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愈看了看他的脸色,伸手举了酒壶想替他倒一杯酒暖暖场子,可是一看他面前的酒杯里,酒还是满的根本没动。这才不悦地将酒壶放下了。说:
“陈久,我知道你心里头不舒服,可是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可以了。现在咱们不是好好的吗?”
陈久耷拉着脸许久没有吭声,就在王愈终于不耐烦地将脸撇过了一边,准备站起来走的时候。
陈久突然出声问:
“你就一点不后悔吗?”
王愈身子僵住了,然后又坐了下来,转过头来揪着脸不忿地问:
“我为什么要后悔啊?……我现在受器重又升了车骑将军,我为什么要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
陈久抬眼瞪着王愈,咬牙切齿地说:
“是吗?你风光,你风光你怎么不跟别人在一起喝酒,偏偏还请我这个不讨喜的给你找不自在?”
王愈心中堵了一下。
自从他叛了沈庆之,作为拉拢沈家势力的关键人物,他是得了好处,可是好处是好处。在肖家人的眼睛里头,毕竟不是自己人。
他是外系,始终都融不进那个核心的圈子里头去。
尤其是现在京城中的局势渐渐地稳定了下来之后,他的作用就没有以前重要了。
更何况,不管是哪朝哪代,众人对叛变者,终归是有戒心的。
因为你能叛变一次,就有第二次。
王愈看着陈久目光闪烁,强辩道:
“我把你当兄弟才会如此,怎么?现在是嫌弃我拉你下水了?那你当初就不要投降啊。既然投降了就不要再甩脸子后悔!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忒不丈夫!”
陈久气得眼眶红了,看着王愈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是气王愈,也是气自己。气自己明明不愿意投降,但是立场不坚定,为了合群为了安生,给个理由就妥协了。
妥协了之后呢?受人白眼,受人排挤,还得笑脸相迎。更可恨的是,即便如此,他都没有反抗的勇气!
他颓然又气馁的低下了头。就听王愈说道:
“何必这样难为自己呢?跟着沈氏一系又能证明什么呢?浪得虚名,将自己人送上刑场满门抄斩,这种人他配吗?!还有你一直欣赏看重的那个谢元,她都投降魏国了,你有什么好别扭的,天下乌鸦一般黑!谁也不比谁高尚!”
陈久听见了谢元的名字,自我厌弃的颓废陡然间就被怒气所取代,愤怒地指着王愈说:
“你少他娘的给自己贴金放屁!要不是你们设计逼她,她怎么能叛国?要不是你们杀了沈国柱,她怎么能叛国?!!”
“她如果真是个忠臣良将,就应该不论什么情况,都宁死不屈战死沙场!投降了就是投降了,有什么不一样?!!”王愈立马接话反驳。
陈久猛地站了起来,愤怒地整个人都在颤抖,怒吼道:
“说什么的都是你!沈国柱顶顶的忠臣,因为忠心身首异处!你说他不配不值得!说他活该!解将军被你们设计陷害逼走了,你又说她天下乌鸦一般黑,说她不是个好东西。
说白了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有让你得了好处,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吗?!你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说他们!”
说罢,他就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转身就要出去。
王愈黑着脸看着眼前的狼藉,喝止了一声:
“站住!”
陈久转过了身,看向了王愈,周正英气的脸上,眼睛瞪得老大,质问道:
“怎么了?门外又埋伏了人了?也准备割了我的脑袋?……你给人当狗倒是当得挺忠心。”
这话刺痛了王愈,他眼睛瑟缩了一下,一脚将那已经翻了的案几踹远了些,抬了血红的眼睛,委屈地声音哽咽,压着声音说:
“陈久,你不要不识好歹!当初要不是我,你恐怕早就死了……我告诉你,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监察司的眼线到处都是,小心隔墙有耳。”
陈久看着他眼眶也红了,半晌咬了咬牙,一声不吭地转过了身又要走。
王愈对着他的背影,突然语重心长地说:
“……陈久,你都已经安安生生的一辈子了,别临了了,非要当什么刺头,就一直这么安生下去不好吗?”wWW.ΧìǔΜЬ.CǒΜ
陈久没有说话,直接走出了厢房的门。
外头阳光正好,乍一出来眼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陈久苦着一张脸翻身上了马,刚刚调转了个方向,准备回营地,就看见远处街角处,有两个身穿白衣的人走进了一家客栈里。
贫苦人家穿的衣服大多都是没有经过印染的黄麻白衣,街上有两个穿白衣的人没有什么稀奇,可是那两个人实实在在地映入了陈久的视线之内:
其中一个穿着儒生的大袖衫,只有一个文质彬彬,仪态端方的背影,另外一个穿着襦裙,头上戴着帏帽,腰间配了一把长剑,一只手按在了剑柄上,率先踏入了客栈的门槛。
这两个人影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便消失了,可是陈久却愣在了那里,脑海里不断的回放自己看到的景象。
他觉得……很眼熟,看身形和气质,很像沈留祯和谢元……可是他们两个这个时候,单枪匹马的过来干什么呢?
“都统……怎么了?”陈久的亲兵见他愣住了,不由地出声询问。
“哦……没什么。”陈久胡乱应了一声,踢了一下马肚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前走了,没有人能看见他的心事重重。
……
客栈里头,沈留祯刚进了预定好的房间,就拖着疲惫的脚步,朝着一面墙壁走了过去。
谢元走到了临街的窗户旁边,开了一条缝隙往外看,见街上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了心。
她将头上的帏帽摘了下来,一转头就看见沈留祯从那面墙壁上挂着的字画后头,抠出了一张纸条来。
他一边打开看一边往桌子旁边走,最后精准的将屁股对准凳子坐了下来,还疲乏地喟叹了一声:
“哎……累死我了。”
说罢,他才觉得头顶上的视线有些不善,后知后觉地将眼睛抬了些,看了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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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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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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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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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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