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见她怎么动,只是肩膀晃了一下,内劲儿一抖,沈留祯便被怼得飞了出去。
沈留祯倒在席子上,捂着疼痛的胳膊龇牙咧嘴,委屈地看着谢元说:
“阿元!我还生着病呢!”
谢元气愤地抿了抿唇,又觉得有些内疚,她只好站起来走过去,把他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再把碗放到他的眼前,声音平静地说:
“不烫了,自己喝吧。”透着一股子冷冷的意味。
沈留祯看了看她的脸色,再也不敢放肆,委屈地撇了撇嘴,双手捧起碗来,自己慢慢地喝着。
喝完之后,沈留祯照例给谢元换了药。两个人梳洗了一番,就歇息了。
帐子里头铺了两床褥子,他们头对着头躺着,就是为了方便说话。
可是沈留祯生了病,他倒是想着跟谢元多说一会儿话,可是还没有说两句,就不受控制地迷迷糊糊地就睡死了过去。
谢元听着头顶处,沈留祯略微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
她脑海中一直回想着晚上的时候,石余恒嘉威胁沈留祯的那些话: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用不着阴谋诡计,想一想谢氏一族的下场……当真是赤裸裸。
谢家一族的由盛转衰,不就是如此吗:我用你可以,但凭你有什么手段,不论是长袖善舞还是心机深沉。想杀你的时候,不过就是找个由头派兵抄家的事情。
只要手里头有人有刀,什么阴谋诡计也不管用。
而且他要做的事情还那么大,明摆着是要在鲜卑人的朝廷里,将鲜卑人得罪个遍的态势。
他一个汉人,万一到时候皇帝扛不住,他不就是被推出去挡刀的工具吗?
何苦来载?
谢元想到此处,更加的睡不着了。她突然想起了当初爹在祠堂里竖起了的那许多的牌位。
当时满屋子都是新鲜的红漆混合着新刨过的木头的味道。好像他们不久前逝去的鲜活的生命便是这样的味道。
她胡思乱想着,就感觉有朝一日,可能突然间就会传来噩耗,然后沈留祯的名字也会刻在木头上,跟那些牌位摆放在一处,她一个人跪在祠堂里头看着。
想到此处,她顿时难过的心里头一悸。于是翻了个身,从褥子上头支起了胳膊趴着,趁着炭盆里头微弱的光亮,去看沈留祯的脸。
他睡得有些昏沉,一双大眼睛的眼睫毛浓密细长,被影子拖出了一片阴影。
沈留祯的长相是好看的。
当初她娘第一次见他时就说过,说一看他就知道,他娘肯定是个美人。
虽然谢元一直很嫌弃沈留祯,觉得他这模样太弱,还懒,更何况还总是喜欢各种讨巧卖乖卖可怜的演戏。
可是她不得不承认,沈留祯若是换上了女子的衣服,会比她惊艳多了。
他那双大眼睛秋水潋滟,总是水盈盈的像是会说话一样。
现在他睡着,闭着眼睛,倒是没有平时那么灵动狡黠了,却像是一个很乖的小孩子一样,丰润的脸颊上更显了一倍的稚嫩。
谢元看了好一会儿,见他的脸色不知道是被光照的还是发了烧,透着点红,于是悄悄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摸了摸。
好在……并没有发烧。
谢元收回了手,抱着胳膊肘看着沈留祯毫无察觉的脸,露出了微笑来。突然间觉得自己多余想这么多。
沈留祯是危险,但是她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就死在战场上了。
她若是先死了,那就是沈留祯跪在祠堂里头看着她的牌位难过,她自己是不会有什么感觉的。
到时候哪里轮的到她担心他的安全?
哎……睡吧。明日就要走了,得养足了精神……谢元想。
……
第二天,沈留祯借口自己感染了风寒为由,要带着人去城镇中去养病,等养好了病,就直接回京城去了。
此话一出,因为穆合王爷的丧事,头上绑了白布条的将军们,纷纷侧目,目光阴恻恻的带着怨恨。琇書蛧
其中贺兰光说道:
“钦差大人这差事办的是真好,因为好女色感染了风寒,不说王爷尸骨未寒,这场仗还没有分出胜负,你这就要走……我定然要向皇帝陛下告你一状!”
沈留祯笑了笑,没有理他。
他是钦差,打了招呼了谁还能拦他去干什么不成,更何况他是真的生了病了。
沈留祯带着谢元还有刘亲兵他们,这一回将仪仗队也带走了,直接进了临近的城池。
谢元的行装寄存在那座城池的当铺里。她要回军营里头去,装着女装可不行。
沈留祯这一回直接去的县府衙门,将仪仗队留在了县府衙门里头。
自己则带着谢元还有刘亲兵去找城中的郎中去看病。
说是看病,实际上就是找个机会让谢元无声无息地离开罢了。
刘县令自是不知道他的打算,还一直要求要请郎中过府给他看。
沈留祯说,自己现如今的身份特殊,不想张扬,就想安安生生的看个病,刘县令这才不再坚持了。
……
当铺门口,谢元取了自己的暗红色的校尉常服出来,钻进了马车换衣服。
沈留祯则依旧站在马车外头等着。
他看着马车闭合着的窗口,想起了两天前的傍晚,谢元换女装的场景。本来觉得这两天绞尽了脑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地,日子过的极慢。
现在却突然觉得太快了。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按在了车厢壁上,感受着,低头不语,情绪有些低落。
“阿元……”沈留祯轻叹出声。
谢元听见了,问:“怎么了?”她的语气有些生硬。
沈留祯一听,立马打起了精神来,再也不敢说没事了。他的眼神晃了晃,说:
“你要回去了,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谢元愣了一瞬,随即一身利落的男装从马车里头露出了个头,说:“确实有件事情差点就忘了,你可有话跟师父说,你们许久没见了,师父一直问。我替你带话给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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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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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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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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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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