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天空湛蓝。蓝色浓稠深邃,像是艺术家精心调制的上好色彩,再毫不吝惜地挥洒向天空。
她怔怔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啊,”云栩栩摸摸自己的脸,入手一片温热,她慢吞吞地感慨,“我竟然没死。”
司空渊与她无凭无故,又是不折不扣的大魔头,云栩栩没指望对方能救自己,她现在还活着,反而有几分不真实感。
“你当然活着,”单鸾第一时间发现小圣女醒了,毫不顾忌地跳到她身上,窝在心口道,“但是昏迷两天,差一点就死了。”
回想当时的情况,脏器受损,内出血,的确是九死一生。云栩栩摸了把单鸾的羽毛,却只摸到干涸的血块,她隐蔽地擦手,问,“我之前怎么了?”
“喂!这可都是你的血,本大爷还没嫌弃你呢,”单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立马不满地跳到地上。
还想继续控诉,余光却瞥见她白裙上大片血迹,单鸾气愤的表情一滞,沉默片刻后别扭地开始回答,“你在体内施出攻击法术,不仅没有及时解除,还用丹药和灵力不断催生,最后身体重创。”
类比到现代医学,就是将肿瘤误认成免疫细胞,又吃了一些补药,所以愈发严重。
这就是没有老师的坏处,什么都要自己摸索,还难免出错。云栩栩点点头,表示懂了,同时盘算着抓紧时间找个先生。
所有疑惑都被解决,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云栩栩躺着没动,不太情愿地开口,“圣尊救了我?”
她见过司空渊很多次,不是在杀人就是在动手,很难想象他竟然会救人。
单鸾缩回脑袋,心虚地想起大魔头沉着脸做的一切,含糊开口,“是。”
虽然大魔头侵入识海,差点摧毁她的神识,但归根结底,他还是救了她……吧。
闻言,云栩栩揉下脸,郁闷开口,“改日我找机会向圣尊道谢。”不知修真界有没有送锦旗的说法,如果她夸赞对方妙手回春,司空渊怕不是要当场动手。
她的语气很不情愿,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单鸾停顿片刻,迟疑地询问,“小圣女,你讨厌司空么?”
“当然不。”云栩栩很快回答,心里默默补充:我不讨厌他,我只是被迫要杀他。
“为什么?”单鸾极其不可思议。
“你们都觉得我讨厌圣尊,比如青枝、乐山乐水,甚至包括我爹,他还特意传音让我别多想。”
云栩栩想起云如生别扭的样子,轻笑了下,继续道,“我为什么会讨厌他?就因为遴选圣女时他要杀我?可是,我觉得他的反应很正常,当时阵石在我手里,无论是谁都会认为我有问题。”
冤有头债有主,害她的是黑雾,司空渊与她同为受害者,她不会怪错人。
单鸾并不相信她的话,“你能理解他的行为,并不代表能控制情绪。司空当时要杀你,你当真完全不恨他?连一丝埋怨都没有?”
盯着头顶的天空,云栩栩内心一片平和,她抱起单鸾,轻轻道,“那是因为我的思考方式不同。”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一直在用医生的方式来思考。
因为父母都是医生,云栩栩从小在医院长大。她见过患者家属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也见过他们不顾形象破口大骂。wWW.ΧìǔΜЬ.CǒΜ
她那时还小,偶尔会被种种情绪感染,变得痛苦或者愤怒,母亲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她的异常,拥着她轻声说,“小羽毛别不开心。”
“可是他骂爸爸。”云栩栩愤怒地控诉白日被保安带走的患者家属,他骂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没关系,”母亲轻抚她的头发,眉目温和地告诉她,“我们是医生,而他只是害怕。”
云栩栩花了很长时间来理解这两句话,直到她自己学医,才逐渐明白它们真正的含义。
我们是医生——所以注定会受到褒奖或攻击,但这些不会改变他们治病救人的信念。
他只是害怕——所以难免口不择言或行为激进,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白大褂穿久了,人似乎都沾染上神性,让人格外慈悲与理智。云栩栩至今还未穿上那件衣服,但它一直在她心中,彻底改变她思考问题的方式以及对待世界的态度。
冷静的,理智的,客观的。
所以,她真的不恨司空渊,就像她不恨那些误解自己的普通人。他们都是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也都会犯错。
单鸾趴在她怀中,静静听着,偶尔眼中闪过什么。最后,它抹去所有复杂的情绪,抬起翅膀拍拍她的脸蛋,“那就好。”
“你说什么?”云栩栩有一瞬间晃神,她刚才在想,作为一只鸡,单鸾的翅膀似乎格外灵活。
“本大爷说,你不讨厌司空真是太好了。你们可以一起修炼了。”
云栩栩:“我为什么要和圣尊一起修炼?”她还没疯呢。
单鸾:“因为司空说,他要教你修炼。”
云栩栩嗖一下坐起来,不顾从身上掉下来许多瓶瓶罐罐,惊讶地问,“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在你醒来之前。”
云栩栩:???
“我昏迷两天,圣尊一直在这?”她还以为司空渊早就离开了。
“对啊,”单鸾不懂她为何如此惊讶,拍着翅膀说,“司空一直在这。”
云栩栩脑中顿时划过许多念头,司空渊为何在这?他有什么企图……种种想法里,最不容忽视的那个是——单鸾私下一直叫司空渊为大魔头,只有当面才会喊司空。
她僵硬着身子,沉默很久才有勇气开口,“你说的一直,包括现在么?”
单鸾没出声,但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它突然飞起来,用翅膀推她的脸。云栩栩顺势转头,顿时看见司空渊闭目端坐在角落,黑衣墨发、面色苍白,眉间隐隐透着冰冷与不耐。
她转头的瞬间,司空渊似乎有所察觉,他骤然睁眼,眼底寒意迸发,像是离弦的箭射入空中。
一时,四目相对。
云栩栩脑中只剩一个念头:你们北洲人,都有毒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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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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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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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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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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