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太长了,他在外头等待的时候,一想到谢元有可能会从亦善的口中知道他才是罪魁祸首,就紧张害怕,心脏像是被人拿小刀子割似的难受。
他是已经想好了,如果谢元问起来,他就打死不承认,就说是亦善因为恨意,攀咬污蔑他。
如果实在是抵赖不了了,他就说出实情:
自己本没有想动手,是亦善做下的,他已经将亦善这个黑手替她抓了送给了宋国赔罪。就冲着这一点,谢元对他的气多少也能小一点。
可是打算好了是打算好了,等死的过程终究是太过煎熬。饶是他一贯懒惰坐得住,在马车里头等谢元下了金殿回来的时刻,也分外的漫长。
当他终于看见谢元出现在宫门口的时候,他心里头刚刚一松,就看见谢元的身旁跟着陈久,两个人一起出来的……
沈留祯的心,顿时又紧了起来。
谢元身材颀长匀称,身姿挺拔,陈久生的高大威猛,两个人都是军旅出身,带着一样的爽利气势,颇有一种和谐之感。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出来的,脚步不快,看表情上也没见有什么笑脸,但是沈留祯看着陈久那小心翼翼,略显卑微的眼神就来气。
他用手中的扇子挑着马车的门,将门缝慢慢挑大了些,让自己的视野更清晰,桃花眼危险的眯了眯,看着陈久心想:
当初说交朋友可是有前提的,若是你敢对阿元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定要你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他正在腹诽间,就见两个人情绪好似越来越激烈起来,谢元的表情也越发的气愤和不耐。
沈留祯看见这一幕,微微仰了下巴,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不管陈久有什么心思,反正阿元表现的是挺烦他的,这就好……
很好。
正这么想着,谢元与陈久分开,利落地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沈留祯连忙殷勤地将马车的门推开,大敞着,自己往里头缩了缩,等着她进来。
“阿元,你可算回来了。”沈留祯看着进来的谢元,脸上带着笑意说。
谢元正弯着腰,一抬头看见了他,直接给了沈留祯一个恨恨的白眼,就捂着伤口慢慢地坐了下来。ωωω.χΙυΜЬ.Cǒm
沈留祯见谢元对他是这个态度,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刚刚幸灾乐祸陈久没有得到好脸色的心,一下子就飞了。
他的眼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两下,随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温和又关心地问:
“阿元,你怎么了?有没有扯到伤口?”
谢元没有看他,捂着伤口坐直了身子,将另一只手放在了膝盖上,依旧是板正威武的坐姿。
更衬得旁边小心翼翼看她脸色的沈留祯,像是一个小媳妇。
就听谢元直视着前方,冷冷地说道:
“我现在看见魏国细作就忍不住想打人,少跟我说话。”
沈留祯听闻,伤心地垂下了眼睛,心中不由地想,她还不知道自己跟这件事情的关系,就已经厌烦他到这个地步了。
要是知道了呢?
马车已经动了,在街上慢慢地走,沈留祯终于打破了沉默,用低沉又伤心的语气说:
“阿元,你这么对我,着实让我委屈的紧。”
他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吐出了自己心中的哽咽似的,接着说道:
“不说那个亦善,是我辛辛苦苦替你们抓到的,就说……这件事情本身,你若是怪,也怪不到旁人的头上,要怪就怪你们那个无能的小皇帝,还有底下那些不臣之心。”
谢元听闻咬了一下嘴唇,她又想起了亦善在大殿上那种嘲讽张狂的笑。再配合着沈留祯现在的话,她更恨了:
“你说得对,宋国的朝堂是有诸多的问题,令人心寒。可是要不是你们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挑拨,这事情也不会发生!”
沈留祯抬了一下眼睛,将手中的扇子转了个面,小心翼翼地说:
“既然内里出了问题,即便是现在没有事情,也只是腐肉生蛆的上头盖了一层光鲜的表皮罢了,该烂出来的迟早都会烂,不过早晚的事情,怨不得别人什么……”
他声音很温和,生怕谢元听不进去,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透着心虚。
他知道谢元不愿意听,听了也会生气,可是若是现在不说,不多说一些替自己辩解。他怕有朝一日,谢元知道了真相,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是,问题本来就有,我知道这个世间没那么干净。可是世上若是少了你们这种人,那天下不知道太平多少!”谢元语气很冲。
沈留祯目光闪烁,似有泪光,他看着谢元有些不可置信,轻声问道:
“阿元……我这种人,是那种人?”
谢元对着他怒吼:“你自己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沈留祯红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像是受了惊,又像是很痛似的,微微哆嗦了一下。
他低下了头,喉头哽咽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微地说:
“是,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他偏过了脑袋,眼泪像是一颗珍珠似的“吧嗒”滚落了下来,干净的脸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随即他用不甘的语气说:
“你为了些不相干的人迁怒于我,说什么少了我这种人天下就太平多了……”
他说着又转过脸来,直视着谢元的眼睛,泪光闪动,咬着牙轻声说:
“如何?你杀了我吧,为了天下太平?”
谢元看着他,看着他那张过分漂亮的脸,瞳孔瑟缩了一下,心有些疼。
这张脸伤心的时候,尤其的让人不忍。
她的怒气不自觉地就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可是即便是愧疚,她也不想让步,因为这件事情,真的让她太难过了。
难过到让她想起来,自己曾经最恨沈留祯这种人,只是后来沈留祯不再坑她了,对她好了,她才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情。
她承认自己是迁怒,因为太多的人让自己失望了,这种失望又转嫁到了这么一个与之极其相似的人身上。
即便是这个人,对她很好,对她来说很重要……依旧遮挡不住这种愤恨和厌恶。
谢元倔强地咬了咬唇,故意转过了头,不看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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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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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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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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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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