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没有陈久高大,看向他的时候,只能仰着脖子。
可是他的气势却一点没有输,反而带着一种孤狼似的阴狠。
他凑到了陈久的眼前,声音低沉,从齿缝里冒出了几句话:
“我们小时候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定的婚约,有什么不方便的?”
陈久听闻,瞳孔晃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过于漂亮的少年郎,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头透着些许疯狂的意味,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发寒。
于是在短暂的犹豫过后,他举起双手往后退了一步,身上的甲胄发出了摩擦的“咵嚓”声,带着军中之人的利落感,说道:
“我只是担心她的身份暴露,前程尽毁,没别的意思。”
说罢了之后,眼神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元,见她俊秀的脸庞依旧昏迷不醒,在心中发出了一声颇为惋惜的叹息,转身出门去了。
沈留祯垂着宽大的袖子,手上的布巾子还滴着水,看着陈久走了之后,才转过身接着替谢元擦脏污,又将她外头的脏衣服给脱了下来。
好在谢元打仗时大多数时候都穿着铠甲,所以衣服上的血污并不多,除了她自己的伤口,没有血污浸透到里衣里头去。
可是……她的伤口已经被血水洇湿了好大一片,湿漉漉地触目惊心。
沈留祯痛得眼神瑟缩了一下,伸手在虚空处抚摸着她的伤口处,不知所措。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急匆匆地脚步声,他连忙用被子将谢元盖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就见陈老从外头颤悠悠的过来了。
那人一来就盯着谢元查看,先是摸鼻息,又是掀眼皮子。
沈留祯在旁边不确定地看着他,说道:
“陈老,或许,你知道,阿元是个女郎……”
陈老手上不停,开始稳当地掀开了被子,检查谢元身上的伤口,随口说道:
“什么男男女女,在我眼里,就只有病人。”
沈留祯当即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猜对了,他爹在家里养一个治疗外伤医术精湛的老郎中,果然有为谢元考虑的成分在。
沈留祯身上已经沾了谢元的血,有些狼狈,但是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吭声,整个人都是虚的,直着眼睛静静地等着陈老的诊治,心中的恐惧像是秤砣一样压着他的心,强自镇定着。
但是只要细看,就会发现他那双平时波光潋滟的眼睛,根本就聚不了焦。
“断了一根肋骨,好接,就是腹部的伤口太大了有些麻烦。”陈老的声音有些凝重。
沈留祯的身子又震了一下,带着祈求似的语气,问:“能……能治好吧?”
他的眼睛希冀地看着陈老,谁知道陈老叹了一口气,很果断地说:
“力竭而倒,生机都耗空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尽人事听天命,说不准。”
沈留祯一听,瞳孔不安地晃了晃,捏了捏自己发抖的手指,声音低微地说:
“阿元从小身体底子挺好的,陈老……”
陈老不理他了,直接说道:
“将人扶起来,我好扎针封穴位,先止血。”
沈留祯连忙走过去,按照陈老的嘱托,将谢元给扶了起来。
给谢元治伤的过程,他虽然全程在身边,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心中恐慌,大脑茫然一片,很多细节记得又好像不记得。m.χIùmЬ.CǒM
当陈老将所有的治疗流程都做完之后,就亲自去煎药去了。
留下沈留祯一个人坐在谢元的床榻边,手上脸上都沾了血污。
但是内心的恐慌让他毫无知觉,就那么将手摊在膝盖上,那么傻愣愣地坐着,看着床榻上的谢元,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小时候跟谢元相处的那些日子。
他们生的那些气,互相坑害打过的架,还有那天在谢家祠堂里,他挨着谢元坐着,谢元给他的安全感。
在他脑海中,谢元从小到大的各种表情,身影,一幕幕的往出过。
……
“留祯、留祯、你在哪儿呢?”
“哎呀~又在装可怜!你起来!”
“怕什么!有我保护你呢,不用怕!”
“……你就是乱七八糟的志怪书籍看得太多了,整日里胡思乱想的。”
“你是不是又想挨打?”
“哎呀,快点吧,谁背还不是一样。”
“留祯……”
……
这个人,他有多爱,多么怕失去,再也没有比此时更清楚的了。
沈留祯突然间就崩溃了,双手捂着脸“呜呜”痛哭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的人,整个的蜷缩成了一团,懊悔自己为什么那么贱,自诩聪明做那个计划!
沈留祯恨自己恨得无法,身子从椅子上歪了一下,正好碰到了床柱子,就一边哭,一边拿头一下又一下地往床柱子上磕,“咚咚”作响。
磕着磕着,就听见一声微弱地声音:
“留祯……”
沈留祯顿了一下,连忙抬起了头,就看见谢元睁开了眼睛,正垂着眼皮子平静地看着他。
沈留祯突然就高兴了,兴奋地连忙拉住她的手,说:
“阿元,太好了,你醒了。”
谢元的手从来没有这么软弱无力过,被沈留祯的手抱着,竟然一点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沈留祯顿时眼泪又汹涌地下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捧在手心里,贴着自己的脸颊,又哭又笑。
谢元虚弱地问:“你在干什么呢?我在梦中,还以为是战鼓响了……”
沈留祯听闻,歪了一下脑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他扭过脸来,直视着谢元,眉眼都柔顺了下来,感激地说:
“许是老天爷听到我的祈求了,真好……”
谢元平静地看着他,见他满脸的血污,额头也磕破了皮,平时那么装模作样注重外表的人,衣服凌乱到处都是血。谢元就慢慢地说:
“我记得城外那场仗跟你没关系吧?”
沈留祯的身子顿时僵住了,惊慌地看着谢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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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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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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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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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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