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会追上你。”顾呈望着她,轻轻啧了一声,道:“还真是一点都不等老子。”
“其实你不用送我的,坐地铁我一个人就行,再说你车子停在那里也不方便。”
温芷没想到他真的追了上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
见他这么说,温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垂下头,几缕发梢掠过修长纤细的脖颈。
地铁有些摇摇晃晃,继续往前驶去。
温芷家离这里也就六七站,不远,只是中间会经过一个换乘站,位于商业中心。
提着大包小包的阿姨和逛完街的年轻女孩们挤上来,空闲的车厢骤然拥挤嘈杂起来。
温芷看了一眼,发现顾大少爷的脸上并没有厌恶或不耐烦。
只是人越来越多,两人不可避免地离近一些。
顾呈将她自然地护在身前,挡住身后拥挤的人群。这个姿势有点暧昧,她像是被他圈进怀里,耳朵有些红。
“在想什么?”他低声问。
“没什么,就是想些工作的问题。”
“工作很忙?”他扬眉。
“其实…也还好吧。”只是她比较爱画画。
“那看来是挺忙的,约你出来都没时间。”他不咸不淡道。
温芷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再说什么,突然车厢一个倾斜,吊环原本就不牢固,她没控制住,直接往旁边倒去。
一只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她脚下不稳,被他这么一撑,整个人重心直接往他那边偏移去,无法控制地跌进他的怀里。
霎时间,一股浓烈的烟草味窜进鼻间。
“不好意思。”
温芷被吓了一跳,立刻就要推开他站稳,那只握着她腰间的大掌却倏然一紧,将她牢牢控制在原地。
“你干什么…”温芷挣脱两下,没挣开,抬起头。
顾呈个子很高。
这个角度,她只能看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视线往下,是皮质硬朗的夹克,敞着怀,内里是一件薄薄的衬衣,隐约可见胸肌的形状。
两人离得极近。
就好像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整个人笼罩在他的气息里。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以及砰砰砰的心跳。
温芷心被揪紧了,浑身僵硬,一时说不出话。
“不跟我说声谢谢?”
头顶传来男人调侃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
温芷本来要说的,但被他这么一说,更加说不出口。
“嗯?”顾呈低下头,温热的气息落了下来。
“…谢谢。”她声音极小。
“听不见。”
“谢谢。”
“还是没听见。”顾呈故意逗她,“声音太小了。”
“谢谢。”
他笑,“还是听不——”
“谢谢!!”
这回声音大了,可有点太大了,温芷话音刚落,四周人就朝她看来。
她脸颊陡然间涨红。
顾呈一时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浑然不在意身边人的视线,笑声又哑又沉,像砂纸般打磨着耳垂,肩膀都跟着微抖,深邃的黑眸里都盛满了笑意。
温芷红着脸,又羞又恼地瞪他一眼,这回总算抽出了手臂。
她像刻意避嫌似的,立刻往旁边走了两步,手指攥紧拉环,故意不去看他。
顾呈脸上还挂着肆无忌惮的笑意,倒也没再追上来,只在黑色的车窗中,若有似无地对视了一眼。
温芷脸颊不由更红,拉着吊环的手心覆盖上一层细腻的汗水。
……
“芷芷,明天晚上你可别加班了,晚上爷爷七十大寿啊,必须抽出时间来。”回到家,叶霞温声提醒。
“芷芷?”
叶霞连叫几声,温芷才回过神,将脱下的低跟鞋放进鞋柜,拎着包进去。
“知道了。”
“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随便买的。”温芷没和叶霞多说,抱着银色盒子走进了房间。这是刚才从地铁站出来时,顾呈给她的。
她认得这个牌子的花,听夏蜜说过,两千块十几支,贵得可怕。
她说什么都不肯要。
不过顾呈有的是办法,干脆将花放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温芷没办法,最终还是抱了回来。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十九支朱砂红玫瑰,和寻常的的确不同,新鲜,又饱满,色泽娇美艳丽;包裹在高端的银色绸缎中,会让人觉得即使仅能开个十几天,也美得足够了。
欣赏了许久,才拆开包装,插进玻璃水瓶里。
看着绿色根茎在清水里荡开,温芷托着腮帮,又不禁想到了那个拥抱——姑且算是拥抱吧。
半晌,她用力掐了把自己手臂,才清醒几分。
她是怎么了?
温芷摸了摸自己额头。
她不是不知道,顾呈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
翌日,就是爷爷七十大寿,也是温家每年难得一次的家庭聚会。
上午温芷就躲了出去,说是陪夏蜜逛街,一直等到晚上五点半,直接赶往订好的酒店。
温爷爷出生在上世纪中期,他母亲是当年海城最大鱼行的小外孙女,家境还算殷实。
温爷爷有两个儿子,温建国和温八一,相差了三岁,也就是温芷的父亲和叔叔。
温八一小时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流氓,后来进了厂子,技术不行,但人吃得开,现在熬成了小领导层;温建国这个当年大学生却不行了,当年风风光光进国企,可一直是个小职员。
不过俩兄弟感情不错,两连襟年轻时比来比去的,年纪大后,和谐了一些。
要不然叶霞也不能让弟妹帮温芷介绍对象。
温爷爷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们都有了孩子,甚至孙子,一大家子人分成了六七桌,坐满了酒店的小宴会厅。
温芷一家自然和叔叔一家坐在一桌,只是想到那天相亲的事情,她还是有点心烦,安静吃菜。
偏巧婶婶哪壶不开提哪壶,“芷芷,现在对象找得怎么样了啊?”
