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是没有条件的,都是去浴池。不过他们白天的时候买了两个木桶,可以在家简单泡澡的那种。当然,需要各回各屋,各自避嫌。想想这情景,许则欢都有些脸红。毕竟不是一起生活的夫妻,还有很多距离感呢,不想一下子落实到各种细节之中。
她都刷完牙了,没想到文因朝又洗了盘葡萄,让她吃。两人在他的西屋聊天,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题。许则欢不太希望沉默,她怕文因朝凝视他。快到十点了,感觉新买来的小闹钟一直在滴滴哒哒地走着,提示着他们时间的流逝。
她真舍不得走,可是不想这么快就推近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像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不值得一口气把它吃完一样。花未全开月未圆,那才是最好的境界。她这么劝说着自己,起身准备回自己屋。
文因朝却咳嗽了两声,说他觉得有些发烧:“要不你帮我试试?”
许则欢抬头,覆上他的额头。他却有些失望:“不应该用你的脑门试试么?”
结果呢,她觉得他一点都不热,纯属装的。
“不要走。”
许则欢狠了狠心,不听。文因朝见她坚持,用手轻轻拦住她:“那好吧,晚安。”
许则欢见他靠近过来,心里一阵悸动。不过,他还是吻了吻她的额头。她这才放松下来,莫名的又有些失望。刚才又害怕,却又期待,真是丢脸。
她跑回东屋,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知道他若是真正靠近她,恐怕她很少有拒绝的力气。那可是自己倾心的人啊,甚至是无法得到的人。如水中月,镜中花。
可是近在眼前时,她却不敢靠近。怕他们这么轻易得到彼此,就会不珍惜。
一直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也许是因为换了环境,睡得很浅。有一点声音,就立刻醒来。许则欢感觉到外面有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可是那种不安的本能却是那样强烈,她意识到,有人不但进了院子,还正在推门。
她这才彻底清醒,随即惊出一身冷汗。昨晚光顾着和文因朝厮守了,连门都忘了插!
而这时,外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发出意外的声音:“怎么回事?家里怎么还有人呢?”
许则欢已经飞快跳下了炕,没穿拖鞋,就打算去把门从里面插上。可是来人的声音如此熟悉,又让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好像是爸爸?不会吧,爸爸怎么会突然来了?
她从门玻璃往厨房看了一眼,发现果然是父亲。父亲正在推开西屋的门,而文因朝那屋也没插门。
天啊。她惊呼,慌乱地套上拖鞋,就往外跑。“爸,你怎么来了?”
许父已经进西屋了,发现了睡梦之中的文因朝。他可能是昨天干活累着了,睡得正香。此刻才被惊醒,正一脸困惑地望着许父。
“爸……”许则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尴尬而又心虚。
许父回过头,发现女儿穿着毛绒绒的睡衣,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是怎么个情况?”
许则欢赶紧拉着父亲去东屋:“爸,他是我一个朋友……你看到了,我在这屋睡的……”
“那也不对啊,他是谁?你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和男的在一个屋里睡觉呢?”
“不是,爸,是一个东屋一个西屋……”
“那也不行啊?你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你还没有对象呢,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爸……”许则欢都快哭了:“他是文因朝,我跟你们说过的。我喜欢他。”
许父气得脸都变色了:“要不是今天来街里卖土豆,顺便往这拉点木头柴火,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事!你妈是得赶紧来了,你这样,我们能放心吗?”
“叔……”文因朝进来了,不像刚才穿着睡衣,已经换好了衣服,看上去端正得很。“叔,你不要怪她,都是我不好。”
许父审视着文因朝。文因朝已经麻利地拿了凳子过来:“叔,你坐。”
许父:“不坐!我站着就行!你的事,我也听孩子回家说了。我和你婶本来是不想管的,毕竟姑娘也大了,也有主意了,她自己决定就行。但是没想到你们……”
“叔,本来我一到这就想去看您和我婶,可是关于我俩的事,现在有些关键的地方还没有解决,怕你和婶担心。我原计划下回来的时候,再去看你们,估计那个时候,就有更明确的方向了……”
“一家女百家求。跟你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们心里是不赞成的。你们隔得太远了,小欢是个女孩,家里不可能放心让她去外地的。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事,又没有朋友,又没亲戚的,照应不到。再说,我不求她有什么别的发展,只希望她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过个踏实的小日子就行。”Χiυmъ.cοΜ
许父平时不擅言辞,很少说这么多话。许则欢年轻时和其他人一样,与父亲交流的机会不多。等她进入中年,开始真正理解父母,想要陪他们多聊聊天的时候,爸爸已经生病了,不愿意开口,万事都漠不关心了。
而此刻,看着爸爸为自己着急,为自己筹划,甚至为了自己跟年轻的文因朝说这么多话的时候,许则欢心里一阵酸楚。她怎么不知道父亲的一番苦心呢。连当初要弟弟的时候,父亲都是觉得,她一个人在世上太孤单,需要一个兄弟姐妹陪着她。将来要是父母有什么事,两个孩子,一个负责哭,一个负责张罗。不用说,弟弟是负责张罗的,而她就是负责哭的那个。
文因朝上前,扶着许父坐下。许父不喜欢与人亲近,平时连许则欢靠近,他都要躲开的。现在也忍着不适坐下了,大概是觉得文因朝举动真诚吧?
