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经”
刚要开口喊人,耳边便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单子晋翘了翘唇,转眸侧眸朝床边看过去。岑西西坐在绣凳上,上半身趴伏在床上,两只手交叠垫在头下面,显然是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口中不时的溢出低泣声。
单子晋胸口一抽,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
是他自以为是,让她跟着担心了。还有乔二,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心下戚戚不出的憋闷。
梦中依然是单子晋浑身是血的模样,她没有出现,眼睁睁的看着傅博文将剑刺进了他的胸口,岑西西想不要,不要死,她还从来没有过一句喜欢和爱呢。
心中一痛,岑西西猛然睁开眼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重重的喘息几声,方才平复自己的心悸,还好还好是做梦,她的三字经还好好的活着呢。
岑西西忙抬首去看,便正对上单子晋深情的歉然的双眸。漆黑水润,像是能够将人给吸进去。她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惊喜的伸手去摸他的脸,“你醒了。”
单子晋闭了下眼睛,柔声道“嗯,醒了。”
两人一时之间,竟是有些相顾无言,可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意相通。
良久之后,岑西西忽然笑了出来,眼角弯弯嘴角上扬,她伸指戳了戳单子晋的脸颊,哼道“蠢蛋,醒了也不知道喊醒我。”
单子晋伸出手,将岑西西的手拉下来紧紧握住,拇指在她的手背上细致的摩挲,“刚才喊的不还是三字经吗怎地又换了诨号”琇書網
岑西西扁扁嘴巴,嫌弃的皱眉道“哪里是诨号,你来就是蠢蛋。”
自己完又忍不住笑,只笑着笑着就开始落泪。
单子晋叹息一声,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劝,“怎么又哭了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岑西西哪怕是死,也是笑着面对的。可现在她每次哭泣总是因为他,这让单子晋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希望带给她的是幸福安康,而不是没日没夜的眼泪低垂。
岑西西怕碰到他的伤口,并不敢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只虚虚的伏在他的怀里,将自己这两日的担忧害怕,将对乔二的不舍,将无法报仇的憋屈,全都哭了出来。
单子晋环抱着她,心也跟着她的哭声变得涩涩的潮潮的酸酸的。
黎五身着甲衣,大踏步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场景,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是选择走了出去,只回眸的时候便对上单子晋看过来的眼眸,让他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但是很快又愤愤的想着,老子心虚个屁,如果没有他,单子晋这货早死八百年了,哼
所以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
黎五愤愤的往外面走去,走了两步觉得身上的甲衣,压得他又丑又笨重,压得他浑身难受,便直接上手解了下来,一把仍在地上,犹不解气便又在上面狠狠的踩了一脚,这才觉得心里舒畅了些。
“给王找几个美人来。”黎五气火火的吩咐道。“不美不妖不艳的不要。”
哼,不就是有女人可抱吗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也是有的。想到方才单子晋的眼神,黎五就心塞,什么玩意儿啊。
蹴鞠队大哥,现在跟了黎五做亲随,真名唤作王大柱,最后被黎五嫌弃土气改成了王志,苦大仇深的劝解道“王爷,这不太好吧。”
犬戎已经正式驻扎在五里之外了啊,可能马上就要发动攻击了,这个时候再喝美酒赏美人,影响不好吧作为一个谏臣,王志觉得自己有必要规劝一下。
黎五眼刀子立马瞪了过去,“你长得太丑了,看了碍眼,离王远点。”
王志泪奔
便另有人去给黎五准备了美酒佳肴和一众美人,拉弹唱跳舞唱戏,一应俱全。黎五却是越看越烦闷,以往觉得不错的竟是全都变的然无味。
最终仍是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桌子,又腾腾腾的往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便又发现衣摆上洒上了菜汤汁,气的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呸呸呸,都什么破事儿啊这破地方,人丑酒难喝,就连空气都不新鲜,黎五觉得他应该回林都了。
等换了衣服,转悠了半天,仍然是来到了单子晋的房间。甫走至门口,便听到了两人的声音。
黎五重重的咳了一声,这才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岑西西坐在单子晋身边扭头看到他,很快又转了回去,继续用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
单子晋无奈,“我自己喝就行。”
“你手又不能动。”岑西西瞪他,随即舀了一勺子吹了吹,好不温柔的捣进了他的嘴里。刚才他抱着她的时候,便不心扯到了伤口,导致胳膊上的崩裂了,等她哭够了才看到纱布已经被血打红了,气的她差点要跳起来骂他一顿。
魂淡,她看不到,他自己不知道疼啊
全身上下那么多伤口,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偏偏他自己仍然是不当做一回事,岑西西咬他的心都有了。
碎碎念了半天,才让单子晋放弃起身走走的打算,可到底是知道他躺了两天定是浑身难受,便勉为其难的将他扶坐了起来,只身后却是垫着厚厚软软的一层锦被,让被当成易碎物品的单子晋哭笑不得。
黎五腹诽,这么亲亲密密的做给谁看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断袖分桃是吧
他大步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的道“醒了”
单子晋咽下口中的粥,淡淡的点头,“嗯。”
黎五挑挑眉道“醒了就去看看乔二呗,你这个主子看过了,我也好派人将他给葬了不是,天气渐渐的变暖,老是这么放着不太好吧。”
“黎五,你会话吗”岑西西扭过头来怒目而视。
丫丫个呸
特喵的的是人话吗
果然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了讨厌,岑西西气的差点把手中的碗砸了这货的脸上。
