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子过得糊涂,连自己生日的概念都停留在每年饭桌上那碗卧了蛋的面条上。
我能记住小花的纯属是因为他前不久打来电话说要请客吃饭。
彼时我、小哥、胖子,我们仨还在福建商量着要不要翻修鸡棚,小花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喂鸡,因此脑子里蹦出来第一话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我暂且理解为这顿饭是“男人四十一枝花”——解雨臣这个中年男人倔强的仪式感。
当我们因为十一假期被堵在北京高架桥上,我算是深刻铭记了小花这个生日。胖子说:“花儿爷这个生日咋不提早两天,那时候多气派,与国同庆啊!这得多有面儿啊!”
小花的生日当然气派,新月饭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来参加酒席的人。这些人有些看着面熟,大概是跟解霍两家生意上来往的人。
小花从最里面走出来接我们,一路被旁边的人道喜,他一面应着,一面以最快的速度带我们去了楼上雅间。
秀秀穿了身绛红色的旗袍,盘了头发,看起来成熟很多。她见我们来了连忙起身打招呼。
旁边瞎子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靠着椅子。“晚了自罚三杯啊。”xiumb.com
“行,听黑爷的。”胖子挨着瞎子另一边坐下。
“本来请的就你们几个,秀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被新来的伙计听到了,擅自把消息放了出去。索性就邀了平时合作的那些人,走个过场。”小花苦笑了一下,理了理被人群挤得发皱的衬衫。
秀秀接过话茬说道,“年年得提醒小花哥哥生日。今年总算有点解当家的派头了。”胖子应声,“还是女人细心!”朝秀秀竖了个大拇指。秀秀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瞎子在旁边也调笑道:“花儿今个可算大出血啊。”
“尽管吃,算我的。”
“废话,你这寿星不算你的算谁的?”
瞎子跟胖子两个凑一块,一唱一和,气氛也就闹起来了。连闷油瓶都没放过,跟他们喝了几杯。胖子喝高了的话我一个人肯定不能把这丫的扛回去,“小哥,吃菜吃菜哈,别光喝酒。”
其实这次见面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小花。我总觉得他应该忙的抽不开身,他出现在这,我们又一次聚在一起在这山南海北的聊,真的太难得了。
成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让我诧异,无论如何想不起这个熟悉的粉衬衫是谁。或许小花在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只是他没有说。
那时他大概觉得我们不会有交集。但若干年后我们又阴差阳错的不得不站在一起去面对一些事情。
显然,小花比我更聪明更理性。所以尽管我们有相似的经历,但他处理起来要比我更游刃有余。
这人在山洞差点丢下我,让我觉得从小那点“青梅竹马”的情谊算走到头了。所以我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觉得,解雨臣永远不会背叛我。
很多时候他是知道问题答案的,靠着先前的经历摸索得出结论,而我所有的冒险都是后来展开的。所以我们形成了一种可以为对方做很多事,但却省去日常联系的关系。
我们心照不宣的知道,出了事,会有人来解围。
雅间里没有别人,就我们几个吃吃喝喝放的很开,喝酒猜拳讲讲段子吹吹牛皮忘乎所以。酒不知过了几巡,我们都有点醉了,这些年难得聚这么齐。
喝的上头的时候,门外传来争吵的声音,紧接着“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三个大汉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手里还拿着酒瓶。跟在最后的服务员连忙向小花道歉,小花示意她先下去。
“解当家生日也不来跟哥几个喝一杯?”其中一个啤酒肚举着酒瓶伸到小花面前,意思是要跟小花碰一杯。他虽说是喝一杯,明眼人都知道无非是要小花借着生日给他低一等,‘敬’他这杯酒。
这啤酒肚一看就是酒池肉林惯了的,满脸横肉,贼眉鼠眼,往电视剧里一放一眼就能看出是反派的那种。这种人一般活不过十分钟。
他笑的时候脸上一圈圈褶子叠起来,拿酒瓶的手还有点晃。
小花没有动,只是一只手灵巧的转着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几秒,啤酒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身后还跟着俩小弟,贼眉鼠眼的一提溜扫了一圈周围。
“呵,我说谁的面子这么大呢,看来我们这底下人鞍前马后的还比不上这几个?”
胖子一听不乐意了,站起身撩开衣服,拍了拍自己的肉,那声音听起来跟夏天挑西瓜一样。
“看看你胖爷爷这体型,不比你这种人有份量?怎么,你这种货色来跟我们比?去潘家园打听打听,你道上胖爷的名字。你知道这都谁吗你丫的就敢在这寻死?这位,道上人称‘哑巴张’的小哥,张起灵。这位黑爷,黑眼镜。南瞎北哑都搁这呢你这龟孙冲谁丫叨叨呢?”
啤酒肚话都说不利索,哪里怼的过嘴皮子溜的胖子,他见势一边往外走,一边冲底下人嚷嚷,“嘿,快来看,解家的贵宾搁这雅间呢,咱这一个个上赶着来道喜,人还不待见呢!”
