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远之跟随着队伍去了谢老爷子的家里。
“先生,必须要这样做吗?”
谢连山两兄弟还是不死心,毕竟谁都希望自家老子能够入土为安,再次问道。
徐远之点点头。
他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叹息道:“罢了罢了,开棺吧。”
语毕,他们招呼了几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厚重的棺材撬开。
棺材撬开了,徐远之探头往里边看了一眼,说道:“这衣裳不行啊,得换。找一身最破的衣服来。”
谢连山听了徐远之的话,大概也知道了怎么一回事,毕竟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圈一红,转身进了屋。
一直挺长时间,才拿出了一身旧衣裳。
换好旧衣,将炕上铺的草席掀下来,徐远之用草席将谢老爷子的尸体一裹,两头用草绳一绑,说道:“可以走了。”
“爹……爹的,儿子不孝……”
看看旁边空了的大棺材,再看看被席子卷起来的老爹,这俩兄弟终于忍不住扑了上去,磕着头嚎啕大哭。
他俩一哭,旁边前来帮忙的近亲朋友都跟着哭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哭声震天。
哭归哭,可人总还得埋了,半个钟头以后,谢家两兄弟抬着谢老爷子的尸体出了门。
我紧随其后,心中暗道,天意会让谢老爷子葬在哪呢?
依着徐远之的意思是让这谢家兄弟在城里转圈,可这兄弟二人明显不想把老爹葬在闹市。
虽然懂风水的人不少,许多风水的基本理论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真正精通的人绝对不多,这谢家两兄弟大概也是略知皮毛,所以他俩专门挑些偏僻的地方走。
我们从谢家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挺高,竟然一直转悠到了华灯初上,那草绳被抻得老长,却结实如牛筋,就是没有断的迹象。琇書蛧
城里人多,又到了这个点,人就更多了,一路走来跟着看热闹的人居然排起了长队。
谢家两兄弟刚开始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一边走一边哭,这个时候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那汗珠顺着额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徐远之刚开始一直静静跟着,这时候眼见着天色将暗,他劝道:“看来真的是天意啊,你俩往大路上走吧。”
谢家兄弟似乎还有些不甘心。
徐远之又说,如果他们不往大路上走,那即便是走到天亮,这绳子都断不了。
二人无奈,只好抬着尸体上了大路。
说来也怪,他俩刚上大路走了没几步,在一个十字路口,那草绳“砰”地一声崩断了,谢老爷子的尸体,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谢连山一见这情景,顿时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了片刻,他一把扯住徐远之,呜咽道:“先生,这十字路口怎么可以葬人,这里整日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我爹若是葬在这里,他老人家如何能够安息?先生,你能不能再给想个法子?”
徐远之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说道:“别哭了,这实际上是一件好事。”
好事?
所有人都愣了,这是好事?好在哪里?
一众人的目光齐齐盯着徐远之,等待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谢老爷子落在这里是天意啊,从他被万人踩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罪孽就已经断于他一身了,你们后辈子孙不会再受到因果牵连,这是你们谢家的福分。”
听他这么讲,我明白了天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但显然这谢家两兄弟根本不明白他爹到底有什么罪孽,硬拉着徐远之给他们个明白话。
徐远之无奈,只得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听完,他们双双沉默,眼窝里的眼泪连绵不绝的滚落。
看他俩哭成这样,我也跟着难受起来,我十分理解他们的心情,在他们的心中,他们的父亲一直是一个德高望重,功勋卓著的大英雄,可正是由于他们所认为的大功德才导致了今天的死无葬身之地,这事搁在谁身上,估计也不能接受。
哭了很久,谢家兄弟才挖坑将他爹埋了下去,几个人上去将土踩平。无坟包,无碑文,无香烛纸钱,不知道的人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繁华的十字路口下埋了一个人,以此以后,谢老爷子一坟万人踩。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事后谢连山履行承诺,将他在健康街的一套门面房送给了徐远之。
真的是送!