桌上一静,温芷捻着白茶杯喝了一口,“还…还可以吧。”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啊?”
婶婶语调高起来,一脸关切道:“我真的认真跟你说啊,芷芷,你退婚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的,你是个小姑娘,不是个大男人,名声肯定会受影响的,趁现在年轻,赶紧找一个,把自己嫁出去,这才好啊。”
“婶婶真不是危言耸听啊,什么不结婚,不愁嫁的,那都是说说而已,可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除非说你就打算不找对象了。”
温芷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咙间的热茶都有难以下咽了。
“是啊,芷芷。”叶霞在旁的事情上很顺温芷的意,不知怎得,自她退婚后也着急起婚事来,“你这两年确实是黄金期。要是找对象,真要抓紧。”
温芷:“……”
婶婶的话又绕了回来,“其实我那侄子这孩子真的不错的,你是对他哪点不满意?”
“我们两个三观不太合。”温芷道,“况且他也对我不满意。”琇書網
“诶哟,芷芷,我跟你说吧。婚姻就是要互补,你浪漫一点,他务实一点,这样才行,要是你们两个都浪漫,那喝西北风了就。”
叶霞也符合,“是啊是啊。”
温芷不想再说话。
“我那侄子是学历差了点,但他工作稳定啊,未来还是得看工作吧。”
婶母说到这里,若有似无地瞟了自家老公和大哥一眼。
“你只是个学艺术的,说是美院,说白了不就艺校吗,一点儿用都没有。咱们还是要务实。”婶婶继续说。
叶霞听到这里,有点不乐意了,而且她最不舒服的一点就是自家丈夫没人家混得好。
“我们芷芷是八大美院,考上很不容易的。”
“哎哟,那有什么不容易的,美院嘛,花钱不就行了,我们小月当时就是家里没出那么多钱。”
温月是温芷堂姐,比她大两岁,长得很是不错,属于明艳类型。
姐妹俩自小就放在一块比较。
“要是有钱谁能还念不了个艺校啊,是吧?”
婶婶轻描淡写笑了声,“不过这东西也无所谓,你看我们小月现在多好啊,工作稳定,就坐坐办公室,嫁的老公也好,生产主管的小儿子,那可是多少小姑娘扒不上的呢。”
温月听见母亲提自己,朝温芷笑了笑,她打小就和温芷不合,眼角眉梢都透出得意。
“其实俊杰真的不错的,他在我老公手下很久了,过两年肯定会升的。”温月笑盈盈道。
“就是啊,到时候你姐姐还可以帮你说说呢,大家都是一家人。”
温芷脸上泛起一丝冷笑。
“芷芷,你这工作,你这年纪,你这条件,千万不要心气太高了。我们都是为你好。”
——打着为她好的意义去变相扶贫?
拼命来打压她得到存在感?
要说那天,温芷心里还会因介绍这样的人给自己难受,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清高。
今天,她已经完全看出来了,婶婶一家就是故意的。
温芷笑了笑,温声:“婶婶,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且不说条件不条件,我只是觉得与其结婚了天天看着男人脸色,今天抓小三,明天斗小四的,还不如自己开心点。”
这话一出,温月脸色陡变。
她嫁得确实不错,虽然老公是个废物,但家境中上。
就是老公没事做,花花肠子多,跟厂里小姑娘眉来眼去的。
“那我们也是合法夫妻,总归是比没结成婚好。”
“怎么会呢?”温芷淡淡说,“婚前看清一个人,总比婚后事事操心好吧?”
温月脸色苍白,嘴唇翕动,没想到一贯温温柔柔的温芷还挺牙尖嘴利,想骂什么,却最终没说出口。
“那行吧。”婶婶带有讥讽地笑道:“我们芷芷条件太好了,一般人可看不上,芷芷,等你有男朋友可一定要带给我们看啊。”
……
一顿饭越吃越没劲儿。
那边男人们喝着酒压根没注意这边,几个女人说来说去。
叶霞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一直是软软糯糯的性子,身体也不太好,也就在温芷和丈夫前凶一点。
特别对于弟妹一家,一直占不了上风。
温芷去了趟卫生间洗手。
她拿纸巾擦净指尖湿漉漉的水珠,想到一会还要回饭局,心底厌倦透顶,刚要将纸团丢进垃圾桶,手机响了起来。
是顾呈。
她心底一颤。
最近他每到晚餐时间,不是发微信,就是打电话,要不是就在公司或者在家附近“巧合”碰到她。
只是今天,温芷不知怎的,好像没有那么反感。
她接起。
“今天没加班?”顾呈似在开车,那边有马路上车流的声响。
“嗯,今天家里有聚会。”
“怎么了?又相亲?”顾呈听出来她声音有些低迷,语气温和,“又被相亲对象欺负了?”
“……我什么时候被相亲对象欺负了。”
顾呈呵笑了一声,“没有么?”
“没有。”
“好吧,那是被我欺负了,好了?”他说这话有几分宠溺意味,说完,确实感觉出她和往常不一样,语气认真起来,“到底怎么了?”
温芷将干硬的卫生纸攥成了一团,不说话。
顾呈握紧方向盘,愈发察觉出不对劲,声音低沉,“你在哪?我去接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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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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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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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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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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