这话一出,下面吃酒的人也开始窸窸窣窣的议论。
酒壮怂人胆这话真不假,放在平时,谁敢跑到小花面前嚷嚷,这啤酒肚大概喝的脑子都没了。
下一秒我就看见什么东西飞过去在啤酒肚脑门上炸开,碎了。我回过头去看小花,他手里还在转那根筷子。
啤酒肚捂着后脑勺倒坐在地上,我才看清砸他的是一只小小的骨瓷杯。但用劲极大,所以碎掉的瓷片还稳稳扎在那啤酒肚的后脑勺上。
啤酒肚这下酒醒了,吓得哆哆嗦嗦的转身跪在地上,旁边两个小弟早已吓得腿软“咚”的两声也跟着跪下了。
小花没回头,这时候服务员推着三层蛋糕上来了,被堵在门口进不来。
拿胖子以前的话说,吃瓜群众咱看热闹不嫌事大。难得有个猴子跳出来给小花生日助助兴,当然要给他完整的showtime。
我看了眼那蛋糕,估计是为了讨好解家那群人买的,够大,一个人那么高。放以前我可能就拿着蛋糕往那孙子嘴里塞,塞到他这辈子听见蛋糕就想吐。现在,我发现跟着瞎子学,站在一边看好戏也不错。
“吃饭多没意思,我们看看杂技多好。”小花招招手让门口的服务员下去了,自己走到门口一脚一个把啤酒肚和其中一个挡门的小弟踹开,走到连廊上,连廊上可以看见下面的大厅,大厅里是满满当当的人。那服务员顺着小花的意思把三层大蛋糕就放在正对连廊的下方。
“怕死吗?”
身后那个啤酒肚声音都哆嗦起来,不停的抽自己脸,“解当家我……我喝多了犯浑。”
“你放心,生日不杀生。你从这跳下去,这点高度能砸中那个蛋糕你顶多骨折,砸不中那个蛋糕,你可能会半瘫。”
啤酒肚一听连忙磕头,磕的那叫一个响亮,但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解雨臣说出去的话不可能改。
小花又转过来朝我们招招手,“回我那,这里乌烟瘴气的,不想看。”整个二层就留着啤酒肚和那俩小弟跪在连廊上。
我走到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突然巨大的一声——“咚!”,我循声望过去,只见那啤酒整个人砸进巨大的蛋糕里,蛋糕溅的到处都是,旁边人显然不想掺和进去,连忙退几步,留下啤酒肚在正中心艰难的抹掉脸上的蛋糕。瞎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吹了声口哨,尖锐的声音吓得啤酒肚看着他,后者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十分!”
而小花已经走到门口,始终没有转过头来。全场除了啤酒肚哼哼唧唧的喊疼,没人出声。小花的声音不大,“贺老三,别以为这些年发了点财就敢到解家面前横。雅间几个,是我解雨臣的贵客。”
“走,回去。”
他最后一句是对我们说的。我们开了两辆车回去,天色已经暗了,路灯全亮起来,连接成一条光链,延伸至前方。胖子喝多了怕他晕车所以开了窗,北京的燥热被吹散在晚风里。新月饭店里那些人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啤酒肚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小花的四合院很少有人能进来,进出这个四合院的入口,在另外一个四合院里,两个四合院由地道连通。秀秀是常客,引我们到院子里一处凉亭里坐下,小花自己去换了身衣服。天已经完全黑透,本来朦朦胧胧的月亮升起来了。小花这院子里点了几盏古色古香的灯,院子里养了一池白鱼,倒颇有些韵味。
秀秀去给我们倒茶了,瞎子在逗池里的鱼,闷油瓶打量着四合院的构造,能把院子搞成这样也只有小花了。
我和胖子摸到小花的厨房去,厨房里厨具什么的倒是齐全,只是这食材我找了好久,才在角落里发现几包挂面。水开,煮面,打蛋。胖子一气呵成。
我俩端着面到凉亭的时候,小花已经换了身家居服,坐在凉亭边,哼着花鼓戏的桥段。
小花这一场戏,已经开腔。他唱的词千回百转,无花木却见春色,无波涛可观江河。戏里戏外,谁真谁假,亦难分。
一曲罢了,我把面推过去,小花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尝了一口,说道:“你把卖盐的打死了吗,这么咸!”
“胖子做的,别赖我。”我双手一摊,把锅甩给胖子。其实胖子加过盐了,但我不知道,又加了点。
胖子一听不乐意了,“嗨,你这天真,合着全赖我!”
“能有的吃就不错了,长寿面长寿讨个彩头。花儿你意思意思。”瞎子靠在鱼池边道。
秀秀带着我们几个加起来快三四百岁的人一起跟小花说了句生日快乐。
小花显然不太适合这种气氛,低头想了想也没能再吃第二口面条。突然他猛的抬起头来,“靠,厨房里的面早过期了。”
这碗长寿面最终如瞎子说的一样只吃了一个彩头。
长寿面,长命百岁。
灯盏投下来的光并不亮,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秀秀给每个人倒了杯茶,也算折腾了一天。热茶升腾的水汽一缕一缕被吹散,但亲近的人始终在这里。瞎子逗着鱼,哗啦哗啦的水声混着胖子和秀秀、小花聊天的声音,还有看着池里鱼发呆的闷油瓶。
远方天空的星星渐渐明亮起来,相互簇拥着闪烁着光芒。夜幕下的我们,陪小花过完了四十四岁的生日,那些过往被秋风吹尽。
明年的海棠花依旧会开,我们依旧会在。
小花,生日快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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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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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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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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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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