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皇城,至于如今这好似被蟹八件摧残过的建筑是那大殷的皇城石像,而其之环绕庇护的皇宫主体则源于战乱中的灵阵中枢作用被割裂得残缺,如今这石像大约是念着完整、能够抵御诸侯四起的先头部队故而留下了核心,至于周围的其它建筑为了能够和此前确定的蓝图相衔接大多被推掉重做,虽然有些要围绕着皇城的遗留之物做主体规划,但到底是不多,故而此刻战乱之后“勤王部队”仍旧在不停地工作着,大街小巷间麾旗摇摆、那紧密而流畅的动作于高空俯瞰是那么得赏心悦目,但这一切或许都与那在白虎阙上的冕衮少年毫无瓜葛,她不过是淡漠得看着,看着那脚下的军马子民,看着那遥远广袤的山河版图。
白虎阙很高,似凌空一般:缘由大殷疆域于七国之正西,所以白虎也拥有比较突出的地位、被视为国体的象征,因此这四神柱中白虎阙也格外得突出,——至若为何后面的称谓要冠之“阙”,却是源自于习惯,毕竟它原先就是用楼观改成得,用于提升皇宫防御那还是百年前的事情,再者自它出现之后也未曾被使用过它原先所赋予的意义、仍旧是登高观景、所以倒也没计较名讳,但如今看来,这一切却是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茫茫浩瀚,大风仍旧在席卷,少年天子凭栏杆,将手伸出感知着身下的鼎沸喧嚣神色略有苍白,身边的傅母、宫官亦是愁绪不明,待察觉到那天气变化后替身前那矜贵披上了一件鹤氅、此外不曾有更多的动作、只是于原地静默等待那不知何时来临的发落、垂首而情绪空洞、好似此间并无生机一般:在这时节她们需要做的事情可多可少,至于最后的定论,则要等那位西北的定江候了:
自古拥有独立兵权的王侯就一直是中央心中的一根刺,但万年来大国不可能一直鼎盛,皇族亦是深陷权衡与对峙之中:如果不放权等来的是灭国,若是放权又要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七国中尽管也会设立太子,但最终夺权的都是外放的皇子,这种局面不说经常,但已经不罕见了;
不过这些都很难对如今的局势形成助益,毕竟如今的天子是在七年前入得东宫、但缘由母族的衰落以及生母的病逝故而没有多少势力,所以在四年前先帝驾崩后朝臣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迎接那位体弱的“天子”、而是安定都城等待那位已经在路上奔袭的三皇子,而这般荒唐又叫那位青宫少年的处境变得极为尴尬,以至于后来登基大典结束也没有多少群臣来弥补这伤痕、反倒是凝聚到越王身边、身怕月上袍后的秋后算账,——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如今这君主位的存在没有给它们丝毫的希望:首先他年岁小,现如今也不过是十三差月,七年前的六岁孩提凭借奇才的天资是压不住“中土十七国”这般显赫得、乃至所谓的“东宫”都变成了全然的牺牲品、化作一张厚重白纸;
