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静跟宋易两人此时正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喝茶,清砚跟王青已经早早下去守着,而且两人分工也很明确,王青负责开道,清砚负责看榜。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就连平日总是不着调的宋易也有些沉默,两人无心闲话,偶尔视线相交,皆是面露无奈之色。
正在此时,楼下大堂之中走进来个年轻的书生,而从他进门起,便接连有学子上前攀谈,言谈之间可见殷勤之色。而那人也都含笑一一拱手回礼,态度亲切,恰到好处,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这是谁?
何文静从他进门起就好奇的打量他,那人好似也发现了来自二楼的目光,转头向上看了过来,然后对着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宋易朝下看了一眼,轻哼一声,手中折扇轻轻摇了摇:“装模作样......”
“原来他就是秦言成......”何文静见宋易神色,便猜到了来人。听说这位少年成名的秦公子跟他一样,也是农家子出身,不过显然在人情练达和待人接物上要比他有天赋得多,要是他被这一大群人围着,估计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游刃有余。
宋易没想到何文静一下就猜到了,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秦言成?”
何文静轻笑一声,直接道:“看你这含幽带怨的眼神,再对比一下楼下诸人的态度,实在是很难猜不中啊。”
宋易眼睛一瞪:“谁含幽带怨了?我只是有些看不惯他这般做派罢了,惯会给人营造他老实亲切的形象,实在太沽名钓誉了。”
“我的宋公子,你不就觉得被他抢了风头吗?我敢保证,你若是此时下去,楼下围在秦言成身边的人立马被你分走一半。”何文静直接拆穿他。
“我......”宋易想说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反正在他面前撒谎也没用,便直接道:“没错,谁叫人人都拿我跟他做对比,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总拿出身说事,弄得我无端就比他矮上一截似的,你说气不气人?”
何文静懂他话中之意,不过其实也不一定是这些人觉得宋易学问不如秦言成,还有可能宋易各方面都没什么短板,总有人嫉妒罢了。
此时若是有一个家世背景不如他的人,偏偏才学上能压他一头,那么他们就也可以跳出来踩一下他,这样他们虽然自己没有最终胜过宋易,但是别人帮他们胜过了,那也是喜事一件。
想到这,何文静便开解道:“宋兄与这位秦公子各自交友的范围不同,实在不必强求人人都欢喜你,世人的立场多是根据他所处之地来决定的,他身处哪一方,往往就会为哪一方说话,所以实在不值得为此事烦心。”
宋易听他这样说,低头思忖片刻下,后就抬首笑道:“退之此言有理,世人皆有私心,就算我如他一般,那些人也未必就会说我好话,还不如随他们去。”说完又长叹一声:“这便是为名声所累啊......”
真是的,临到了了,还要来气人。
何文静无语的斜睨他一眼,凉凉道:“既然如此,想来宋兄便是盼望着桂榜落第了,否则到时候可不得为名声所累了?”
“哈哈哈哈...退之,看不出来,你也挺毒舌的嘛!”宋易绷不住,先笑了出来。
两人在上面插科打诨,楼下大堂,秦言成则被人簇拥在中间,周围一群人正七嘴八舌的问他乡试的答题情况。
如果有跟秦言成所答之题差不多的,那人便高兴得手舞足蹈,好似中举已是板上钉钉一般。而若是答案有偏差的,便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何文静看着秦言成在一群人中应对自如,感叹不已,这人要是去做外交官一定很合适。
时间就在众人焦躁的等待中过去,很快贡院外便有张贴榜单的差役到来,前面开道的人挥退人群,将乡试正副榜单贴好后,又留了两人榜下看守,其余人便原路返回。
王青跟清砚两人在涌动的人群中挤来挤去,竟是半天不得靠近。王青个子高,身体壮实到还好,清砚已经快要被淹没在人群里了。
“天哪,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反正早晚能看见,干嘛这么着急!”王青很想自己先挤进去,可是他不认识字,挤进去也没用,因此便只好帮着清砚一起往里挤。
好不容易挤到近前,两人已经发歪衣乱,不过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王青把他推到近前,让清砚赶紧看榜。
清砚刚抬头看过去,王青就忍不住出声催促道:“有没有我家少爷?!”
“在看呢!你急什么?”清砚直接从榜单的前面往后扫过,然后宋易的名字一下就映入眼帘。
“中了!我家公子中了!”一看到宋易的名字,清砚就忍不住轻呼出声,然后他兴奋过后又反应过来,好像公子前面还有一人?
再往榜单前一位看去,何文静?何文静!!!
“快说啊!到底看到我家少爷名字没?!”王青焦躁不已,看清砚愣神,拍拍他的肩膀。
周围已经十分嘈杂了,有人是看到自己中了之后欣喜若狂,有人则是落榜之后哭天抢地,王青不识字直急得抓耳挠腮,他都来这半天了还不知道结果呢!
清砚回过神来,便将何文静中了解元之事告知了王青,然后又拉着他从人群中挤出来。
里面的人也已经看到了解元之名,此时众学子都在大声惊呼不可置信!都在说这人名不见经传,竟能力克宋、秦二人夺了乡试头名,简直不啻于惊天大雷!
