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祯见谢元站在那里,如同练功似的双脚微分与肩同宽,双臂弯曲背负于身后,身姿挺拔如松柏,闭着眼睛,却像是如临大敌般轻轻地皱着眉头。
他就犹豫了。
他凑在谢元的唇边,感受到谢元的呼吸轻轻地抚在自己的唇线上,心跳如鼓,轰然耳鸣,却迟迟不敢印上去。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好像就这么亲上去,就折辱了谢元。
可是他希望谢元堂堂正正活得潇洒惬意,又怎么忍心让她违背自己的意愿,迁就他呢?
让她不快,他心里头也痛快不起来。
而且因为她的不愿意,他心里就又增加了一层难过。
她为什么不愿意?
沈留祯微微往后撤了一点,一双明亮的眼睛扫视着谢元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痛苦的皱了眉头,眼神里的光亮如同一汪清泉一样晃动着,看了许久。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让开!”
“将军在与人谈私事,郡主还是等一会儿吧。”孙田的声音说。
谢元立马扭过头去看,转而从屏风的边缘走了出来,直接将僵直在那儿的沈留祯扔在了原地。
沈留祯站直了身子,不由自嘲般地苦笑了一声,暗暗心想:从来纠结迟疑的只有他一个。阿元可是半点犹豫也没有,说让亲,就壮士断腕般的让他亲,不亲……不亲说走就走了,连瞧他一眼也无……
哎……
沈留祯在屏风后头无奈地仰头望天,一阵长吁短叹。
谢元去迎了怀真郡主进来的时候,怀真郡主正好看见的就是沈留祯落在屏风上头的剪影。
一副被人打扰了好事的哀叹模样……
怀真郡主眯了眯眼睛,转过头来看了谢元一眼,问道:“你们两个在屋子里头干什么呢?”
谢元听闻,皱着眉头冷冷地说道:“说些私事,郡主找我有何事?”
正巧此时,沈留祯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郡主立马就将矛头对准了他,说道:
“沈大人,不说现在你们身处敌对两国,单是谢元的身份,你也得顾忌一二,不能行为不端,惹人猜忌吧?”
沈留祯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问:“身份?解将军便是解将军,有什么可好顾忌的?”
怀真郡主被沈留祯这厚脸皮的明知顾问给难住了,哽了一下说道:“我父皇已然下了旨赐婚,他现在是我的驸马!”
沈留祯的脚步顿住了,转过身来依依不舍地看了谢元一眼,又看向了怀真郡主。
就在怀真郡主以为他要说些什么难听话的时候,只见沈留祯突然一抬胳膊,行了一个儒生礼仪,宽大的袍袖在他的身前合成了一扇门,对着怀真郡主规规矩矩地躬身行了一礼,说道:
“郡主……阿元不易,还请郡主多费心,替她撑腰,莫要让她受了委屈。”谷
说罢就转身出了门,十分潇洒地走了。
怀真郡主愣住了,有心想怼他两句,但是对方太过真诚礼貌,让她找不到可以回敬的话,几番张了张嘴都没吐出一个字来。
直到沈留祯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她也没想出来狠话……
“嗨!堵得慌!气死我了!”怀真郡主气得甩了一下衣袖,转而看向了谢元。
见谢元也一副感动不舍的模样看着门口,于是杏眼一瞪,端着郡主的仪态,高傲地说道:
“谢元!你这样我的面子往哪儿搁?要是旁人都知道你喜欢男人,我岂不是要沦为笑柄?!你不准喜欢他!你只能喜欢我!”
谢元看着愣了一瞬,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了下来,捏了捏自己疼痛的胳膊,就是没说话。
“你听到了没有?”怀真郡主追了过去,坐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的脸问,一定要个答复似的。
谢元将自己受伤的胳膊放在了桌子上,大马金刀坐得板正,侧过脸来看着她问:“郡主,你觉得陛下给你我赐婚,是何用意?”琇書蛧
怀真郡主脑海中,何公公嘱咐她看着谢元的画面一闪而过,她努了一下嘴,违心的说:
“也没什么吧。就是因为我胡闹,被形势所逼。又不能公布你是个女郎的消息,只能这么处理了。”
谢元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隐瞒,她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说道:
“……若是如此,你以后怎么办?郡主大好的年华,总不能绊在一桩假婚姻里头。还是得想办法尽早了结此事为好。”
“不……我用不着。”怀真郡主扬了扬下巴,突然伸手去拉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喜滋滋地说:“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英俊的人。你就挺好的,我每天看着你就高兴。”
谢元皱了皱眉头,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回来。状似无意地问:
“我做了驸马,是不是就不能再出征领兵了?”
怀真郡主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谢元的重要性,笑眯眯地回答说:
“对呀,你是我的驸马,守着我就好了,上战场那么危险万一你战死了,我怎么办?再说了,你不知道吗?驸马要避嫌,本就不能有实权领兵的。”
谢元僵住了,一双丹凤眼转了半边,看着怀真郡主那天真无知的笑脸,心里头晦涩难忍,险些要落下泪来。
她放在膝上的手握着拳头,手指捏紧,愤恨差点就摆在了脸上。
可即便是她极力忍着,怀着君主还是从她那吓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来,天真地问:“你怎么了?”
谢元心想:怀真郡主虽然没心没肺,但是怨她也怨不着,该怨的是她爹,何必将气撒在她的身上?
于是她松了拳头,深呼吸了两口气,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很想上战场罢了。”
“上战场有什么好啊?多危险啊,你跟我在一起,咱们在京中喝酒赏花,你要是喜欢练武,我命人造一个大一点的练武场给你,你练剑射箭,我就在一旁看着,多好?”
怀真郡主说着,又想起了当初看见谢元与人比试射箭时的英姿来,顿时一双杏眼里头都是钦慕的光亮,痴痴地看着她的侧脸。
谢元觉得郁闷至极,审视了她一会儿,问道:“郡主,你这辈子就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事情或者目标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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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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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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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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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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