而这其中定江候扮演的角色亦是复杂:顾成朝与越王顾悦从成帝的角度上说应该是平辈,前者是魏国公嫡长孙,因为一件隐晦的事件它们这一脉只活下一个他,作为当时皇帝的从龙之臣这件事情绝不能懈怠处理,尽管无头尾没有交代但自那之后定江候就被成帝收为养子,因其容貌好、资质评号的缘故圣恩荣华,自封号之后就得了爵位,甚至有许下王爵的意思,但被其诚恳拒绝了,自祭号后待在封地衔接边疆故土,因而与先帝并无瓜葛;越王则是先帝的手足,亦是当年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后来不知为何投降、带兵固守封地,对此先帝并无异议,毕竟他的时间还很长久,慢慢消耗、分化之下这不算什么事情,但好景不长,先帝登基三年便突然驾崩,然后便形成了如今天子登基、越王摄政的情况,至于先帝的皇子们于如今天子登基后大多战死沙场,公主则是早年夭折、不需要处理,因而这三年内就先帝子嗣而言留下的不过顾年一位,从这便足以看出摄政王的雷厉风行、手段暴戾;
但相比于对外的痛下杀手越王对如今天子的态度还算温和,以至于四个月前大局落定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表面看来那景象平和而繁盛,甚至是开始了对其后宫的张罗、一副忠心臣子的模样,也不知是为了安抚诸侯还是笼络民心、总之这四个月顾年的生活反倒滋润了不少,——原先尽管没有不敬但也仅此而已、恪守底线罢了,后来送的器物、礼物就多了,有事没事还有菜品、服饰、书籍的模样出现,便就是居所的模样也富丽堂皇了起来,不过那装潢却不对她的胃口,也不知到底是为谁修缮得;
或许吧,如果这样下去其实也不错,但偏偏出了一个荧惑守心,来了一个定江候,来了一个顾成朝。
夜色皎洁,水漫半夜,倾城立身苍茫,手笔凌冽而黯淡,天际光晕莹白涣散,凝聚间惨杂着些许厚重的蓝、似帘子般不断得摇摆、笼络着一地的残阳:如今立秋却骤然暴雪,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那漫天的白雪零落之后化作了霜冰,坚硬中饱含着一抹泪水,大约是悼念,亦或者,是缘由那荧惑守心:荧惑即罚星,心为“心宿二”、寓意帝王、皇子,因而这天象大多被解读为帝王灾殃或宰相谋反,但如今少帝虽说登基四年却是架空之物、毫无权柄,因此在发生这般事迹之后越王是不肯死得,君主也没有能力去牵牛送酒,为了平息动荡臣工便开始着手废帝与下一任幼帝的选择,一时间风起云涌、法司之内是抓了一批一批又一批,其中甚至不乏海内享有盛名的“三公”与“三孤”,——有时候想想这些酸儒、腐文还是不错得,至少在某些方面与她站在一起;不过却也仅次而已了,毕竟这六个职务都是虚职,并没有多少能力,在越王的兵权面前,它们算什么阻碍?
什么都不算;
垂首喘息,少帝眼眸黯淡,没有多少的在意与不在意,只是在等,等那或许算是救自己一命的,叔叔……
顾年漠然一笑,也不知在笑什么,但那颜色却是极美得,如那冬梅一般傲骨嶙峋,似那桃花一般缤纷错乱,宛若一地的长空倒影、于水月镜花中静静存留;女扮男装登基……殷国傻子可不多,她能瞒多久,又能瞒住多少慧眼呢……
至少那定江候,她瞒不住。
少女悠悠而浅淡,眉目干净,清澈到叫许多心思肮脏的生灵不敢直视-就如此刻扫过这一地的冬雪、最晶莹的却仍旧是她,是那一身白衣,是那一身的冕衮,是那散落开的青丝,是那坚守中刺痛的桀骜不驯;
