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安听闻,一双眼睛震惊地看向了沈留祯。
沈留祯也十分坦然地与他对视着,大眼睛里头满是诚恳。
合安眉头紧皱,眼神中的光亮不停地晃动着,全是惊疑不定,似乎脑子已经理不清头绪了,全然不知道该怎么想。
沈留祯向旁边踱了一步,远远的朝着那炭盆伸出了手,感受着那若有似无的温度,用平缓温和地语气说:
“其实也不是难事,我就跟陛下说,你是恨我,并不是对陛下不忠,让他看在你们多年的情义上,且一时冲动,饶了你这一回。你知道,陛下是重情义的人。”
沈留祯顿了顿,又看向了合安,说道:
“最主要的是,我跟陛下都觉得……你比你那个三哥,更适合继承穆合王爷的衣钵。你觉得呢?”
合安混乱迷茫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的清明,问道:“……你们会帮我?”
沈留祯像是看一个傻子似的看着他,问:“我们不帮你帮谁?难道帮你三哥吗?你是陛下的伴读同窗,你三哥算是哪个?”
沈留祯见他迟钝的没有反应,问道:“怎么?你不想继承你爹的王位和兵权?”
“谁说我不想?那些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合安怒目喊道。
沈留祯点了点头,说:“那行,你出来回去吧……狱卒开门!”
狱卒听话的小跑着过来去开门了。沈留祯退后了两步,就站在椅子的附近,炭盆旁边,看着合安从牢房里头出来。
合安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警惕地看了沈留祯一眼就要走。
“哎……我现在可是帮你的人,你不会傻到还想要我的命吧?”沈留祯高声问他。
合安扭过头来,脸色有些尴尬不自然,别扭地磕巴了一句:“不会!”就离开了。
沈留祯看着合安离开的背影,眼神在阴暗的牢房中闪过一丝冰凉,但是一转眼间,又换上了客气和善的微笑,对着狱卒说了一句:“狱卒大哥有劳了,将炭盆收了吧。”
他转过来的半边脸庞,被炭盆红色的微光照得温馨和煦,一直看着他的狱卒不由的心想:刚刚觉得他冰冷,可能是因为光线太暗,看花了眼了。
这牢里头常年不见光,看啥都是影影绰绰的,什么样的好人到了牢里,都看着像是有副鬼心思的。
……
沈留祯回到皇宫内苑的时候,石余恒嘉正在陪着乌雷一起练习骑射。
两个人骑着马,手中拿着拔了枪尖的杆子在空旷的场地上来回奔驰,演练着对阵杀敌时的一招一式。
石余恒嘉很耐心,不停地解说,反复地教着乌雷一些实用的进攻和防御技巧。
乌雷听得也很认真。
乌雷天生一股华贵之气,但是人却很实在,不喜欢虚礼。即便是现在当了皇帝,也是怎么舒服怎么来,除非必要,并不太计较君臣之仪。
所以此时跟石余恒嘉在一处,倒是真像一个跟着大哥学本事的弟弟似的,乖巧听话,虚心讨教,有来有往的。谷ωωω.χΙυΜЬ.Cǒm
说实在的,这一点在沈留祯看来,甚至要比受汉制礼仪熏陶严重的石余天真更加的好一些。
不为别的,但凡一个人,谁又喜欢在另外一个人面前战战兢兢,整日里跟个孙子似的憋屈?
石余天真虽然人也和善,但是总归是将礼仪看得重,带着疏离的威严,拘着他自己,也拘着别人,不如乌雷给臣子的感觉更加的可亲一些。
沈留祯就站在场地的外头等着,揣着手,研究他们两个的表情和说话的口型,想着这么一些有的没的。
突然,石余恒嘉先是注意到了他,眼睛眨了眨,张嘴说了什么,抬着手中的棍子一指沈留祯,乌雷便转过了头来,然后两个人便骑着马回来了。
他们一下来,那些守候的小太监就上去牵马的牵马,递巾子的递巾子,接武器的接武器,一顿忙活。
“怎么样,人放了?”乌雷问。
“是,陛下,已经被他们的人接回去了。”沈留祯微笑着说。
“哎……但愿能像你说的那个《左传》里头的故事一样,到时候打起来,人们能记住朕的好,少反叛几个。”
石余恒嘉一听,问道:“什么故事?”
“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乌雷和沈留祯同时开口,然后又默契地相视一笑。
石余恒嘉看在眼里,眨了眨眼睛掩饰住了自己的心思,语气轻快地笑着说道:
“好像听说过,怎么感觉不太靠谱?像是听天由命似的。”
沈留祯这回没有说话。
乌雷一边将擦汗的巾子递给伺候的太监,一边解释说:“倒也不是。毕竟有这么一段历史,还是有些道理的。无非就是讲仁至义尽之后,将事情做绝了也不怕人说什么。”
他们本来就准备将穆合王爷一党斩草除根的,少不得要杀许多人。
此时宽厚容忍,等他们罪过更大一些,那到时候杀起来,便也不会再有人说他残暴无道,诛杀功臣了。
“恒嘉大哥,你可要帮我看着点,别让他们翻了天去。”乌雷说。
石余恒嘉一笑,说道:“放心吧,都安排好了。”
过了一会儿他眼睛眨了眨,状似无意地朝着沈留祯问道:
“你那个婢女什么时候能到平城啊?”
“哦,信送过去了,还没有收到回信呢,再等等吧。”沈留祯也对着他笑,开玩笑似的说,“恒嘉将军惦记惦记大事吧,总是惦记我那个婢女做什么?”
“倒也不是惦记她。”石余恒嘉的语气很轻快,扶着自己的腰带,随意地说,“没办法,我这种没心眼的人,对你这种人多少有些忌惮,一天不弄个明白,我一天就觉得不舒服……这不,现在更不舒服了。”
“哦~这话怎么说?”沈留祯笑着问,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月牙,掩藏住了眼睛里头的心思。
“我派去临江城的两个斥候,不明不白的死在边境线上的树林子里头了。”石余恒嘉的表情有些苦,眼睛好像是被冬日的太阳耀到眼睛了似的,睁不开,“兵不血刃,被人拧断了脖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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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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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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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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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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