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鲜卑士兵表情扭曲地唾骂道,连牙都快咬碎了。
然后“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响亮至极。
他的同伴傻了,看向了他,呆滞地问:“你干嘛打自己耳光,想女人也不至于想到这个地步吧。”
“有虫子跑脸上了!”那个人说,伸了手掌给他看,依旧咬牙切齿。
他往裤子上一抹,擦掉了手掌心的虫子尸体,又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远处的屏风,骂道:
“他娘的太气人了,没有控制好手上的力道,疼死我了!”
……
而屏风的这一头,却不是外人以为的旖旎景象。
谢元在替换成一身方便行动的魏军的黑色兵服。沈留祯背对着她,声音温柔,又带着担心:
“阿元,你要小心一些,即便是不成,也不能让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如果被人发现了,不论如何都要回到这里来。到时候你将衣服换回来,我也好帮你掩饰,要不然,这里到处都是大魏的军队,你跑不掉的。”
谢元穿好了衣服,将腰带扎紧,依旧是摸了摸罩在外头的皮甲,不放心的检查了一遍,将所有的皮扣都拉紧。
然后便转过身,说道:“我换好了。”
沈留祯听闻,这才转过了身,一看谢元的装束,露出了会心一笑。
不知道为何,谢元穿了男装才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因为她眼睛里头那股子不服输的精神,因为她挺拔的身姿,还有她透露出来的,因为自身强大而生出来的灼灼自信和内敛的骄傲。
这一切都让她周身带上了光晕,光芒耀眼,令人心折。
而这些,是当她穿襦裙,被迫做一个“合格”的女子的时候,都不曾有的。
她会不高兴。
他不喜欢她不高兴。
沈留祯看着谢元,明亮的大眼睛里头是克制的欢喜,像是一泓泉水似的隐隐晃动。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哨子。
那哨子是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骼做的,看样子时间很久了,透着一种玉色的光泽。
他将哨子递给了谢元,说道:“这个是我从一个老猎户那里借来的,吹响之后,可以发出类似白鹿的啾鸣声。你可以用来引穆合王爷到那个地方去。”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自己画的地形图,又问:
“陷阱的位置,我可是说清楚了?没问题吧?”
谢元将哨子接了过来,“嗯”了一声,然后看着这造型奇特的哨子,问:“你试过没有,这个怎么吹?难道不需要技法吗?”
沈留祯指了指那哨子一端的开口,说道:“自然是试过了,吹这里,一口气使劲吹就行,气不要太长,很简单。”
谢元听闻,一边将那哨子揣进了腰间的暗袋里头,一边说道:“你既然来找我之前,就早就布置好了,为什么我问你的时候,你不说?”
谢元魏军的佩刀挂在腰上,试了一下拔刀的感觉,让自己习惯这种手感。
沈留祯看着她的动作,很是平淡地说:“布置是一回事,能不能用上又是另一回事了。其实我还有其他的计划。所以才说……见机行事。”wWW.ΧìǔΜЬ.CǒΜ
谢元将刀合进了刀鞘之中,抬起头来,直视着沈留祯,说:“我还以为你不相信我,防着我呢。”
沈留祯眼睛闪了闪,迟疑了一瞬,然后很是坦然地说:
“……这个原因也有点。毕竟,你我阵营不同,关系重大,防……那还是得多少防着一点。”
谢元看着沈留祯,没有生气,反而因为沈留祯的坦诚笑了。
她故作生气的冷“哼”了一声。将弓箭背在了身上,转身就要猫着腰,绕过身边这块巨石离开。
可是她刚转过身,后腰的腰带就被人拽住了,她转过头看了看沈留祯的手,问:
“还有什么没交代的?”
沈留祯面色有些紧张,忧心地说道:“阿元……你可一定要小心啊,我真怕有什么意外,你应付不来有了闪失。你听我劝,事情做不成不要紧,安全是首要的,别太拼了……”
谢元依旧保持着弯着腰,回头看的姿势,表情平静,带着安慰的意味,认真地说:“我不是说了么,咱们各司其职,你自己的事情都做好了?该说的都说了?”
沈留祯想了想,说:“都说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就怕……”
“那不就结了?”谢元打断他,说:“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我了……尽人事,听天命。”
沈留祯被谢元的平静所感染,不知为何,心中的忐忑和忧虑一下子安稳了很多,很自然地就松开了手。
谢元见他松了手,对着他微笑了一下,说:“等我回来。”
然后人就像是一只小灵猫似的,轻巧地绕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在山间杂乱的荒草和树木间,消失不见。
沈留祯看着她消失的地方,久久都没有动,风吹过,枯草丛在沙沙作响。
……他抬头看了看屏风上头,谢元搭在那里的红色裙子,伸手轻轻摸了一下。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放下了手,开始解自己的外袍,夸张地甩在了屏风上头。
又是一阵风吹过……
他哆嗦了一下,抱着胳膊坐在了软席子上,说:“哎呀,有些冷……刘大哥,若是有人靠近,告诉我一声,啊。”
“知道了……”刘新兵站在屏风的外头的一处略微高一些的小土丘上,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应了一声。
那两个跟踪他们的鲜卑人,坐在远处的树下,虽然听不见他们说话,但是看表情和动作……像是给气狠了。
……
谢元一路上脚步很快,趁着没人,找到了沈留祯标记的那处山坡上。
此处是个缓坡,但是坡上头乱石密布,地形复杂,是个很好的隐藏行踪的场所,也是最利于逃脱的。
她弯着腰,身形灵活,又小心翼翼地将这一片山地都溜了一圈。
然后就到了山坡下头。
山坡下头,是一小片平地,是沈留祯铺设陷阱的地方。
谢元小心翼翼地蹭了过去,找到了沈留祯做标记位置的树和石头。
他布置的很好……应该说,他找人布置的很好,一看就是老猎户布置的,上头扑了厚厚的一层带着根儿的完整枯草,伪装的与周围的地皮别无二致。
谢元谨慎地往后退了退。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穆合王爷……然后吹那个哨子,用鹿鸣的声音,将他给引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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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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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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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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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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