文因朝也坐在了许父对面,“叔……跟您说句实话吧,我是很想将来和您成为一家人的。现在还做不到的事情,我不想说太多,但是……我会尽力。虽然看起来很难,但有些事,还是事在人为的。”
他想了又想,又注视着许父,郑重道:“叔,您放心。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会注意影响的,不会伤害则欢。”
许则欢注意到,父亲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估计又是凌晨两三点钟就起床,开着小毛车来街里买土豆的。现在也不过五六点钟,他已经忙碌了大半天,到这里,又被自己气了一场。
“爸,你吃饭了吗?”她心疼得想哭。都是自己还不够有能力,还没有将父母从劳累的农活里解脱出来。今天父亲来卖土豆,估计昨天和母亲一起,在地里忙着干农活。这么一想,她都对自己在谈情说爱有罪恶感。
“你别打岔。”许父瞪了女儿一眼。又对文因朝叹息了:“你又怎么尽力呢?山东现在发展得比东北好得多,连我们村里的人都有回去的。你怎么可能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呢?再说,你也有父母,也有工作。连我闺女,我都不想让她放下这边,你家里怎么可能让你过来呢?”
“我还有弟弟。有他在家里那边,父母将来也是有寄托的。”
许父还是摇了摇头:“你太年轻了。日子长着呢,两口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万一哪天吵架了,难免不后悔当初的想法。哎,我都让你带沟里去了,这事不太可行,不跟你讨论了。”
他瞪许则欢:“你别以为离家里远,就任性了。到啥时候,别忘了自己的根本。祖祖辈辈都是要个名誉的人,不能做事让人戳脊梁骨!上次我就告诉你,不能花人家的钱,你还给他了吧?”
不等许则欢回答,文因朝先帮她点头:“还了,叔,她早就给我了。我就是担心她,才汇款过来的,她已经批评我好几次了……”
“恩,这就好。你俩孤男寡女的,以后可不许再这么住了!虽然刚才我看了,确实是两个屋吧。”
“恩恩。”文因朝继续点头:“叔,昨天我俩收拾这屋,干活太晚了,我就没回旅店。今晚我一定回旅店去住。您就别再说小许了。”
“行,我就信你这一回。看着也是个实诚孩子。将来的事是将来,现在你俩就当个朋友吧,怎么说也是远道来的。姑娘你也招待好他,山东老乡么。”
“恩。”许则欢点头。他俩唯唯诺诺,将许父送走了。文因朝想陪许父去吃个早餐,许父说今天地里活多,他得早点回去。孩她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文因朝说,那他就跟着去家里干活吧。许父连说不用。
注视着父亲的身影走远了,许则欢心里还是酸楚的。父亲好像又瘦了,可能是这个秋天累的。
文因朝:“叔真好,讲起话来头头是道的。没打我,也没骂我,就是跟我急了,也正常。”
许则欢:“我爸是那个年代的高中生呢!可惜赶上的时候不好,天天不用上课,高考也取消了!”
文因朝:“看完他老人家,我更理解你了。一看就是不容易,这么辛苦还供你上学。难怪你都舍不得买电脑,肯定攒着想贴补家里呢。”
……
许则欢一阵恶寒,听他这么一形容,自己怎么像凤凰女?
文因朝:“将来我会和你一起孝顺他的。放心吧。”
……
不是吧,刚才爸爸提出的问题,他解决了吗?用什么谈未来啊。
“你说,叔是不是喜欢我啊?我感觉到了,他开始时挺生气的,后来看着我时,目光还挺温和的,好像,还有些欣赏?”
……
许则欢只想告诉文因朝,你想多了,纯粹想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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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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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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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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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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