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第一次带领秦伊去祭拜秦泊南的时候是秦伊刚刚学会背诵汤头歌诀的时候。
正是鸟语花香的时节,姿态优美的兰花漫山遍野,于葱茏的山谷中临风怒放,融合了幽香的碧草一起,隽雅高洁,美不胜收。
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阿依一袭素淡的青色衣裙,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未施粉黛,亦没有佩戴饰物,漫步于山谷间,迎面吹来的山风拂起翠色丝绦。
她手里牵着懵懂地迈着碎步的秦伊,母子二人缓步来到静静地屹立在兰蕙生香的山谷中那座孤单幽静的汉白玉墓碑前,停下脚步,顿了顿,阿依低下头对秦伊温声道
“跪下,磕头。”
秦伊看了她一下,撩起袍子乖乖地在墓碑前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而后起来爱干净地拍拍袍角,仰起脸,满眼迷惑地声问母亲
“娘,这个人是谁”
阿依望着他,温婉一笑,柔声回答
“是个非常好的人,也是对娘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比爹爹还重要吗”秦伊不解地问,因为爹爹一直以是娘最重要的人自居,听到娘亲这样他很迷惑。
阿依微微一笑“都非常重要,你爹爹是要和娘共度一生的人,而这个人”她望向素洁高大的墓碑,唇角含着浅笑,顿了顿,轻声道,“他是造就了娘的人。”
秦伊不明白地眨了眨眼,见母亲神情专注没有追问,孩子没有耐性,墓碑对于他来自然没意思,一双大眼睛很快便落在漫山遍野的兰花上,仰起脖子问
“娘,好多花哦,可以去摘吗”
“当然可以。”阿依从墓碑上收回目光,含笑叮嘱,“不许走太远。”
秦伊用力点头,笑眯眯地扑进花丛中,肆意玩耍,三个孩子中只有他最爱亲近大自然,喜欢摆弄花草,这样的性子的确很适合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夫。
阿依在墓碑旁的草地上坐下来,和煦的风吹来,她微眯起杏眸,望着在远处跳来跳去笑嘻嘻撒欢的秦伊,唇角漾起柔煦的笑意。
“先生,”良久,她低低地唤了声,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唤出声来,竟然在开口时闪过一瞬的紧张,这一丝紧张让她禁不住轻笑起来,“那一个是我的儿子,很可爱吧,比墨大人可爱多了,我还有两个儿子,一口气生下三个连我都很佩服我自己,不过当时啊,我还真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可是我答应了先生会好好地活着,所以我一定会寿终正寝儿孙满堂的。”
到这里,她半垂下眼帘,轻浅一笑,继而重新抬起下巴,欢愉地
“当时我和墨大人商量来想让老二做大夫,可老二那个样子实在不合适,若是先生看到了就会知道了,老大老二比墨大人还要吵,墨大人竟然还好意思他们两个像我,分明就是从长相到性子完完全全地遗传了他嘛。还是老三最好了,从就爱念书,抓周的时候他抓的是黄粱医经,孙老爷子他们都他长大了一定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大夫。”
她半低下头嘻嘻一笑,挑衅似的咕哝了句“我一定会把老三培养成比先生还要出色的大夫,到时候先生可不要不服气”
“现在的大齐国真的很和平呢,大概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和平,与越夏国的关系好转,虽然北部出现了总抢掠的部落,但已经剿灭了大半,应该不打紧的。虽然每年还会有灾害,但基上没有再饿肚子的了,大齐国应该会越来越好吧。”她微笑着,接着陷入沉默,良久,才又一次含笑开口,“因为今年的犯人数量又下降了,墨大人没事可做总是在抱怨,我倒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再明明是白拿俸禄却还成天啰哩啰嗦的,墨大人也真是”琇書網
她语气里含着纵容,无奈地抱怨了句,顿了顿,继续欢悦地笑道
“到墨大人,墨大人还是老样子,我以为成亲之后他会改改,可是脾气还是那么坏,总是像个老妈子似的啰哩啰嗦,还当着儿子的面叫我老鼠,让我这个当娘的很没尊严,可是跟他了许多次他都不听。他还总是带着儿子一起捉弄我,有时候我都要被他们四个气死了,他们却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罚了许多次都不好用。儿子和老子如出一辙,都是记不住教训的笨蛋,家里有四个笨蛋我觉得我都快要变成笨蛋了”
“先生,”她忽然唤了声,笑眯眯地问,“如果我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先生会不会觉得失落如果我我现在越来越喜欢墨大人了先生会不会觉得嫉妒”这样的话问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窘得好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完全低下头去,唇角仍旧挂着笑意却一点一点地消褪下去,她虽然依旧弯着唇角,弯起的唇角里却含了一抹真挚,她垂着头,面对迎面吹来的风低声,“我,真的非常想念先生,真的真的非常想念”
一直温柔地吹拂着的风仿佛在刹那间静止了,紧接着下一秒,一缕柔煦的风落在她的头上,仿佛记忆深处那最为熟悉的温暖触感。她呆了一呆,怔怔地抬起头来,风又一次温柔地拂动起来,仿佛先时的静止只是错觉。
她仰着一张秀美的脸,良久,忽然唇角勾起,嫣然一笑,恍若暖日下迎风绽放的春海棠,明媚鲜艳,烂漫耀眼。
“娘,娘,这给你”秦伊迈着短腿跑过来,把手中一捧鲜花献宝似的塞进她手里。
阿依望着满手鲜花,不由得笑起来,搂过秦伊软软的身子,秦伊便扭股糖似的凑上来撒娇,软软糯糯地道
“娘,伊儿肚子饿了”
“好,我们回去吧。”阿依微笑着,从地上起来,牵起秦伊的手,母子二人顺着原路慢步返回。
忽然,山谷中劲风四起,许多素雅的兰花花瓣被风吹起,被吹到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再洋洋洒洒地落下,仿佛一场醉人迷离的花瓣雨。
“哇”秦伊牵着阿依的手,新奇地仰着脖子,张大嘴巴,满眼惊叹。
美丽的花瓣落在阿依的头发上、衣服上,绵软芳心的醉人馨香于周身萦绕,她微阖上眼帘,会心一笑。
她身后,挺拔的墓碑依旧静静屹立在幽深的山谷中,似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阳春,温煦,和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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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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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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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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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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