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然将她手中的芝麻/果夺去,阿依吓了一跳,回过头,秦泊南淡淡地看了眼那颗色泽鲜嫩散发着甜香的果子,眸色沉敛地望向阿依。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目光里阿依突然手足无措起来,她并不是在心虚什么,然而他这样望着她让她格外不自在。
“墨砚和墨研的确都很有本事,俱是青年才俊,可他们皆不是安分之人,你若想安安静静地渡过一生,就不要离他们太近,否则一旦被卷入另一个圈子里,最先受伤的是你。”他平声说完,将芝麻/果还给她,转身走了。
阿依并非懵懂无知,她对于从他人内心深处反射来的各种变化感知是相当敏锐的,然而她仍旧不太明白其中的许多复杂,一时心里沉甸甸的,有些古怪。
护国候府。
雅风馆。
一朵墨莲,几片瓣,高贵而优雅地盛绽于雪浪纸上。
墨研身披白底骨红照水印花纹样玉绸长袍,伫立在青玉长案前,满意地住笔,望着纸上圣洁纯美的莲花,鲜艳的唇扬起,粲然一笑。
苏茉在外通报“三少爷来了”,一语未了,墨砚已经掀开帘子步进来。墨研望望外面天色,原来到了掌灯时分。
“小老鼠给你的。”墨砚随手递来一只油纸包,在墙角下一张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玫瑰椅上坐了,蓝桐悄无声息地送茶进来,又忙退出去。
墨研似很惊奇地将手中的纸包翻来覆去看了一圈,才展开来,碧莹莹半透明的薄荷糖散发着一股清澈微凉的香甜,扑面而来,沁人心脾。胸臆间豁然开朗起来,他的眸光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笑吟吟问:
“你去见她了?”
“白天的事你应该都听说了吧。”墨砚哼了一声,墨研就喜欢明知故问。
“常宁伯府的那个婆娘果然很凶悍。”墨研深以为然地点头,笑问,“小山?伤着了吗?”
墨砚不答,用研判的目光直直地望了他一会儿,淡声开口:
“二哥,你对那只小老鼠关心过头了吧?”
墨研眨眨眼,正二八经地回答:
“因为小山?很有趣嘛,除了母亲大人,小山?是我最不讨厌的女人。说起来,你知道小山?原名叫什么吗,她叫‘阿依’,你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家本来也有个‘依依’呢……”
墨砚似乎很讨厌这个话题,皱眉,不悦地道:“我说过了,那件事别再提了。”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顿了顿,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你上次那么轻易就放她回去,只因为她有趣?你当初把她留下来做看护本是另有打算的吧,为何轻易便放弃了?”m.χIùmЬ.CǒM
“我的确另有打算,可小山?看着我时清澈的眼神竟然勾起了我少得更可怜的罪恶感,就算是我也有会害怕良心不安的时候。”墨研笑吟吟说。
墨砚因为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别过脸去,顿了顿,问:“宫里那头,要怎么办?”
墨研湛然一笑,温声回答:“要绿妃准备一下,七日后送蓝桐进宫。”
“蓝桐跟了你十年,算是你可心的,突然离开可以吗?”
“她的那张脸蛋才是能留在我身边十年的理由,养了她十年只为了今天,有何不可?”墨研含笑,轻描淡写地说。
墨砚点点头,淡声道:“我回头就安排。”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只明黄色封着朱红龙漆的信封递给他。
正在品尝薄荷糖的墨研也不擦拭手指,随手接过去拆开,展开印有龙纹的宣纸一目十行地阅读了一遍,望着密旨最后那方大大的玉玺印,冷笑一声,虽是冷笑,却仿佛心情很愉悦似的。
墨砚看了他一眼,墨研毫不避讳地递过去,墨砚亦不回避,仿佛习以为常,接过来粗略地看了一遍,冰冷的唇角轻轻翘起,不屑地冷哼一声,将信纸肆意地捏在掌心,轻轻一揉,再张开时,雪片似的纸末轻盈地沉落在高几上的茶杯里。
“你那边也该动手了。”墨研平缓地微笑道。
墨砚点头。
墨研便懒洋洋地伏趴在软榻的炕桌上,猫似的将脸在胳膊上漫不经心地蹭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拖着长音仿佛非常期待一般似笑非笑地说:
“乱吧,这大齐国越乱才会越有趣……”
墨砚专心品茶,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又是一个明媚多彩的早晨。
因为秦泊南昨夜出门未归,阿依无法搭车,背着大药箱步行前往药堂。临街的商铺已经陆续开门洒扫准备营业,因为百仁堂的关系,阿依与许多人彼此熟识,胭脂铺老板娘看见她也不打扫了,从台阶上奔下来拉住她询问自家才出生的老五总腹泻的缘故,又让奶娘把孩子抱过来给阿依看。
阿依放下药箱,看了看睡眼惺忪的小娃,附近几家妇人见状也都凑过来,七嘴八舌议论起自家小儿的状况。就在这时,一整条街忽然发生骚动,但这骚动仅仅持续了一息,整条街仿佛被冻住了一样,鸦雀无声。胭脂铺老板娘疑惑地望过去,顿时惊骇地啊呀一声。
阿依一愣,转过头,一个黑衣人正冉冉而来,硕大的蝙蝠形斗篷将他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又死气沉沉,恍若大白天出现在街道上的黑无常,所到之处冰封千里。面罩厚重的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对诡谲的眼睛,更夸张的是,他戴着黑皮手套的手里握着一柄黑色大伞,彻底遮住了阳光。他沁着头走路,脊背微弓,对周遭人的反应毫不在意,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只走在街道的正中央,路线笔直,目不斜视,配合他那一身漆黑的装束,诡异得令人心生畏惧。阿依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走过来,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在他擦身而过的一刹,小声问:
“……瑞和堂……的少爷?”
一息之后,黑衣人停住脚步,色淡的瞳仁幽幽地转向她,阿依吓了一跳,不过她努力忍耐住了,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他这身打扮只是因为身体畏光,并不是因为他见不得人,只因为一个人的外表就去躲避或畏惧对方,她并不想成为这样过分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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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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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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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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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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