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尼转头问道:“是阿琪带你去的?”
阿珂道:“是。”
白衣女尼道:“然后发生了何事?”
阿珂道:“他们少林寺的和尚凶得狠,说他们寺里的规矩,不许女子入寺。”
方宇道:“确实,这规矩实在要不得,为什么施主不能入寺?观世音菩萨就是女的。”
白衣女尼道:“然后呢?”
方宇道:“姑娘说,既然人家不让进寺,那就回去罢。可是少林寺的四个知客僧很没礼貌,胡言乱语,得罪了两位姑娘,偏偏武功又差劲得很。”
白衣女尼问阿珂道:“所以,你们跟人家动了手?”
方宇抢道:“那全是少林寺知客僧的不是,这是我亲眼目睹的,是他们伸手去推两位姑娘。
师太你想,两位姑娘是千金之体,怎能让四个和尚的脏手碰到身上?两位姑娘自然要闪身躲避,四个和尚毛手毛脚,自己将手脚碰在山亭的柱子上,不免有点儿痛了。”
白衣女尼哼了一声,道:“少林寺武功领袖武林,岂有如此差劲?阿珂,你出手之时,用的是哪几招手法?”
阿珂不敢隐瞒,低头小声说了。
白衣女尼道:“你们将四名少林僧都打倒了?”
阿珂向方宇望了一眼,恨恨的道:“连他是五个。”
白衣女尼道:“你们胆子倒真不小,上得少林寺去,将人家五位少林僧人的手足打脱臼。”
她双目如电,向阿珂全身打量。阿珂吓得脸孔更加白了。
白衣女尼见到她颈中一条红痕,问道:“这一条刀伤,是寺中高手伤的?”
阿珂道:“不,不是。他……他……”
阿珂抬头向方宇白了一眼,突然又颊晕红,眼中含泪道:“他……他好生羞辱我,弟子自己……自己挥刀勒了脖子,却……却没有死。”
白衣女尼先前听到两名弟子上少林寺胡闹,甚是恼怒,但见她颈中刀痕甚长,登生怜惜之心,问道:“他怎地羞辱你?”
阿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方宇道:“的的确确,是我的不该,我说话没上没下,没有分寸。姑娘只不过抓住了我,吓了我一跳,说要挖出我的眼珠,又不是真挖。
但偏偏我胆小没用,被吓得魂飞天外,双手反过来乱打乱抓,不小心碰到了姑娘的身子。虽然我不是有意,总也难怪姑娘生气。”
阿珂一张俏脸羞得通红,眼光中却满是恼怒气苦。
白衣女尼问了几句当时动手的招数,已明就理,说道:“这是无心之赤,却也不必太当真了。”
她轻轻拍了拍阿珂的肩头,柔声道:“他是个小小孩童,又是……又是个太监,没什么要紧,你既已用‘乳燕归巢’那一招折断了他双臂,已罚过他了。”
阿珂眼中泪水不住滚动,心道:“他哪里是个小孩童了?他曾到妓院去作坏事。”
但这句话她却也不敢出口,生怕师父追问,查知自己跟着师姊去妓院打人,心中一急,又哭了出来。
方宇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道:“姑娘,你心中不痛快,再踢我几脚出出气罢。”
阿珂顿足哭道:“我偏偏不踢。”
方宇提起手掌,劈劈拍拍,在自己脸上连打了几个耳光,说道:“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白衣女尼微皱双眉,说道:“这事也不算是你的错。阿珂,咱们也不能太欺侮人了。”
阿珂抽抽噎噎的说道:“是他欺侮我,把我捉了去,关在庙里不放。”
白衣女尼一惊,道:“还有这等事?”
方宇道:“是,是,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不对。我是想讨好姑娘,因此请了她进寺。我心里想,这件事总是因姑娘想进少林寺逛逛而起,寺里和尚不让她进寺,难怪她生气,因此……这就大了胆子,请了姑娘去般若堂玩玩,叫一个老和尚陪着姑娘说话解闷。”
白衣女尼道:“胡闹,胡闹,两个孩子都胡闹,什么老和尚?”
