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僵滞得连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都是那么的艰难。
原来,被心爱的男人明目张胆地威胁,是那么的可悲。
蔺澄,你自以为是吸引人的方式,真的是太落伍了。
韶琛的威胁,还在耳边回响。
蔺澄下了床,跟个女鬼似的轻飘飘地进了浴室,开了灯,亮黄色的灯光下,镜子里的那个女人,皮肤极好,哪怕是三十岁了,但并不比二十出头的肤质逊色。
她是学医的,懂得保养,虽然平日里工作出入都是化淡妆的,但回来后卸妆工作从来没有懈怠过,该做的保养,也有条不紊重复着,哪怕回来再晚,也不会留到第二天睡醒后弥补。
头发,她本来也是留长了的,后来工作的缘故,觉得洗头麻烦,便剪短了,整个人看上去干练清爽了不少。
别人也都说她这个发型更适合她,长发看上去太文气了,跟她女强人的作风不符。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女强人,当然,她的性格也做不出小鸟依人的事情来。
她想过,如果韶琛婚后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她可以考虑把医院脱手出去的,虽然有些不舍。s3();
那家医院,是自己多年的心血。
如今的沈安诺,她没有碰过面,但五年前的沈安诺,她印象还是挺深的。
沈安诺五官秀气清丽,外人盛赞自己端庄大气,跟沈安诺的外貌,倒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韶琛难道就喜欢沈安诺这种秀气清丽的容貌?
当年她忐忑不安地坐在自己的面前,恭敬地称呼自己“蔺医生”,然后战战兢兢地问手术事宜,唯唯诺诺,胆子并不大。
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韶琛怎么就喜欢上了?
还为了她,不惜跟相交多年的蔺家恩断义绝?
蔺澄拧开水龙头,并没放热水,而是冷水,她用冷水清洗了几把脸,理智回归了三分。
等她回到房间,就静下心来打电话给自己的父亲。
“小澄,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父亲和蔼可亲的声音,让蔺澄有种痛哭流泪的冲动。
“爸。”
简单的一个字,却让她哽咽了。
她的鼻子有些酸,也有些痒,吸了一下,又不自觉吸了一下。
“晚上回家里来吃饭吧,你妈说你好久没回来了,她挺想你的。”
父母都不知道自己身在阳城被俗事牵绊住了,还以为她在帝都忙碌于本职工作,废寝忘食,心疼她。
“爸,我出差了,暂时回不去,等过几天吧,过几天,我就回去了。”
“那好吧,你怎么出差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我跟你妈都被瞒在鼓里。”
“临时代班,本来是另一个同事的,她怀孕了家里人担心长途漫漫就不让她去,所以我就过来了。”
“原来如此,不过你的终生大事也该操心了,别成天开口闭口手术医院的,总要嫁人的,我跟你妈这么多年没逼过你,知道你有主见,你也该上心点,隔壁老王老在你妈面前炫
耀他女儿嫁得多好多好,都生了两个了,你妈眼馋得不行。”
“这不是还有蔺以轩吗,再说,我嫂子也怀上二胎了,有我妈操心的,我就算了。”
“这话我可不爱听,你嫂子是你嫂子,你是你,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对了,你打电话找我干什么,我差点给忘了。”
蔺父在两个儿子面前都是十分严厉的,但从小到大却打从心里真心疼爱蔺澄,对蔺澄比蔺澈跟蔺赫好多了。
他奉行“男孩子要穷养,女孩子要富养”,当然揍的都是蔺赫,蔺澈从小到大也是没让他操心,懂事得很,蔺澄富养也没被养得娇气,蔺赫这个越大越叛逆,让他头疼不已。
“没什么事,我就是有点想你了,好了,爸,我要起床了,先不说了,有空再聊。”
蔺澄一股脑儿说完,就结束了通话,心头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琇書網
她眼眶泛红地躺在了床上,跟父亲家常通话,罗辉这两个字,太过难以启齿。
她到底还是信了韶琛的威胁,信了他手中握有父亲的把柄。
父亲就要退休了,他爱惜自己的名声胜过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她到底还是心软了,做不到那么狠心毁掉父亲眼下的一切,让父亲身败名裂。
蔺父接了蔺澄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右眼皮就一直不停地跳动。s3();
吃早餐的时候,还跳个不停,跳得他心浮气躁,总觉得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餐桌上,他随口问了下蔺澈,“澄澄去哪里出差了?”