甚至还有那眼热之人质疑是不是他弄虚作假,否则怎么会之前籍籍无名,如今却突然一举夺魁?
不过也有那有些见识的人出来说了句公道话,称之前和何文静一起参加过院试,称他当时也是连中过县案首与府案首的,当初院试成绩排在了第五名,算不得籍籍无名,是有真才实学的。
况且,谁说这解元就一定要从宋、秦二人中选,难道就不许其他人这几年有什么机遇吗?
总之现在乡试成绩一出,何文静夺了乡试魁首的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流传开来。
王青得知这个消息也十分兴奋,他家少爷竟然成了举人老爷!而且还是头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他得立马跑回去告诉他家少爷!
何文静与宋易已经喝过一盏茶,此时等结果已经等得快坐不住,之前插科打诨的心思也没有了,两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门口。
然后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门帘被人一把掀开,露出了王青那张笑得极为灿烂的脸。
“如何?!”
“如何?!”
两人同时出声,宋易也不管这是不是自己的书童了,又追问了一句:“中了没?”
王青此时正美得冒泡呢,便直接答道:“中了解元!”
“真的?!”
“太好了!”
又是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何文静和宋易两人互相看看,眨眨眼,都有些懵,这到底是谁中了?
然后片刻后宋易就反应过来了,这好像不是自己的书童......
何文静也压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又问了一遍:“是谁中了?”
王青还是傻乎乎的,“你们两人都中了啊。”
何文静眉头都快打结了,第一次质疑自己之前找书童的决定,他是不是还是该找个伶俐一点的?
“公子,我回来了,小的给您报喜,您中了乡试正榜第二名。”清砚在外面已经听到王青那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了,怕再耽搁下去,他家公子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便赶紧进来圆场,而且还要表现出满脸的喜悦与高兴。xǐυmь.℃òm
他真是太难了,都怪这二愣子......
宋易这才知道闹了个乌龙,之前的狂喜已经消失,不过第二名也不错,而且尤其他又赢了那秦言成。
想到这里他高兴了一点,端起笑脸开始恭喜何文静:“恭喜退之了,我早知你不是普通人,如今看来果真名副其实,我先给你道贺了。”
何文静此时也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激动,十年寒窗苦读,一朝桂榜题名,人生快事他算是体会一遭了!
“多谢宋兄,侥幸而已,不敢担此谬赞。”
两人正互道恭喜,此时外面又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原来正是官府根据考生所报临时住址前去报喜,没想他人并未在客栈,因此报喜之人便又来了此间茶楼。
差役经人指点来到两人面前,见了两人先堆起笑脸出声询问:“不知哪位是临安府的何文静何公子?”
何文静往前迈了一步:“在下正是。”
差役眼神一亮,高声道:“恭喜何公子高中乡试头名解元,小的在这里给您道喜了!”
“多谢。”何文静谢过,后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那差役接过后不着痕迹的在手中捏了捏,估计是碎银子不是铜板,便又殷勤了三分,好话又说了一箩筐。
等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还要去给第二名报喜,忙道问何文静:“不知何解元可知原州的宋易宋公子在何处?”
宋易已经被冷落多时了,听他问,轻咳一声,也上前一步:“在下正是。”果然还是当头名好啊,想当初他连中小三元时可不是这个待遇。
差役见他穿得富贵,有些懊恼自己之前得意忘形,因此恭喜过后又是好一阵的吉祥话,只听得何文静忍笑不止。
等差役走出大门后,堂下众人此时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口中那个突然杀出的黑马,此刻竟就在此间楼上!而且还是和宋易一起!
众人八卦之心和好奇之心熊熊燃起,堂中顿时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正当他们准备上楼来寻两人时,就见刚才才出门不久的差役又转回了楼中,然后就去向安静坐在一旁的秦言成道了喜,通报了他的乡试成绩。
何文静此时才发现,之前还如众星拱月般的秦言成,此时身边已经没什么人在了,而他也好似早就知道自己中了第三名,差役来报喜时也面色倒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被人冷落而不高兴。
这是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何文静在心里给出评价。
等差役再次走后,大堂中的举子便有些蠢蠢欲动,但是又碍于自己之前的行为不太好意思马上来找何文静和宋易,堂中一时大声讨论皆变窃窃私语。
秦言成好似理解他们的难处,轻笑一声,起身向众人抱拳告辞之后便离开了茶楼。
等他刚走,众人这才又往楼上望去。
咦?人呢?
宋易早和何文静从客栈悄悄而出。
“唉,这些人啊,还没入官场便已经如此势力,都说人走茶凉,这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我都替那位秦公子尴尬啊。”宋易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着风凉话。
“算了吧,我看那位秦公子也巴不得从他们身边脱身呢,而且我可看不出他有丝毫尴尬。”何文静并不附和他。
“啧,你真没意思。”宋易撇撇嘴,“对了,明日便要参加鹿鸣宴,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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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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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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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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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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