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将阿依叫去问她昨天他昏过去之后的事,阿依虽不明白他的意图,还是摇摇头回说什么事也没发生。秦逸用观察的眼神看了她一会儿,没再说什么,顿了顿,望向已经离去的墨砚,问:
“你认识墨大人?”
“不算认识,只是路上碰见,那位大人说要找先生,就跟着一路过来了。”
“是吗?”秦逸淡淡说了声,低头陷入沉思。
阿依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幽甜清雅的木樨香,从昨天她就发现了,秦逸似酷爱木樨的味道,无论是他的屋子还是他日常所用的熏香里木樨花的味道占了很大一部分。
“逸少爷喜欢木樨花?”这香气太诱人,她忍不住问。
秦逸微怔,望向她的眼神不知为何有点戒备。
“逸少爷身上木樨花的味道很浓。”阿依被他这样的眼神弄蒙了,忙说。
“花只是花,谈不上喜欢,不过这个味道是我最不讨厌的。”秦逸淡漠说完,转身,也不打声招呼就径自离开了。
这些少爷们的性子还真傲慢呢,站在他们面前总是没有站在秦泊南面前舒服自在,阿依长长地叹了口气。
连续一个月,阿依每天中午都会去郑大娘家看杀猪,没猪可杀时她也会观看杀鸡杀鸭之类的,从最初的恐惧恶心到后来的日渐麻木,再到最后她对鸡鸭猪的内脏构成已经全面地了解了,虽然还是不敢保证人的尸体横在她面前她不会发抖,但面对血腥她已经完全适应了。
从阜阳县来的胡员外正在康复,胀大的肚子比才来时缩小了许多。阿依每天除了少量的配药工作,大多时候都是跟着紫苏、庞三胖和孙老先生学习看诊。除了疑难杂症或名门贵族,义诊日之外的普通病症秦泊南很少接诊,跟着其他人可以比跟着他学到更多的基础知识。
当然了,要跟随这些个名医并从他们身上偷师是件很艰难的事,即使是成天笑呵呵像个弥勒佛的庞三胖也是相当的难伺候。
一个月下来,筋疲力尽的阿依觉得大夫能治病救人的确很崇高,但学习的过程却像是身处在地狱里一样黑暗。
最最棘手的还是秦逸,按她之前的想法,他在军营里没有发病也许住在秦府以外的地方也不会发病,然而住进百仁堂的第一个晚上,阿依特地留宿在医案阁时,那一个夜晚又是鸡飞狗跳。
难道真的是因为兵营的血杀气和凛然的正气可以镇住恶鬼的阴邪之气,这种毫无根据的说法她怎么也不肯信服。
月至中天。
西偏院。
秦泊南站在机括前,停了良久,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执着的阿依,再次确认:
“你真要进去?”
“是!”阿依用力点头。
“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已经连续看了一个月的杀猪,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阿依坚定地回答。
秦泊南一拍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是败给你的毅力了!”转动机括,书柜喀啦啦向旁边滑开,他手持灯烛顺着石阶下去,阿依急忙跟上他。
越往下走越能闻到一股腐败到极致的恶臭气味,夹杂在堆积的冰块散发出的寒气和水气里,混合成一股难闻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恶心味道,这是上次来时没有的。
阿依强忍着不适,双手握拳,鼓足勇气站到石床前,然而眼前的一幕再次让她胃袋翻搅!
还是原来的女尸,但伤口和血流过的地方已经高度腐败溃烂,死去后的腐烂与久置的熟肉渐渐变质的样子完全不同,因为身体的所有防御功能早已丧失,死后的腐烂场景会比普通的腐烂更加可怕、更加恶心、更加惨烈!
“怎么会变成这样?”阿依掩住嘴唇,惊讶地小声道。
“你不会以为人死了会一直维持死去时的样子吧,外面的气温即使是在这里堆满了冰块和草药,还是会烂掉。若是被埋在地下,这时早已经爬满尸虫了,如果放置的时间够久,连骨头都会腐烂成灰。”秦泊南不紧不慢地点燃地下室内所有的灯烛,回到她身后,笑眯眯地说。
“尸虫?我死后也会?”阿依回过头,惊骇地问。
秦泊南点头,阿依立刻说:
“我才不要!”
秦泊南笑问:“现在想离开吗?”
“不想!”阿依固执地摇头。
秦泊南笑笑,点燃一炷香递给她,郑重地道:“那就先给这位大娘子上柱香,好好拜谢她一下,她可是为了你借出了自己宝贵的身体。”
“是。”阿依接过来,对着石床上的女尸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我本没打算让你再进来这里,不过既然你不反感还很坚持,像你这样能完全接受的人很少,我也希望在这里总结出的许多结果能够传递下去,我会好好教你,首先从这个开始。”秦泊南走到墙角,抱起木箱放在另一张空床上,含笑打开。
雪白的骷髅在火把的照耀下那两个黑漆漆的窟窿似乎正泛着绿油油的光,他立在箱子里,一瞬不瞬直直地瞪着阿依,黑洞洞的嘴巴大张着,两颗几乎完全腐烂的牙齿连在骨头上,似还挂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琇書蛧
尖叫卡在喉咙里,阿依的小脸走马灯似的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由红转紫由紫再转为惨白,如此无限循环下去,色彩缤纷,煞是壮观。
“成人的骨头有二百零六块,骨头的颜色、形状、纹理能够真实地反应出人的性别、年龄甚至疾病。我先将这些骨头拼起来,打乱之后你再来拼,最终我要你闭着眼睛将这二百多块骨头拼起来,达成这个目标让我看看你能用多久。”
阿依站在原地看着骷髅发愣,秦泊南忽然凑过来,笑问:
“想打退堂鼓吗?”
阿依摇头。
秦泊南莞尔一笑,忽然将一物塞进她嘴里。阿依惊了一跳,接着只觉一股香甜在口中融化,辛辣的刺激感弥漫开来,渐渐压制下胃里的恶心。
“那可是手工制姜糖,有市无价哦!”他摆拼着骸骨,笑说。
阿依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忽然问:“先生,你是用摸过头骨的手把姜糖塞进我嘴里的吧?”
“你在说什么,才没有!”秦泊南呵呵笑答。
没有才怪!
阿依现在更想吐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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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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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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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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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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