蔺澈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方怡,蔺赫手上的调羹不小心滑落,掉到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然后,整桌的氛围凝滞了起来。
蔺父虽然年纪大了,可不是个迟钝的人,蔺澈跟蔺赫两人脸上的不安,他可没有错过。
蔺父大力拍了下桌子,震得餐桌上的碗筷发出叮当的声响,他深吸了一口气,并不想动怒,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蔺父的情绪有点过激,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年纪大了,还有三高,气得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蔺母看得心惊肉跳的,赶紧去扶着他的胳膊。
“谁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澄澄刚才还莫名其妙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嘘寒问暖的,这电话打完后我一直眼皮跳个不停,这是预兆,呵呵,你们一个个翅膀硬了,胆子肥了,连我都瞒在鼓里。”
蔺父骂完,又有些喘不上气来了。
蔺母的柔声劝和,根本不顶事,蔺母也拿出大家长的威严,指名道姓,“方怡,你来说。”
方怡怀着身孕,她也不想为难,儿子是她生的,知道就是发威,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的。
“妈,爸,你们别激动,蔺澄在阳城,她那个”
方怡实在说不出口,还是蔺澈看不过去接了下去,“小妹在阳城设计了韶琛上了她的床,回不来了。”
蔺赫回来后,又打了个电话给蔺澄,才知道姐姐没能回来,用脚趾头想下,也知道是琛哥从中动的手脚。
“什么?”
这下不止蔺父整个人脸色不对劲,蔺母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哪里能料得到自家乖巧聪慧的女儿竟然还有这等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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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琛结婚,对外还没公开,但他们蔺家是知情的。
而且,他们两老都是知道他那个妻子,还是陆霆韬的前未婚妻。
不管韶琛当初是出于何种目的跟这女人结的婚,可后来他对这女人却是非同一般,几次亲自陪同这女人入院,身为院长的蔺父不可能被瞒在鼓里。
韶琛性情冷淡,哪怕对亲生父母看到他也会心生忌惮,若是他无意,哪里会费这等心思。
还有墨汐,他亲自致电跟自己要的人。
家里人,蔺父能透露的,都是跟蔺母通了气的。
蔺父身体摇摇欲坠,头晕目眩,要不是毅力坚持,真要栽倒下去了。
蔺母轻抚着他的胸膛,安慰道,“老头子,消消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你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蔺澈给蔺父倒了一杯温开水,蔺父颤抖着双手喝完,才稍微缓了过来。
“给我说清楚。”
于是,从三人的拼凑中,蔺父跟蔺母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s3();
原来家里几个小辈都是知情的,就他们两老还蒙在鼓里。
“胡闹,简直一派胡闹。”
蔺父瞪眼,厉声喝道。
“你们一个个就不知道劝着点吗?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却不能不自量力去做。我们家一贯和睦,怎么生出这么个孽种,人家结婚了,还执迷不悟妄想破坏人家的婚姻。”
“韶琛往日里尊称我一声伯父,可不代表他真当我是伯父了。”
“蔺赫,你纵容你姐,是不是不想要结交韶琛这个朋友了?你往日里不是琛哥琛哥叫的欢吗?”
蔺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本来觉得最不必操心的女儿,没想到成了最该操心的。
蔺澈、方怡,还有蔺赫,三人这会噤若寒蝉。
蔺母叹息,“澄澄这事,也怪不到他们三个头上,老头子,眼下还是快把澄澄给叫回来,阳城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澄澄又把韶琛给激怒了,到时候怎么办?”
