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岩明面上只是一个才提拔不久的副领队,总和领队作对肯定没有好下场。
普六茹浑稍好,他是郭图派出的密探,伊春、高崇也有所猜测,但毕竟没有挑明身份。他若是反对交易,一是于理不合,再有高崇作为高干的代言人也不会同意。
两人均是有些泄气,却又不好表现出来。
刘康命令四海商会的副会长负责处理后续交易事宜,他则离开去参加什么期中考试了。
完成一笔大生意,伊春、高崇自然是兴致高涨,张岩和普六茹浑只得强作欢颜。只是当伊春在完成交易后宣布明日即将返回并州后,两人就更加于郁闷了。
四海商会的副会长提议为了庆祝这次交易的顺利,再摆宴会。
张岩和普六茹浑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夜幕降临,普六茹浑晃晃悠悠的走回房间。
他喝醉了。
普六茹浑是一个鲜卑人,酒量向来强大,但他还是醉了,真真正正的醉了。伊春、高崇和他相识十年,张岩也是心思缜密之人,若是不真的喝醉定不能瞒过他们。
不错,他还想去联系那些失散的密探,就在喝醉之后。
“老普,我来送你。”
张岩从身后追了过来,扶住随时可能摔倒的普六茹浑,“你这个样子就不要勉强了,我送你回去。”
普六茹浑心中暗骂,酒劲上头,竟是一把将张岩推开:“休要管我。”
张岩也不生气:“好吧,好吧,你自己回去小心,天气还凉,莫要受了风寒。”
普六茹浑不知张岩是国安司的密探,一时心中竟还有几丝感动,随便挥挥手就算行礼,头也不回的进入房间。
此时他已是脑子一团浆糊,但还是强忍不适将耳朵贴在门上,直到听得张岩的脚步声消失才放下心来,却又因心神一时失守而失去力量,瘫软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普六茹浑才挣扎的站起身,抱过恭桶,探出手指深抠自己的喉咙,满肚子的酒水奔涌而出,难闻的气味蔓延在屋内。
普六茹浑全身脱力,再次瘫软在地上,但他的精神却好了几分。
他再次挣扎的站起身,拿起水壶灌了一肚子凉水,紧跟着再次用手指催吐,将混合着酒气的凉水吐出。
这次他觉得清醒多了。
随便看了一眼天色,应该才道酉时,还未宵禁,普六茹浑小心打开房门,见众人都还在前院大厅宴饮,小心的走出房间,转身轻声掩门,找到最近的一个侧门,走出四海商会,找准方向,大步离去。
不知是不是天色渐晚,路边的小摊贩少了许多。普六茹浑没有太过在意,他需要赶紧找到失联的密探并在宵禁前返回,时间不多了。
张岩在哪里?
他就在普六茹浑的房子后面,之前他送普六茹浑回房间却并未真的离去。
但普六茹浑都离开了,他为何还在这里?
原因很简单,他被人控制住了。
他刚一转到普六茹浑的房子后面就被四五个黑衣人拿着刀围了起来。
张岩一开始还以为是黑吃黑,猜测是不是普六茹浑早就发现他的身份。但很随着几名黑衣人拿出了一个火焰标志的勋章,张岩才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大汉属火德,国安司内部统一标识就是火焰的符号。这几人竟是国安司的自己人?
张岩不敢出声,直到普六茹浑离开四海商会,他才忍不住发问:“你们是哪个组的?知不知道你们在坏郭大人的大事?”
几个黑衣人相互对视,最后竟是身材最为矮小一人开口道:“我们就是郭先生派来阻止你的。”
张岩听闻身体一震,不可置信的问道:“夷州王?”
矮个黑衣人一把扯掉蒙着脸的黑布,正是刘康。
刘康叹道:“孤白天都这么努力的向你使眼色了,你怎么还是不明白?”
张岩糊涂了:“这…上级给我的命令就是要在雒阳抓住普六茹浑。”
刘康微微叹了口气,说出一个更加令张岩震惊的消息:“你的上级刘双是一个双面密探,他除了是国安司的高级官员,本身也是郭图的眼线。”
张岩大惊:“那我岂不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刘康为他解释:“万幸,刘双为了利益在隐瞒你的存在,郭图想要知道你的情报,但刘双并未出售。”
张岩这才长舒了口气,又道:“为何刘双要抓住普六茹浑?为何郭先生又要终止这个计划?”
刘康继续解释:“刘双对自己的暴露有所察觉,想要通过抓捕普六茹浑来获得汉中王乃至父皇的嘉奖,以此来洗脱他叛国的罪行。至于我们为什么不去抓普六茹浑,这是因为我们在去岁年末的大抓捕中将郭图派出的密探一网打尽,现在外面所谓的几名流落在雒阳的袁绍方密探,都是被我们策反的自己人,他们提供给普六茹浑的情报将是我们精心编织的谎言。”
张岩这才明白,但旋即急道:“我这卧底工作还要维持到何时啊?”
