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为何突然如此?”
沈留祯站直了身子,看着他真诚地说:
“谢谢你对阿元的欣赏和肯定,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陈久听了这个话,有些不知所措,说:“这……这都是陈某的肺腑之言,这有什么?”
沈留祯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垂了下来,微微地摇了摇头,感慨又温和地说:
“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能变成如今的样子,吃了多少的苦,受了多少的委屈,我最清楚。在这条路上,但凡她妥协一点,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他抬眼看向了陈久,认真且郑重地说:
“你的话,我会转告她的。告诉她,她的辛苦和坚持并没有白费,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着,沈留祯唇边就带了笑意,似乎已经看见了谢元高兴的样子。
陈久在一旁看着他,很惊奇,甚至到了目瞪口呆的地步。
这个人前后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头一次见的时候,像是一个与人争抢的孤狼。
刚刚才进门时,又像是一个骄纵任性的二世祖。
现在……他又变成了一副温文尔雅,和光同尘的……深情模样。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面孔,而且还转换自如的?
“不多叨扰了,在下告辞。”沈留祯礼貌地拱手。
“啊?……啊。”陈久还在震惊之中,根本没有缓过来。
沈留祯垂下了宽大的袍袖,带着风流的仪态,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时,突然停了下来,犹疑地转了半个身子,侧着脸,看着高大的陈久说:
“陈都统,只要你不跟我抢阿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在下不才,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胜在脑力尚可。以后你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可以来找我,或许我可以帮得上你。”
说罢不等陈久说话,他就抬步走了,脚步很快,宽大的袍袖和衣摆在风中轻轻晃动。
陈久愣在原地没动,莫名的从他那潇洒,但略微仓促的步伐中,看出了一丝窘迫来。
……
……
沈留祯一路沉浸在自己的心情中回了家,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想着谢元,想着陈久的那些话,满心的感慨。
刘亲兵见他似乎心情沉重,便也没有打扰他,直到两人进了沈府的家门……
门房小哥又拦住了他,睁着一双可怜巴巴地眼睛问他:
“郎君……你跟郡公说了没有?”
“什么?”沈留祯好不容易才收回了心思,将眼睛对上了焦,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说不要打我板子的事情啊,你不知道,郡公军中出身,这家法严苛的很,打一顿,我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沈留祯这才想起来怎么回事,他确实给忘记了……
“哎……知道,他是我爹我能不知道吗?放心,交给我。”沈留祯大包大揽,就往里头走。
然后,照样先去看了谢元。
吴娘子不在,屋子里头的外间,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守着听使唤,此时也倚在墙壁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沈留祯蹑手蹑脚的进了里间,发现谢元躺在床上睡着了,偏着的头,有几缕发丝黏在了脸颊上,让平时那张英气的脸,增添了许多的柔美。
沈留祯顿时就被这样的谢元黏住了目光,脚下的步子不知不觉地更轻更缓了些。
他满心满眼的都是她,慢慢地走到了她的床边,又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旁边的小凳子上,
他很高兴,心中有很多话要跟她说,但是又怕扰了她的梦,于是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就坐在那里,这么看着她,脸上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还有眼角处藏着的些许的泪光,一直默默地看着她,在心里头说着话。
他说:
阿元,世上最好的阿元,现在又多了一个人接受了你的努力和天赋,你高兴吗?
你已经用事实证明了,用绝对的实力,是可以破除人们固有的偏见,接受一个人原本的样子的。
沈留祯想到这里,表情有些苦涩。
他其实一直不相信这一点,因为这种话在他这种觉得人性惨淡的人来说,太过于天真和理想了。
他之所以一直鼓励谢元这样去做,是因为他喜欢她,爱重她,看不得她郁郁寡欢不得志。
如果世间不允许,他就想方设法地破出一条允许的路来。
是,他不相信人性,但是他相信自己。
只要想要能达成目的,不管邪的歪的还是强迫的,反正只要能达成这个结果,让他在意的人活得高兴就好。
他这死心塌地的一定要呆在魏国原因之一,就是因为魏国比宋国限制更少,更能替他达成这一愿望。
可是……你看。
他的阿元其实并不需要他为了她做这些啊,她完全凭着自己的实力做到了。
孙田是一个例子,陈久也是一个例子。
他们都是从心底里头敬佩她,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郎而侧目、而心生疑虑和轻视。
他相信,有朝一日,如果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谢元是个女郎,也照样会感叹地说一句:
谢将军啊,我知道,她是个惊才绝艳的将领。
沈留祯面带欣慰的笑,伸出了手去,慢慢地去靠近谢元放置在被子外头的手。
他此时很想握住谢元的手,告诉她他此时心中的感受。
可是当指尖与指尖即将相碰触的瞬间,他又停住了。
他的阿元受了伤,他舍不得吵醒她。
沈留祯就那么僵直的举着自己的手指,在谢元的手指边停顿着,细心地感受着彼此的靠近,感受着谢元指尖上传来的温度。
谢元的手形很好看,与他的手相比,粗糙,满是经受了磨难的样子,但是却比他的看起来更可靠,更有力。
沈留祯看着自己洁白没有茧子的手,不由地在心中取笑自己:
好家伙,跟阿元的比,除了大一点,还真的像个小媳妇的手……
想到这里,他差点笑出了声,吓得连忙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警惕地看着谢元的睡颜。m.χIùmЬ.CǒM
见她还睡着,并没有醒。
他又想起来曾经她那么警觉,此时受了这么重的伤,所以才没有察觉他的存在,心里头又不禁难过起来。
想到此处,他眼眸中温暖的光亮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随即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找他爹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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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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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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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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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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