这是两间两层的临街房,位于老城区,略显破旧,但附近人挺多,算得上是闹市。
徐远之丝毫不以为意,颇有点受之无愧的意味。他说,破邪,看风水这些事,本来就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有时候,一张符,一句提点,就关乎一家人几辈子的运势,无价。
话虽如此,徐远之还是应他俩兄弟之请,去他们家中,乃至单位,给他们各自布置了一个生财、望运的风水局。
谢连山在区政府工作,人家都叫他谢书记,官应该不小。谢连胜自己开公司做老板,生意也是红红火火。
作为礼尚往来,谢连山拖关系,将我安排进了一所学校,我终于又开始读书了。
徐远之拦棺的事迹,被人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一时之间沸沸扬扬。
在晋邑,徐远之可谓是一战成名。很多人慕名而来,请他给算命、看风水,或者有人家里不干净,也请他去捉鬼驱邪。
后来徐远之直接将一楼收拾出来,开了一家算命馆,从此忙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我们算是在晋邑安定了下来。
我也逐渐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只是偶尔还会想起柳树滩的山山水水。初中,高中,十年之后,我考上了晋邑的一所大学。
这十年里,我跟着徐远之学会了很多风水,卦象命理之类的知识,牛疯子留给我的那些道家典籍,也都快被我翻烂了。
只是一直不知道我的道术究竟达到了什么水平,因为我一直没有施展的机会。
这十年,也是苦难的十年。
如果徐远之只是赚钱养活我俩,那我们虽说不上锦衣玉食也应该差不多了,可这货偏偏还往了四个土球。
那四个玩意对灵气的索取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开始还好点,后来一块万儿八千的灵玉,一晚上就碎成了渣渣,简直比强盗都狠。
为了养活它们,我们一贫如洗,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时还要靠谢书记的支援。
为了养活它们,徐远之到处接单,不过就他这点本事,遇到个稍微厉害点的恶鬼,回来就是鼻青脸肿。
这还不算,他还到处跟人借钱,借天材地宝,开始刚同道中人借,后来发展到跟客户借,再后来,外面直接传言说,健康街姓徐的那个老道士就是个骗子,逮谁跟谁借钱。
这坏名声就像深秋草原上的一颗火星,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晋邑,找徐远之算卦的人越来越少,上门讨债的却越来越多。
我无数次狠起心想把那土球给砸了,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又怕徐远之会崩溃,毕竟他殚精竭虑地养了这么多年,只好放弃。
实际上,他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有心不要这几块土球了吧,可毕竟已经付出了十年的心血,舍不得。
再养下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成果。
最后不得已,他将其中的三个拿去给道友抵了债,自己只留下了一个。
在这种缺衣少食的环境中长大的我,对金钱的渴望超乎了常人,老早就有了赚钱的意识,每年寒暑假都会跑出去打工。
大一这年暑假,我又跟往年一样和几个同学约好了去一家早餐店打工。
不曾想,才干了两天,我就接到了一封信。
信是程瞎子托人写的,大意是:他病了,怕是不久于人世,还嘱咐我好好上学,不用挂念他,也不要回柳树滩去看他。
看着这封信,我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我和徐远之在晋邑生活的这些年,一直是跟程瞎子有联系的,也多亏了他总在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支援,不然依着徐远之这不靠谱的道士,我早就饿死了。
尤其是这几年,我的学费都是程瞎子给的,现在他病了,我该怎么办?
十年前,牛疯子嘱咐我不要回去的话,还一直萦绕耳边……
现在,我已经成年了,没有小时候考虑事情那么片面了。
小时候,我真的会以为我跟仪塘村缘浅,可现在想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人都有一颗好奇的心,我的好奇心更甚,这么多年来,除了我想不通的三大疑团外,我还时常考虑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出生时的事情。
奶奶和牛疯子都对我说过,我是未足月便被人从我娘的肚子里剖出来的,是遭了人的算计,那到底是什么人杀我娘,算计我?算计我又有什么目的呢?
一想到这些问题,我当即抛弃了牛疯子的嘱咐,我要回去。
不光是去见程瞎子最后一面,更要了解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或许能找到一点线索,抽丝剥茧地找出凶手,为我娘报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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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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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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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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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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