黎五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单子晋有片刻的愣怔,他摇摇头道“不必看了,麻烦你把他给烧了吧,把骨灰给我,我带他回去。”
麻烦
黎五动了动嘴唇,他没有听错吧向来目中无人的家伙竟然会用上麻烦这个词。
“我知道了。”
岑西西也是默了一会儿,这才朝着黎五嗤了声,扭身继续给单子晋喂粥。
一时之间,三人都没有再话。但黎五在那儿,看着默契又温柔的两人,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儿,怪尴尬的。可是离开吧,他又有些不甘愿,正纠结着,外面却是有人来报。
“启禀王爷,晋王爷他没了。”来人是黎五的亲随,这两日负责看管折磨黎祺。
黎五愣了楞,这就死了怎么这么不耐打呢
他忍不住看向岑西西,便看到她正手忙脚乱的擦着单子晋胸前的粥,正想讽刺两句,便听到单子晋温声开口,“没关系,不烫的。”
啧啧,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王去看看,你去不去”黎五问岑西西。
岑西西迷茫的看向单子晋,却见他点点头,岑西西便眨了眨眼睛,跟着他无意识的点点头。那就去吧
只她亲手给单子晋换好弄脏的衣服,收拾妥帖了之后才跟着黎五向地牢而去。一路忐忑,却也忍不住的吐槽自己,果然在听到震惊的消息时,容易打翻手中的东西。
这是狗血啊
那日里白将军带着成瑾瑜和林致远离开之后,岑西西来想一刀结果了黎祺,只最后却是没有这么做,因为她觉得让他死的那么痛快,简直是太便宜他了。
所以便将人带了回来,细细的折磨,吩咐了人一天照着三顿的打。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最后却沦落到如此地步,便是在心里上都能够给黎祺造成重创。对此岑西西方才觉得气消了些。
只宋将军却是不同意的,回来之后将岑西西叫到房里,又是训斥又是劝慰,杂七杂八的了许多无非就是让她清醒一些,放弃单子晋这个人。岑西西只垂首立在那儿,既不话也不愿意听他什么,直到宋将军无奈的让她离开,岑西西这才匆忙的回到了单子晋身边,一守就是两天。
才两天而已,她倒是没有想到黎祺会这么轻易的死了。
可此时此刻,世界一没有崩塌,她也没有出现异常,她之前所想象过的种种全都没有发生。只当初被仇恨迷住了,岑西西想着哪怕同归于尽,也要灭掉他们这几个伤害单子晋的人。
她那个时候,看到浑身带血的单子晋,整个人都陷入了不理智当中。及至后来冷静下来,虽然不后悔当时所做所想,但到底是多了一丝后怕。
她别的不怕,就怕再也无法看到三字经这个人。
地牢里阴森恐怖,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和霉气,并不是一个好地方。岑西西随着黎五,越是往里面走,便越觉得阴冷异常,她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
黎五便哼唧一声,“没用。”
岑西西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想打架”
这货绝壁是更年期了简直是事事儿的,看谁都不顺眼。
“的你自己好像多厉害一样,你打得过谁啊”黎五往岑西西身边靠了靠,趁她不注意,撞了她一下,气的岑西西撸了袖子,就要打他,他这才连忙紧走几步,将岑西西给甩在了后面。
经过他这么一闹腾,岑西西刚才产生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飞走了。
等见到黎祺的时候,岑西西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撇唇道“走吧。”
完便转身走了。
死人没啥好看的,黎祺披头散发,身上几乎是一点好皮肤都没有了,全都被抽的皮开肉绽。有一瞬间,岑西西却是想起了原文。这已经算是明明确确的崩了。
男主都死了一个,怕是女主大人再也凑不齐这七个了。
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但是现在她并不想这些,她只希望单子晋的身体赶紧的好起来。
黎五蹲下身子,细细的上下看了黎祺一番,这才低低的笑了两声,不嫌弃的托起了黎祺的下巴伸手摸上了他的鼻息,毫无感应。
真的死了
不得不死的好。
黎五勾唇笑了笑,虽然乃是一个父亲所出的兄弟,但是黎五实在是厌烦死了黎祺,从到大,父皇因为宠爱黎祺的母妃,最喜欢的自然便也是黎祺。至于其他的儿子,对父皇来都不过是一样的,可有可无的欢愉之后的产物而已。
黎五起身来,追了出去。待重新看到阳光的时候,他想到了黎六
倒是有些不舍得去料理了这个子。
日此过的很快,自从确定了黎祺死亡,岑西西便再也没有出过单子晋的房门,两人几乎是同食同睡,无论谁来请她都当做不知道,只任性的陪着单子晋,看着他身子一天天的变好。
任由外面打的水深火热。
犬戎在三日前,正式下了开战的宣言,并同时附上了劝降书。
按照犬戎的法,便是尊重燕郑两国,先礼后兵了。
气的宋将军和白将军两人皆是拍案,竖子猖狂欺人太甚,自然是各自派了人反击,在城门上将犬戎人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以为犬戎会率先攻击一个,另外那个便可以从背后攻。
可却没有想到犬戎竟然同时攻打两座城。
而且用的还是他们从未有见过的兵器。
据犬戎那边的人,这是火药。
远远的投掷过来,落在城墙上便会炸裂开来,周围的士兵瞬间就会被炸的血肉模糊,于是犬戎人没有费一兵一卒,便让燕郑两国伤亡惨重。
岑西西在听到火药的时候,嘴角抽了抽。
好吧,原文当中就是酱紫写的。
火药是犬戎,啊不,是傅博文在燕国境内,弄来的配制方法,而且还是从道士炼丹上受到的启发。
对此,岑西西只能用一句我擦,来表示自己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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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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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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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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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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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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