这就是如今大殷的君主,顾年。
或许吧;郡主更好听;恍然间风华默然,不置可否,而是敏锐得察觉到了身后那沉默而快速的步伐;她不动,心却在煎熬的热气中沸腾,全身麻木、与那附着身躯的严寒抗争着温度,手指刺痛进毫无血色的掌心,面容被鲜血灼烧得有些发晕,白嫩而难辨性别的气度叫她染上了一抹禁忌的色彩:这是最好的权贵玩物,男女得了不管性别如何都能玩得十分快意,——只可惜这等尤物竟是当今天子,这等引诱却保守的致命诱惑让许多老臣都心猿意马,多少都弄了妾室供宣泄,有传闻越王时不时会去帝王寝宫休憩、第二天早上大笑出门,而屋内的少年天子发丝散乱,那般场景很容易就联想到摄政王让那少年雌伏于自己胯下肆意凌辱的场景,而太子的软糯在东宫之际就流传已久,再者禁内无公主,采女生得又怎么可能有皇家贵胄好看?所以皇子们对这位最小的手足态度良好,却多都把他看作了战利品、打算自登基之后囚禁、把玩:
关于顾年的传闻很多,首先便是容貌:相比于兄长们的英武盖世当今天子先天不足、没有气势甚至缺少领域、不论是根骨还是天资都略有不足,但不知为何那气息却偏偏内含此间绝色,身段纤细但坚韧而轻盈,衣袍在身通天造化降临,一举一动自成境界,迤逦的风华带有一种自然的拂面温柔,面容姣好、干净清澈,全身上下无一不是美好,瞳眸晶莹点缀着欢愉,一颦一笑平缓而绵长,不媚不娇,但那乖巧而收敛的动作结合其之身世就宛如一根无坚不摧的尖刺,扎得旁观者浑身麻木、疼痛;
或许这便是他的魅力,女相重但重得极为正直、英气,此前他的身影便是一道风景,羊脂玉的蹀躞带将那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扣得紧致而圆润,一抹亮色挥洒后看着滑而柔,身量不高不矮,配饰繁重但肃穆,再缘由教养好的缘故走起路来不摇不晃、身形好似定住一般,每一步都没有区别,眉目利而钝,立于苍穹堂堂正正,反倒让观者为自己的心思龌龊而羞愧,却又忍不住肖想:
当年太子尽管名不副实却到底是东宫的主子,便就是有念头也不至于放肆,但顾年的举止有种茫然四顾后的稳重,那般怯意带起了一片征服的欲望;再者他拢不住器物,一旦风吹招摇那腰侧清脆的鸣响宛如冰块敲瓷碗,那般美妙叫许多有机会来到宫里的少年老老实实地跟在其后、不想越界,而每至这时前头那熏了沉香之最的迦南便会轻缓而柔顺得布散开、带着些许的酥麻味道,头上礼冠整齐而小巧,随着前头那绝色的动作头顶的发髻就会带着装饰小幅度得转一转、好似狗尾巴草于心口轻轻挠,那种缓而慢的悸动会从眼中徐徐蔓延全身,直至一个激灵却还是忘不掉,以至于皇城少年的婚期都推了又推、甚至有生出向太子提亲的邪念,——不过这也就只是想想了,毕竟矜贵天资雍容难于荒唐,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对面姿容,这也是后来群臣羡慕摄政王的缘由:有这位少帝在恍然间所谓佳丽不值一提,此间最美,应当是那穿着天子礼器的陛下,也不知那宽大而华贵的衣袍下,是怎样细腻而白润的肌体……
那是藏于一个时代心中的禁忌,毕竟哪怕是玩物,那也得是如今殷国掌权者的玩物,比如越王,比如此刻的定江候;至于违背纲常伦理、践踏尊卑的话语反倒不值一提了,毕竟那是顾年,若是能贴近片刻所谓的红尘规则又算得了什么呢?
