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为什么要投降?”谢元站得远远的,表情坚硬,“谢家是被北朝的魏国朝廷下令灭了族的,咱们姓谢,他们能容得下咱们么?况且师父在前线,咱们投降了,他怎么办?他再也回不来了!”
“那你待如何?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死吗?看着谢家彻底在战火里成了一把灰?”
“司马迁一个阉人都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爹你跟我们讲课的时候也时常将气节挂在嘴边,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可结果呢,仗还没有开打就投降了!您的气节呢?谢家人的骄傲呢?!”谢元心中不停地闪过寻丫淹没在人群里的画面,还有那个扒在地上的小小的尸体,扭曲的手。恨意汹涌,越说声音越大。
“阿元……老师这么做定然是缓兵之……”沈留祯被谢元这么凶的气势吓到了,她虽然顽皮,但是对着父母一向孝顺,什么时候是这般模样过,于是下意识地就想劝他。
可是他话音还没落,就被谢元愤怒地打断了,瞪着他:
“你少来装乖!屁的缓兵之计,城池都让出去了,本来朝廷的实力不够处于下风,等师父回来了怎么办?让他攻城夺吗?还是说也等着北夷人主动投降?!”
谢元最后一句话极尽反讽,谢父本来就合着羞愧和愤怒,此时又听了谢元的讥讽,一下子怒了,气得脸色通红,直接指着她说道:
“谢元!你不要不识好歹,要不是你们非要安置那些难民,又落在了他们手中,我也不至于要这么快投降!!我为了谁?!”
“你为了我?!你问过我的意见吗?你就这么为了我……爹,你知道当我看见你跪在那里递降书的时候,心里头是什么滋味?!”谢元说着就哽咽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了回去,怒吼道:
“我不服!我宁可直接站着死了!我也不想给敌人下跪!”
谢父看着她,红了眼眶,气得浑身发抖,他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来,像是痛极了的样子,说:
“……你才活了多少年,见过多少敌人,你就敢说这种大话?!!北边五胡十族争斗不断,南边汉人朝代更替频繁,皇族姓氏变得比天气还快!今日是敌人,明日就是你头上的一国之主!……如此算来,满天下人都是你的敌人!你不愿意跪?那你尽管去死吧,死的还毫无意义,连一片鸿毛都比不上!”
谢昀无奈地说着这些,言辞激烈,期望自己这个倔强的女儿能懂一点,被她看不起倒是其次,可是所谓“过刚易折”,她这么一个脾气,又生在如今这纵观历史都找不到的乱局之中,如何能长命?
谢元听了之后,皱着眉头抿着嘴唇不说话了,虽然表情依旧不服气,但是她在思索……
能思索,就是好的。
谢父软了语气,满脸的痛苦,语重心长地跟她说:
“阿元……人生在世,有许多事情是人力不可违拗的,有时候糊涂一些才能活得下去,你明白吗?爹让你失望了,爹没有力挽狂澜,拯救苍生的本事……爹唯一希望的,就是希望家里人都能好好的,谢家能够延续下去,其他的,爹管不了,你明白吗?”
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他们父女两个吵架争辩,安静至极。
谢元突然无奈地出了声,痛苦地揪着脸说:
“爹……就怕这屈辱受了,依旧还是个死……那得死的多冤啊,若是那样,我即便下了地府,也咽不下心中这口气……”
一时间院子里又充满了末日将临的悲伤气氛。
此时谢夫人走到了她的身前来,满目心酸的摸了女儿的脑袋,脸上强扯出了一个坚毅的微笑,劝慰她说道:
“我们阿元是个有骨气的,挺好。你放心,若是真到了死到临头的时候,如何还不拼杀他们两个人,给咱们这冤枉命解解气?……到时候娘陪着你。”
谢夫人慈爱的看着自己十一岁的女儿,泪光盈盈。
她不忍她这么小的年纪,便要死了。心中想着,若是到时候,能拼死为孩子挣得一线生机该多好。
“来……跟娘去洗一洗,换身衣裳,即便是做个鬼,也得做个体面的鬼,你说是不是?”说着就牵着谢元走了。
谢元和沈留祯,还有那三个亲兵,都从废墟里头爬出来,满身的尘土,基本都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谢父目送她们母女两个拐过回廊走向了后院,回过头看向了满身尘土,快看不出面目的沈留祯,目光闪动了一下,有些忐忑地问:
“留祯……你也怪我吗?”
沈留祯想了想,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着谢父,认真地说:
“不怪。老师,你刚才说的话,学生都听懂了……我只是有些害怕,又担心我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m.xiumb.com
谢昀听闻,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幼小的肩膀,叹了口气说:
“孩子,不要怪老师……你爹,只能希望他没事……适逢乱世,各自珍重。现如今,咱们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呢。你也去先去洗洗吧。”
“是,老师。”沈留祯低下头,抿了抿唇,跟着谢家的仆人到后院洗漱去了。
……
……
谢家软禁的第三天上,北夷人的统帅都带着大批的人马上了门。
谢昀看着他身后那许多的士兵,心中忐忑如鼓,随即跪下叩拜道:
“草民见过陛下。”
石余佛狸挑了挑眉,说:“你虽是谢家人,可朕记得,你是谢氏旁支,一直不受谢司徒重视,咱们该没有见过面才是。”
谢昀俯首,恭敬地说道:
“回陛下,草民是从陛下所配龙吞宝剑认出来的,曾听族长跨过陛下形貌,又听闻陛下骁勇善战,时常出征,龙吞宝剑更是从不离身,所以,草民猜的。”
石余佛狸正是北魏皇帝,眉目深邃,有明显的胡人特征,但是形容伟貌,器宇不凡。常年征战,一身的杀伐之气,威势逼人。
他突然叹了口气,说:“是啊,你是谢家人,谢司徒就善于以小见大,识微知著……你能猜的到,也不稀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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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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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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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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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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