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哽住了。
他的眸光闪烁,看着眼前的谢元,矛盾的皱紧了眉头。
他欣赏的不就是谢元跟自己不一样吗?
同流合污,随波逐流从来都是最简单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不是么,因为这样最舒服,对自己最有好处。
不管事情本身多么的错误,多么的荒诞,如果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做的,就给自己的堕落找到了正当的理由,找到了正义的借口。
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错下去。
这难道是多么光荣高尚的事情么,他要劝阿元变成这样,让她从一个勇于跟命运抗争,英勇无畏逆流而上的人,变得跟他一样?
变得跟那些为了争权夺利,不顾旁人死活的人一样?
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他也没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逆流而上的人,会被剐得满身伤,会死的!
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阿元,就这么去死呢?
在沈留祯的痛苦又纠结的注视中,谢元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神情中有些不舍,又有些愧疚,说:
“留祯,如果这个世上有一个最理解我、尊重我的意愿,并真心为我好,为我考虑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你……这些我都明白。”
谢元说到此处,望着沈留祯的丹凤眼眸光闪动,似乎有某种情愫在涌动。
沈留祯仰着脸也望着她,两人四目相对。
他觉得心脏隐隐作痛,一股难言的悲伤和恐惧从心底里蔓延了开来,瞬时间将他淹没,几乎要将他溺毙其中。
他从来没有体会到如此绝望,又如此无能为力的空落,好像全身的力量都被掏空了。
他只想哭……只想哭。
谢元突然移开了目光,生怕再耽搁一会儿,自己就会变得软弱动摇似的,她将石桌上的斗笠拾了起来,往头上一戴,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的。……咱们,战场上见。”
说罢转身就走。
沈留祯定定地坐在那里,看着谢元拉过了自己的马匹,利落地翻身而上,英姿飒爽的身影渐渐地远了,他都没有动。
在远处守着马车的刘亲兵见状,终于走了过来,问:
“怎么了?聊得不愉快?”
沈留祯僵直的身子这才动了,他垂了下眼睛,又慢慢地低下了头,缓缓抬手按在了石桌子的边缘,前倾了身子才站了起来,动作就像是一个虚弱的老人。
他身子轻轻地晃了晃,刘亲兵连忙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关心地问:
“你怎么了?病了?头晕?……我背你过去。”
沈留祯摆了摆手,给了刘亲兵一个脆弱的微笑,脸上的小酒窝浅浅的露了出来,说: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咱们走吧。”
说罢,他失魂落魄地就往马车处走。
……
……
魏国边境的临时住所。
沈留祯看着从宋国传递过来的情报,瞪圆了眼睛,手都在抖。
为了隐秘,一卷纸条上的字迹本来就又密集又小。
他看着那上头写着的几个关键词“沈国柱”、“夜半”、“身死”几个字,脑袋里头轰然作响,字迹都在眼前晃悠,糊得看不清。
心脏在剧烈的狂跳,吵得耳朵都鸣叫了起来。他有些不信,努力集中了精神,将累积的上一封情报拆了开来。
看见了上头说:沈国柱当朝揭发了于孝和霍南直两人,致使那两人被满门抄斩之后,他顿时便明白了。
那张纸条顺着他的手掉到了地上,沈留祯站在当地,双眼望着虚空处,透着嗜血的红,宽大的袍袖因为他身体的颤抖而抖动着。
刘亲兵见状,刚要弯下腰去,将掉落在他脚边的纸条给捡起来,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了沈留祯微微颤抖,压抑的喃喃声:
“当个忠臣,有什么好?”
刘亲兵抬起头,就看见沈留祯像是溺水了一样,剧烈的喘着气,抽噎着,眼泪像是大颗的珠子一样,从他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上纷纷滚落了下来。
刘亲兵连忙将纸条拿在手里看了看,看到老将军已经被皇帝下令杀了的消息,同样震惊无比。
“怎么会这样?!!!”他吼了一声。
这一声吼彻底让沈留祯崩溃了,他转身双手一拂,将旁边桌子上的茶碗器具都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地摔了个粉碎,怒吼道:
“为什么会这样?!!他是白痴!他娘的就是个白痴!老顽固!活该!!”
他尤自不解气,一边疯狂地在屋子里头砸东西,掀桌子,一边乱走,流着眼泪暴怒地狂骂:
“当个忠臣有什么好?自古忠臣有几个好下场?!一个个的为了虚妄的名声,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皇帝,非要往死路上走!……去死吧,都去死吧!!!”
他的声音声嘶力竭,一边哭一边喊,四处摔东西,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都一起毁了似的疯狂。
刘亲兵看着沈留祯癫狂的模样很是震惊,也不由地跟着流了眼泪。
他从来没有见过沈留祯这么失控的模样,平时亲和又会伪装的人,此刻满腔的恨意都发了出来,好像恨不得全世界都毁了才好。xiumb.com
他穿着袜子的脚在地板上来回的走,踩到了那些碎瓷片,流了血,依旧毫无知觉地到处摔东西,不一会儿地板上满目狼藉,到处都是他的血脚印,触目惊心。
刘亲兵反应过来之后,连忙上前去敲晕了他……
……
……
谢元打开了监察司送来的公文,上头没有署名,也没有丝毫寒暄,只有一句:
已查证,并无疑点。
简短的令人起疑。
她是去信是问章青的。以她对章青的了解,还有他们两个的熟悉程度,他要是回信,断然不可能这么简短,也不会将里通外国的事情,这么随意的用几个字就回复了。
不是他本人回复的,那章青人呢?
明明沈留祯亲自跟她说了宋国有内外勾结的人,而且来了之后,种种迹象也都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负责监视暗查各处动向的监察司,回复却说没有疑点?
谢元将信纸往旁边一扔,不由地皱起了眉头:京城是不是出事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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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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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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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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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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