口。主子还记得流月生第一个孩子时的事吗”
流月是现在他给她安排的那匹母马,有两个儿子了。但是,当初,流月初为人母时,一样是难产,差点生不出来和孩子一块死在马房里了。由于流月的老公是朱隶的爱骑。跃影那晚上一样作为老公是焦躁不安。朱隶知道消息之后,亲自带了马夫到马房里查看。一般马驹出来,都是头先出来。流月的大儿子不是,是一条马腿先从母胎里出来,显而易见是难产。后来,是朱隶自己亲自用力把马驹用蛮力拖出了流月身体外。
现在听公孙良生这样一,朱隶回想起这心惊肉跳的一幕,只觉得心有余悸。
母马生孩子都尽管这样可怕,何况是人,女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朱隶摆着手让公孙良生停住话“我想想,容我再想想。”
如果她身子养壮一些,像头猪一样壮实,是不是,他可以不用担心她生孩子的事了。
公孙良生立在旁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可是,不管怎样,李敏肯定是要为护国公府生下继承人的。护国公府不能没有继承人。这是最重要的事。朱隶再怎么疼老婆,都必须先记着这个最重要的人生大事。
古人以不能传宗接代最为不孝,号称无后为大。
李敏摸到胸口处,回想着她刚像是回到现代那个梦,再听着他和公孙的话,不禁眯起眼莫非,这是老天爷告诉她,她有可能会再死一次吗
要论以前,她刚穿来的时候,没有和念夏他们相处的时间长的时候,没有和他相遇的时候,她是很想很想马上飞奔回现代的。可是,现在,和古代这些人感情也都有了。
朦胧的视线,穿过蚊帐里眼处透过来的烛光,他背对她的身影,宽阔的肩膀,清楚的轮廓,都是她一伸出手,可以摸得到的。
恐怕也是怕自己话的声音惊动到她,自己和公孙良生商量的话会被她听见了不好,朱隶起身,带着公孙良生绕到了屏风外的花厅。
眼看他越走越远,不见了身影,李敏只好收回手,闭上了眼睛。
那晚上,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可能尤氏是听见了她昨晚晕倒的消息,特别派了房间里的大丫鬟喜鹊过来询问,而之前,尤氏有没有先找她房间里的方嬷嬷等人过问过了,李敏不清楚。
喜鹊过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个食盒。
尚姑姑帮李敏上前接东西。
喜鹊“少奶奶,这是皇宫里太后娘娘让人送过来的点心,是给夫人先尝个鲜。夫人让奴婢拿了一半过来给少奶奶尝尝。听近来少奶奶胃口不好,不喜欢吃东西,那是不成的。”
由于李敏自己是大夫,尤氏不敢轻易派大夫过来给李敏诊脉,只好让人送些食物过来试探。
李敏才知道,方嬷嬷被尤氏叫过去问话时,肯定是了她李敏饿了肚子才晕倒的。至于这话谁教的,八成是她老公教的。
难为她老公了,还得帮着她瞒着婆婆。
尚姑姑将食盒放在了大理石桌上,打开盖子后,见里头放了三样吃的,一碗红枣玉米羹,一盘精致的煎到里嫩外焦的猪肉虾皮饺子,以及一碟夹着鸡肉的糯米糕。
李敏刚起身,昨晚又泡澡泡到虚脱,当然是肚子饿了。眼看这个太后娘娘赏赐的宫中吃,又都是比现代酒楼里的吃更好吃的样子,于是,等尚姑姑给她刚夹了一只饺子试口,李敏张口一口咬了半只,嘴角都沾上了点肉汁儿。
其余人,尤其是喜鹊,见她吃的下,自然很是高兴,回去可以给尤氏回话了。
结果,早上时,她喝了半碗玉米羹,吃了三个鼓鼓的很大个,体积可以和包子相比的饺子,再有把糯米糕全吃了。肚子塞的满满的。
喜鹊回去怎么和尤氏,李敏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尤氏没有再派人过来试探,觉得她身子好,没有必要了。
能吃得下,比什么都重要,连不是大夫的尤氏都深知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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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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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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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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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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