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陛下,好像……好像对汉人特别的偏爱,却对鲜卑人太过严苛。
那独孤无做事情太过,让陛下不快,杀了便杀了。可是,为什么还要将西部统领一职,让给了谢元那个汉人,还将原先的贺兰蛮真给打成了校尉……
按理说,他并没有犯多大的错事。这在臣等看来,总是感觉陛下是为了让汉人执掌军权铺路……”
他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了看皇帝乌雷的表情,见他依旧神情淡淡地在听,并没有什么生气的样子,于是迟疑了一瞬之后,接着又说道:
“鲜卑人本来就比汉人人数少许多,如果让汉人掌了兵权,鲜卑人势必会处于劣势,到那时恐怕,魏国恐怕就危险了。
陛下,胡汉两族矛盾日久,不仅如此,那些杂胡恨咱们鲜卑的也不在少数……咱们冒不起这个险,稍有不甚,说不定全族都要覆灭了……请陛下三思。”
石余乌雷听到了最后,才将目光放到了步六孤赤峰的身上,脸上露出了欣慰且温柔的笑容来,说道:
“族老,这是自朕登基以来,头一次听族老跟朕说这么掏心窝子的话,朕甚欣慰。”
步六孤赤峰看着气质华贵的帝王,明显愣了一瞬,很是感动,然后他轻声又唤了一句:
“陛下……”
这一声唤,将他复杂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几乎不需要再说了什么。
皇帝乌雷从软塌上站了起来,踱了两步,望着窗户外头的风景说道:
“你说得那些担心,朕何尝不懂呢。正如你所说,鲜卑人人数少,而且因为一直处于征战之中,人数越来越少。
族老你说,鲜卑人人数不到魏国汉人人数的十分之一,但是这么大的国土,南北皆是敌人,全靠军镇的鲜卑人和一些杂胡、少数汉人来守。如此下去,汉人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多,鲜卑人只会越来越少,胡汉矛盾又这么深……如此下去,我们鲜卑的下场,恐怕是必然的吧?……这如何解呢?”
步六孤赤峰的身子明显一震,似乎有些恐慌,没有说话。
乌雷转过了身子,又走到了步六孤赤峰的身旁,用耐心又温柔的语气说道:
“这些话,亦是朕的肺腑之言,朕从来没有对朝臣说过,无外乎现在魏国气势正盛,我鲜卑人亦是气势汹汹,朕总是说这些丧气话,多是惹人生厌。
况且……即便是有人能听进去朕的担忧,朕也能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他们大多会愚蠢的想——汉人人数多,那多杀一些,人数少了,不就没有这般威胁了么?”
皇帝石余乌雷语气森凉,他顿了顿,突然眸光一转,转而问步六孤赤峰,说:
“西部大人,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西部大人觉得自己的心“咚”地跳了一下,有一种被拆穿了的窘迫,讷讷吐了一个字,再也没有后文。
皇帝乌雷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他一眼,似有不满,又转过了身子,面朝着窗户外的风景,背着双手,说道:
“朕不是偏爱汉人,而是偏爱人才和见识。若是鲜卑人也有有见识、有才华、有远见的人,那朕会同样偏爱,可是……有吗?”
他侧了一下脸,好像知道西部大人想反对似的,接着说道:
“朕知道朕这么说,你肯定心里头不高兴,不服气。可是事实便是如此。若论打仗勇猛,开疆拓土,朕知道鲜卑人绝对不会让朕失望,可是若论治理疆域,统治万民,凭着鲜卑人在草原上的那一点积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汉人。
……这不是明摆的事情么?汉人王朝已经统治天下多少年了,史书上写的故事,留下来的经验教训,只有那些饱读诗书的汉人门阀世族才能知晓。
鲜卑人若想知晓,只能学他们的语言,读他们的书才有可能。
可是鲜卑人中,自负勇武,得意于一时间将汉人踩在了脚下,又有几个人愿意放下身段去学的?”
石余乌雷越说越激动,无奈地一摊手,说道:“……朕倒是想重用自己人,挑不出来啊。”
一阵沉默……暖阁里头的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
石余乌雷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步六孤赤峰再说什么,于是走了回来,站在了他的身旁,带了些迫切的语气问:
“朕的苦心,族老可懂?”
步六孤赤峰没有吭声。
他要说自己懂,又怕陛下问他懂什么……要说不懂,又显得自己蠢笨如猪,于是只能将身子弯的更厉害了些。
石余乌雷只得看着他的头顶,最后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
“族老,四部之中,朕最是倚重你。以后你要多多帮朕才是啊。”
“是,是……”步六孤赤峰一连串的应了声。
从皇宫里头出来之后,步六孤赤峰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他的想法到底蠢在哪儿了?
两方有仇怨,一方人数少,但是占了上峰,为了防止另一方重新掌权占了上峰之后报复,那只有趁着对方没有起来的时候,多杀几个人,削弱对方的势力,让它永远都起不来啊。
这有毛病吗?……没毛病啊!
这总比自己把刀送到敌人的手里,让人家翻过盘来杀自己强吧?
……陛下为什么会觉得存有这种想法的人蠢啊?
刚刚在暖阁里头的时候,他是真想问……可是陛下明明说了这想法蠢了,他要是还要梗着脖子去争论,岂不是让陛下更加的嫌弃他,厌恶他?
可是……他怎么想,给敌人递刀这种事情,都比这个蠢吧?
但是话说回来,当今陛下又不是个蠢人,他能这么说,一定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就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在哪儿啊。
步六孤赤峰一脸的迷茫和纠结,他转过身来看了看身后的大殿,一甩袖子回家去了。
他就这么想了一路,怎么想也想不通,于是就考虑着要不寻个人问问。
可是问谁呢?
听陛下那个意思,只有汉人那些门阀世族的读书人才懂。
他天天跟汉人水火不容的,让他反过来去求教汉人?回头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ωωω.χΙυΜЬ.Cǒm
到时候他西部大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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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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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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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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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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