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笑着,想起了前头谈话里头的关键地方,于是问:“你刚刚说人头?……什么人头?”
谢元于是就将宗爱的事情大致跟沈父说了一遍,然后有些可惜地说:“我本想着,宗爱那个人,只要帮助我们将北魏的朝堂给搅乱了,咱们总有机会。可是他知道我的身份,我就犹豫了那么一瞬,沈留祯让刘大哥动手了……”
沈父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儿子我清楚的很,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把握成功的事情,绝对懒得做。他这样死心塌地的要在北魏呆着,恐怕他是真的看好石余乌雷这个人。”
谢元心想:确实,沈留祯一贯如此,忍起来极其能忍……他若是有行动了,那定然是有把握一定能成了。
想到此处,他又想起了沈留祯下令砍了宗爱的头,揣着袖子转过身,表情有些无赖,轻飘飘地说了那句:废什么话?利落死了才是正经。
她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又将思绪拉了回来,说道:“陛下还没下旨么?再犹豫,时机怕是已经错过了。”
沈父也有些无奈,说:“我明白陛下的心思,他不甘心,但是心知胜算不大,又不敢。拖拖拉拉的这气候,士气低落,本来就赢不了,还是不打了的好。”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营中给谢元新起的帐篷就搭好了。
谢元背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包袱,到营帐里头去安置。
即便是住不久,她也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在床铺前支了个木架子,然后用床单搭上,做一个简易的屏风。
处处都规制妥当,她才想起来看看娘给她包的这么一大包的东西,里头都有些什么。
将包袱皮打开,入眼的就是一封信,还有两件丝绸做的白色里衣,还有一卷未经漂染过的黄白色的麻布。
谢元正想着给她带一卷麻布做什么呢,她又不会做针线。
当初十岁上的时候,谢夫人有一段时间强制她要学习做针线。绣花,结果针都不够她费的,一天能捏弯好几个。
后来谢夫人一直嫌弃她笨做不好,还费针,觉得头疼至极,本来就没有多少耐心教了。
再加上后来她知道做针线这个事情只有女郎要学,她就彻底不配合了,再也不愿意碰。
谢夫人没有办法,索性放弃了念头随她去。
她还记得娘当时说,没事,以后多给你陪嫁几个针线活好的绣娘,也能过。
此时她纳闷地展开了信封,只见信封里头十分细致地写了给她准备了两套月事布,还将怎么用,怎么换洗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
谢元一见这些东西就觉得恼,她紧咬着唇抖了抖那两件衣服,果然看见了缝制好的两个布套子,上头还带着绳子,是往腰上系的。
这个东西实在是太扎眼了,一看就不是男人用的东西。
谢元紧张地往后头看了一眼,生怕突然有人进来看见了,连忙又裹进了衣服里。
然后就捂着额头,蹲在那开始头疼……
娘啊……您是嫌女儿的破绽不够大吗?留着这么个扎眼的东西放军营里?
军营里头的大老爷们,都是不讲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随手就给翻出来了,她怎么解释呢?
她心中又急又恼,就想直接将那几个布套子给揣起来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
可是刚刚着急忙慌的揣身上,转念一想,娘在信中说给她以防万一,别到时候月事突然来了,没有的准备,再漏了馅儿。
她一阵咬牙纠结,现在她还没有开始流血。她希望自己以后一直都不要有!
可是这件事情又不是以她的意愿为转移的。
从前不还说坚决不长胸的吗?后来不该长还长吗?
娘说的对,万一以后真的有一天月事来了。军营通常都远离街市,驻扎在荒郊野地,身边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到时候她怎么办?
若是因为操心这么个麻烦东西,再耽误了她打仗,那就更扯了!
谢元气恼的直想哭,犹豫了再三,还是将这个东西给留了下来。
她不放心,还将那几个布套子给缠在了麻布里又叠进了那新衣服里头,确保不会轻易地就翻出来。
弄好了这些,她往床榻上一坐,缓了缓自己心情,接着往下看去。
看着看着,她的表情就柔软了下来。
谢夫人很细致,为她筹划了许多。以至于谢元一看,就能猜到她娘是多少个日夜睡不着觉,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会暴露,才会条条陈陈的写了这么多。
跟她说,胸口用布铺平整了缠上,多缠几层,要比一直穿着木甲要好一些,至少要舒服一些,活动也方便,晚上也能睡得好一些,不至于被木甲磨得身上都是疤痕。
还嘱咐她不要缠得太紧了,时间长了血脉不通会生病。
写完了这些,她还不忘提醒谢元将这封信给烧了,留着别被人发现。
最末尾让她一定要保重,战场凶险,莫要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然后突兀的附带着提了一句,包裹里还有一小包晾晒好的柿饼干。
说:知道她喜欢吃,年年都给她留着,可是年年都不见她回来……
信件在这里戛然而止了。
谢元看着信件末尾的那一小点滴落的墨滴,好像便是娘亲已经省略掉了的千言万语,也省略掉了与她老生长谈的那些争论。琇書蛧
谢元抿了抿唇,心中酸涩,复杂难言。她转过身又翻了翻包裹,将那一小包柿子干拿了出来。
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捏了一个放在了嘴里,伙着眼眶中的含着的热泪,慢慢地咀嚼着。
很香甜,又有些苦涩……
……
……
沈留祯回程的车上,靠近门口的地方就放着那个装着人头的木盒子。
虽然密封的可以,但是依旧会有丝丝的血腥气飘出来,连驾车的刘亲兵都觉得熏得慌。
可是一转身,见沈留祯在车里躺的舒服,甚至还在睡觉,他就一阵无语。
后来频频后看的余光中,他见沈留祯终于动了一下,于是终于逮着了吐槽的机会,说道:
“郎君,就这样你都能睡着,你可真够可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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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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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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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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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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