蔺母仿佛看上去一下老了十来岁,沧桑尽显,脸上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女儿做错了事,还是她的女儿,血浓于水,儿女都是父母老来债啊。
“都怪你,都是你宠出来的,惹下这滔天的祸事。”
蔺母知道老头子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也不跟他辩解。
蔺父骂了一通后,心情舒坦了不少,早餐自然是持续不下去了,他一点胃口都没了,找出手机走到院子里给蔺澄打电话。
手机很快就被接通了,“爸。”
“蔺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忘了告诉我?”
跟之前和蔼可亲的态度截然不同,这回父亲的口气都气得颤抖了,怒吼出来的。
蔺澄吓了一跳,然后想到了蔺赫回去了,父亲估计知道了。
她没有吭声,倔强地抿着唇,脸上爬上了满满的委屈,没有人看得到。
“你给我立刻、马上回来,韶琛要你做什么,你别忤逆,都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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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儿至今没能回来,肯定是受到了限制。
蔺澄把手机往耳边移开了点,耳朵隐隐生疼。
她的性子是那种吃软不吃硬,如果父亲用先前电话里那种声音跟她说,她肯定买账的,父亲命令式的口吻,下意识地让她生出了抵触的心态。
“蔺澄,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再回来了。”
蔺澄无声无息的反抗,让蔺父这血压又不断飙高,急促地喘了口气道。
她想到了罗辉,不知道怎的,早上难以启齿的话题,这会突然就能问得出口了。
“爸,你还记得罗辉吗?”
她轻描淡写的声音,却跟鬼魅似的一只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蔺父脑海里几乎立刻呈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罗辉。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都过去二十年了,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年没人在自己耳边提过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自己女儿的口中听到。
二十年前,女儿才十岁,她怎么会知道?s3();
难道
蔺父闭上了眼,时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一名叫罗辉的病患被家人急匆匆地在晚间送来就诊,罗辉的症状当时头痛发烧,能做的所有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
李医生束手无策,便请自己过去看看。
他诊断的结果为病毒性脑炎,于是给予适当的激素治疗后患者的症状全部消失了。
然后,罗辉出院,正常上班。
两周后,罗辉又因头痛发烧入院,各种检查依然没有发现异常。
自己认为,上次诊断的病毒性脑炎经激素治疗痊愈出院,说明诊断是正确的。这次又出现相同的病症,说明脑炎没有治疗彻底,于是继续给予激素治疗。
可是这次才激素治疗却失效了,一直没有效果,罗辉继续头痛发烧。
李医生提醒他是不是误诊了,当时年轻气盛的自己,坚持自己的诊断没有出错,认定没有效果是认为使用的激素量不够,所以没有效果,后面加大激素使用量,没料到意外发生,罗辉几天后死亡。
家属忿忿不平,医患关系一度紧张。
自己那个时候,正是事业飞黄腾达时期,打败了几个候选人成为新任院长,若是出这么大的失误,屁股还没坐热的岗位就要拱手让人,今后极有可能连个普通医生也当不成了。
幸好李医生是私底下找他的,他那个时候鬼迷心窍,一心想着自己不能落败,便咬牙把这个黑锅给李医生背上了。
家属找的也是李医生闹,李医生辩白无用,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罗辉死亡后打开胸腔腹腔跟头颅时,看到密密麻麻芝麻粒的病变,进一步证实为粟粒性结核。
这是典型的误诊,要知道结核病是忌用激素的,罗辉跟李医生的相继死亡是自己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生怕东窗事发,夜夜噩梦不断,事后找了靳老,也就是靳韶琛的爷爷,有靳老出手,事后并没有风声曝出来此事与他有关,最后以医院赔了一大笔钱而告终。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蔺赫,蔺澈,你们爸爸晕倒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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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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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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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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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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