方宇道:“是般若堂的首座澄观大师,就是师太在清凉寺中跟他对过一掌的。”
白衣女尼点点头道:“这位大师武功很是了得。”
她又拍了拍阿珂的肩头,道:“好啊,这位大师武功既高,年纪又老,小宝请他陪你,也不算委曲了你。这件事就不用多说了。”
阿珂心想:“这小恶人实在坏得不得了,只是有许多事,却又不便说。否则师父追究起来,师姐和我都落得有许多不是。”
阿珂说道:“师父,你不知道,他……他……”
白衣女尼不再理他,瞧着祟祯的坟墓只呆呆出神。方宇向阿珂伸伸舌头,扮个鬼脸。阿珂大怒,向他狠狠白了一眼。
方宇只觉她就算生气之时,也是美不可言,心中大乐,坐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欣赏她的神态,但见她从头到脚,头发眉毛,连一根小指头也是美丽到了极处。
阿珂斜眼向他瞥了一眼,见他呆呆的瞧着自己,脸上一红,扯了扯白衣女尼的衣袖:“师父,他……他在看我。”
白衣女尼嗯了一声,心中正自想着当年在宫中的情景,这句话全没听时耳里。这一坐直到太慢偏西,白衣女尼还是不舍得离开父亲的坟墓。
方宇盼她这样十天半月的一直坐下去,只要眼中望着阿珂,就算不吃饭也不打紧。
阿珂被他瞧得周身不自在,虽然没有转头望他,但却总感觉他的一双眼总是盯着自己身上,心里一阵害羞,一阵焦躁,又是一阵恼怒。
阿珂心想:“这小恶人花言巧语,不知说了些什么谎语,骗得师父老是护他。一等师父不在,我非杀了他不可,拼着给师父狠狠责罚一场,也不能容得他如此羞辱于我。”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黑,白衣女尼叹了口长气,站起身来道:“咱们走罢。”
当晚三人在一家农家借宿,这里环境有点儿差,但胜过没有。
方宇知道白衣女尼喜欢干净,所以吃饭时先将她二人的碗筷用热水洗过,再将她二人所坐的板凳,吃饭的桌子抹得纤法不染,随后又去抹床扫地,将她二人所住的一间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他向来懒惰,如此勤快,实在是生平从所未有的事。为了在白衣女尼面前留下好印象,他也是拼了。
白衣女尼暗暗点头,心想:“这孩子倒也勤快,出外行走,带了他倒是方便得多。”
她十五岁前在深宫生长,自幼给宫女太监服侍惯了,身遭国变之后流落江湖,日常起居饮食自是大不相同。
方宇做惯太监,又是尽心竭力的讨好,意令她重享旧日做公主之乐。
白衣女尼出家修行,于昔时豪华,自早不放在心上。但每个人幼时如何过日子,一生都会深印脑中,再也磨灭不掉。她不求再做公主,但方宇却服侍得她犹如公主一般,自感愉悦。
晚饭过后,白衣女尼问起阿琪的下落。
阿珂道:“那日在少林寺外失散之后,就没再见到师姐,只怕……只怕已给他害死了。”说着眼睛向方宇一横。
方宇忙道:“哪有此事?我见到阿琪姑娘跟蒙古的葛尔丹在一起,还有几个喇嘛,吴三桂手下的一个总兵。”
白衣女尼一听到吴三桂的名字,登时神色愤怒之极,怒道:“阿琪她干什么跟这些不相干的人混在一起?”
方宇道:“那些人到少林寺来,大概刚好跟阿琪姑娘撞到。师太,你要找她,我陪你,那就很容易找到了。”
白衣女尼道:“为什么?”
方宇道:“那些蒙古人,喇嘛,还有云南的军官,我都记得他们的相貌,只要上一个,就好办了。”
白衣女尼道:“好,那你就跟着我一起去找。”
方宇大喜,忙道:“多谢师太。”
白衣女尼奇道:“你帮我去办事,该当我谢你才是,你又谢我什么了?”wWW.ΧìǔΜЬ.CǒΜ
方宇道:“我每日跟着师太,再也快活不过,最好是永远陪在师太身边。就算不能,那也是多陪一天好一天。”
白衣女尼道:“是吗?”
她虽收了阿琪、阿珂两人为徒,但平素对这两个弟子一直都冷冰冰地。二女对她甚为敬畏,从来不敢吐露什么心事,哪有如方宇这般花言巧语,甜嘴蜜舌?
她虽性情严冷,这些话听在耳中,甚是受用,不由得嘴角边露出微笑。
阿珂道:“师父,他……他不是的……”
她深知方宇热心帮同去寻师姐,其实是为了要陪自己,什么“我每日跟着师太,再也快活不过,最好是永远陪在师太身边”云云,其实他内心的真意,该当把“师太”两字,换上了“阿珂”才是。
白衣女尼向她瞪了眼,道:“为什么不是?你又怎知人家的心事?我以前常跟你说,江湖上人心险诈,言语不可尽信。
但这孩子跟随我多日,并无虚假,那是可以信得过的。他小小孩童,岂能与江湖上的汉子一概而论?知道了吗?”
阿珂不敢再说,只得低头应了声:“是。”
方宇大喜,暗道:“阿珂好老婆,你老公自然与众不同,岂能与江湖上的汉子一概而论?你听师父的话,包你不吃亏。最多不过嫁了给我,难道我还舍得不要你吗?放你一百二十个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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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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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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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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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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