刘康拿出一份手书递给张岩:“这是郭先生给你下达的命令。”
张岩微微一怔,接过手书,仔细阅读了三遍,愁道:“怎么还让我卧底三年,我是建安六年冬天加入的伊春商队,一开始告诉我只需要等三年,结果三年又三年,到今年已是过了六年,难不成真要等我混成商队首领才行吗?”
刘康笑道:“你若真能混成首领,待朝廷胜利,难道你还怕自己没有功劳吗?”
张岩无奈:“大王说的对,但请您转告郭先生,我已六年没有见过家人,真的希望这是最后一个三年。”
刘康微微仰起头:“孤是大汉的王,难道还会骗你吗?”
张岩勉强点头:“既如此我先回去了,两个副首领同时消失会让人生疑的。”
刘康应许:“一切为了复兴大汉。”
张岩立刻重复:“一起为了复兴大汉。”
直到张岩离开,其他几名国安司的密探才都取下蒙着脸的黑布,之前那名贪财的广阳门城门吏赫然也在其中。
“城门吏”道:“大王,此人心思已乱,若是还让他留在敌后,恐会坏事。”
刘康摇头:“无妨,当年张岩为了拦功故意不让其他两人留在商队,郭先生和师父早就想到现在这种情况。”
说道“师父”两字的时候刘康表情古怪,低声叹道:“今天下午考试又没及格,待会回宫母后又要斥责孤了。”
涉及皇室秘闻,几名密探的职业素养拉满,倒是没有笑出声,只是觉得心情愉悦了很多。
刘康也知自己语失,连忙通过问话掩饰尴尬:“对了,师父说晚间要出城去白马寺与高僧支娄迦谶谈论佛法,你们几个带人将孤白日间购下的金缕罽抽出一半送到白马寺,师父自有处断。剩余的金缕罽以孤的名义分给雒阳各高管,记得给汉中王最好最大的十张。”
“城门吏”不禁问道:“大王,您将金缕罽都分给众臣了,下月陛下寿诞要送什么?”
刘康仰头道:“这有何难。那飞天神女一炉就制作了七七四十九件,这才送出去七件。我再送给父皇七件,剩余三十五件还能凑齐五套,足够再坑五个傻子。”
众密探均低头不语。
儿子说老子是傻子,他们也没法说话啊。
“唉…”
刘康又叹了口气,“我最近执行了如此多的任务,很出色了,可怎么一到考试就是不能及格呢?算了,反正师父说了,数学不会就是不会,这种事看天分的。”
就在刘康慨叹生活不易,在学问一道没有才能的时候,王垕却在称赞他这个“最不成器”的弟子。
“大师,我有亲传弟子四人,假子一人,亲子一人,记名弟子更有数十之多。除亲传弟子之一的姜维年纪太小,其余三名亲传弟子都已得到我学问的真意,就算是我的假子刘江也在兵法一道上颇有见识。但他们都是我精心培养之后才拥有现在的能力,如何才能让学问传播的更广,让更多人获得学习的机会呢?”
和王垕交谈之人是一个老僧。和后世的常见僧人不同,汉末的僧人还没有如此多的清规戒律。这位老僧更是因为出身月支,身上的毛发浓密,明明已经年过古稀,但一头浓密的长发却只刚白了一半,在头顶盘了一个常见的士人发髻。他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袍,看上去反倒更像是后世的道人。
这名老僧叫支娄迦谶,他于桓帝末年来到大汉,一直在白马寺中居住,期间翻译了大量佛经。董卓乱政期间,袁绍为了围城将雒阳周边所有民居全部推平,白马寺也在其中。支娄迦谶躲避到乡间,直到十年后曹操带汉帝返回雒阳他才重新出山,找尚书令荀彧帮助重建了白马寺。
支娄迦谶是个充满智慧的人,听了王垕的问题莞尔笑道:“尚书仆射不要说笑,您推广的普及教育已为大汉朝廷提供了大量人才,又何必来找我求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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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小知识:
佛教于东汉传入我国,我国的第一座寺庙就是白马寺。而支娄迦谶则是佛教在中国传播前期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东汉桓帝末年到雒阳,于汉灵帝时翻译《道行般若经》、《兜沙经》等,是最早将大乘佛教传入中国的西域高僧。他在董卓入雒阳之后就消失于历史之中,文中属于“创作”。《三国演义》中出现的普净和尚纯属创作,不太可能是真的。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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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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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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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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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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