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经历过多少生死攸关的关口,她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或许是平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突然跟小时候的人相遇,因为记忆,走过的那些时间便有了长度,有了对比,突然间人生无常就越发清晰了起来。
这种心情,岂是一个“幸运”能解释的了的。
关义飞从谢元的脸上看到了共鸣,他又感叹了一声,带着迷茫又敬佩的口吻,问:
“你那么好的家世条件,当年为什么要跑呢?还是一个女郎……”
谢元叹了一口气,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轻声说:
“不服气,就跑了。”
“不服气”这三个字,足以解释当年她的心情,不管发生了多少事情,因为多少原因。
关义飞听闻愣了一瞬,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羞涩地说:
“哎……虽然现在看,谢郎君确实功成名就,做成了旁的女郎不能做到的事情,可是我还是觉得稀奇。如果我是你,我就好好的呆在家里,安安稳稳的活着多好。
果然,自古这英雄都跟普通人想得不一样,哈哈哈哈……”
谢元抿着唇,看着如此豁达的关义飞心中很是触动,但是很难说清楚这种触动是因为什么。
这个时候,就听沈留祯在旁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你比我们艰难,能在这种世道下活下来,而且依旧心怀温暖,你也是英雄,不比阿元差多少。”
谢元扭过头来看了沈留祯一眼,心想:是啊,这是她想说的话。
关义飞身上一直有一种面对苦难的从容和平静,坚韧又温暖。
像他一样的人很多,但好像又不多。
只见关义飞看着沈留祯,眼睛里头眼泪打转,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垂着头晃了晃身子,羞愧地说道:
“哎,我这样的人,街上一抓一大把,算什么英雄啊。”
谢元叹了一口气,偏了一下头,冷声拍板道:
“我也算不得什么英雄,其实都是留祯玩的花活儿。回头让他将你的经历写成故事,在坊间讲一讲,唱一唱,你也能成为大家口中的英雄。”
关义飞听闻,笑了出来,问:
“为什么啊?我是说,他写你的故事……”
沈留祯揽着宽大的袖子,正在给关义飞续茶水,听闻笑着说:
“一个人的威望和名声,可以获得权利,我是为了替她在魏国带兵铺路……阿元毕竟是个女郎,又是汉人,在魏国带兵,有许多阻碍。”
关义飞一拍手,兴奋地说道:
“哎,就是,你们二位现在都是高官,是大人物了,要不是谢郎君……”
他觉得自己叫谢元郎君好像有些不妥,又改了口,说,“要不是谢统领还记得我,带我来,我可不敢来这府上,也不敢跟你们说话。”
谢元十分直爽地说:
“我也还是我,他也还是他,不必拘束这些。”
她话锋一转,问道:
“对了,你的功夫是怎么学的?还用得镰刀,颇有一套,你别看今日考核你的那个人那样,其实他是军中的校尉。以你的资质,为何还是一个兵卒?”
关义飞很是无所谓地说道:
“嗨,我又不是鲜卑人,胡汉混血的杂种。再说了,你别看我使得像个样儿,其实打仗的时候,我都是那个辅助别人,割马腿割人脚腕子的,那杀人头的不是我。我去哪儿领军功去。”
谢元听闻,和沈留祯对视了一眼,随即便沉下了脸来,替关义飞感到不平。
关义飞倒是真的无所谓,说道:
“嗨……我其实无所谓,有顿饭吃,能活命就行。我这回报名来,也不是为了奔什么前程,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那个人是不是谢郎君。你们倒是不必为了照顾我,做些什么,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谢元板着脸冷冷地说:
“自是该什么样便什么样,你放心,在我这里,不管你长什么样,也不管你身体里流着哪边儿的血,都一视同仁,以实力为尊。辅助的军功也是军功,绝不会让你埋没的。”
关义飞见谢元又露出了在军营里头时,那样公事公办的威严和压迫感来,顿时又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留祯悄悄地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她,谢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于严肃了。
正好这个时候,沈府的下人来送菜,打破了这样的尴尬。
沈留祯和谢元连忙招呼着关义飞来吃东西,一时间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后来,通过聊天,谢元才知道,为什么军镇推荐的这几个人这么靠谱了。
原来,他们怕谢元全招了汉人,没有鲜卑人入伍,于是强制派了些“忠心”的人送过来,算是对汉人军权的牵制。
既然是派过来卧底监视的,自然不能让谢元找理由将人退回去,所以推荐的人,反而真的都是些士兵里头的佼佼者,甚至还有人是被撸了卫长的官职,强派过来的。
谢元听闻,不但没有担心,而且还连连叫好,插着腰说道:
“我又不造反,他们耍这些花花肠子有什么用?如此结果正合我意,等我中部军集合完毕,胡汉一家,打造成魏国一等一的军队。我看到时候谁还拿着胡汉矛盾作妖说事。”
沈留祯听闻,转过头来看着谢元,眼睛里头满是崇拜和喜欢的神色,温软地说:
“是阿元,一定可以做到的。”
谢元单手端着茶水杯子饮了一口,似乎在平复自己愤愤不平的心,眼睛里头闪着志在必得的光亮,没有吭声。xǐυmь.℃òm
沈留祯转过头来,笑着对着关义飞解释说道:
“关大哥,我们一直都记得小时候跟你在一起的日子,也记得你爹娘的故事,我们当时就争论过,如何能让大家过上太平日子,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践行。
虽然,前头有些波折,走了许多弯路,至今还没有什么成效。可是我们一直在努力,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胡汉真的能变成一家,我们的后代子孙,再也没有人会因为胡汉矛盾而吃苦。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也不会再重演。”
关义飞听闻,眸光闪动,很是动容。他看了看沈留祯,又看了看谢元,终于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他忍不住抱着膝盖痛哭,心里头一直喊着一句话:
有人看见我的苦,有人记得我的苦,有人在为了我而努力,真好……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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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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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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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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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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