便就是如今试图表忠心得大抵也不是为了“皇帝”而是奔着“顾年”去得,那种魔怔一般的情形是不曾见过天子所不能体会得,这也是为何少帝四年里一点亲信都没有培植的缘故;不过这些潜规则是心照不宣而不能露于台面得,甚至恍然间哪怕是说也不说不清楚其中二三;
不过这一切或许也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它们注定无缘,毕竟皇座之上的含金量与寓意是明白而清晰得,顾年生动七国名扬北境,如今殷国就打了个乱七八糟、要是外边再来那就真得要看境界了;或许吧,这也算祸水,——只消生得美。
寒风呼啸,时间段段破碎,自兵戈铁马传来后许久却仍旧没有正式入眼的那一刻,身后那奉命保护的禁卫在原地也不知跪了多久,大约是适才,也可能快一刻了,少女目眩神迷,眼眸深处一盏明灯招摇,茫然良久方才察觉到直冲灵魂的刺鼻血腥味,那肆意蔓延的猖狂动作于这严寒中显得锐利且残暴;
来了,那北地的侯爵……
少帝偷偷换了一口气,身侧的女臣们早已匍匐下跪,一袭倾城尚未反应归来眼前便出现了一袭干净的湛蓝色大氅,披肩青黄,没有过多的修饰,在一众杀伐的大兵之下显得出尘不染却又相契得自然,发髻刚硬而冷冽,眼眸就像一滩浑浊的死水,望之辉煌却如泥沼一般深陷,看得浑身发寒,周身萦绕这些许涣散的流萤,那流光生动得叫四周的血腥味都镇压得抬不起头,转而是一种不知来源的、泛着梅香的青蓝色花草,飘摇间带着薄荷的后劲、不过缓和些许、带着熟果的清甜、香软,周身并无繁琐的器物-好似对方不曾欢喜一般、少年腰侧的玉带宽松得肉眼可见,但那留下来的空余却萦绕着一片凶残而癫狂的恶鬼咆哮,他不动,整片世界宛如被定住一般、生生地将白虎阙与空间破碎开来,悠悠良久方才收敛,那一笑,也不知是与对面察觉到了什么风采,如大赦天下一般,春和景明。
好久不见;我的小姑娘。
顾成朝轻笑,那“轻”既有“轻蔑”的意思也包含“轻柔”的寓味,动作淡漠而疏离、神情炽热而暴乱,那双眼睛似是穿过了层层雾霭拨云见日、宛如新生后的冷漠与猜忌,但此刻那一切的怀疑、咒恶全然融化,留下了霜雪与春雨的汇聚;
你知道吗,为了见你,我将所有觊觎你的宵小全然消灭,做这些不过是因为我知道再见你,会无法控制,而我,不能失去你。
少年长风倒灌,一步轻,一步柔,一步淡,一步恍若安好,就连那张石雕一般棱角分明得面庞都生动、生机了不少,就像那驱散阴暗后显露出来的校色,恍然,略有惊艳时光;
或许,他本就生得美,不过不显山不露水,但此刻这些恍然间都被搁置一旁,有了新的目标;或许自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该是我的;顾成朝周身雷动,颜色锐利:这是他第一次动气,至于那随他到来的将士此刻早已单膝跪地不见天颜,这倒凸显了簇拥之下的定江候:其实他本就显眼,不说其它单就那疏远的气质就不是可以被忘却得,清秀至排外、热烈似羽化、沉醉若孤傲,这些将他于明媚中衬得飘飘然几欲飞升,不似红尘物件
说起来也是,当初他能以养子的身份叫皇城上下都忘却还有其它皇子、成帝那一句“吾家麒麟儿”可是真得不能再真了,那模样恨不得他和魏家不曾瓜葛、哪怕是自己流落民间的贱子也好,至于官家闺阁相比亦是相形见绌,能和他比美的不过是那位庶子、哪怕是所谓的“贵女”在此刻都完全上不了台面;但能把顾年这位禁忌放台面上,可见昔年定江候的风采,若是再留几年官家女子的婚期也得延迟;当然,这里面还有一段事迹,那就是这位侯爵与当年天子之间的风流,——那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得卿卿我我,“断袖”之名也是那时开始流传得;但这些于现在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毕竟它们一位是勤王的领袖、定江“西北王”,一位是如今名义上的九五之尊,敢非议这些事迹的死是一定要死得,能不牵连就算宽容了,哪怕这是当时被看在眼里的事情——
当然,认不认就是另一回事了;想着顾成朝淡淡一笑,那笑竟有种铁树开花得美好、让那风雪中伶仃的顾年亦是微微诧异,心中的千丝万缕都空白了些许:毕竟,他笑得时候,很好看……
少帝微微一愣,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自小她便在伪装,许多时候自己都会忘却那所为的“性别”,慢慢得有关于风月的心思都淡了,甚至刻意得点评女子容貌、身段,尽管不沾惺荤却对男色不曾留意,但此刻在这复杂关头,她竟然会想这些……这到底是自己心不静,还是对面的仪容风度呢……
顾年暗自思索,脸颊微微红晕,而这一抹昳丽恰好撞入了顾成朝的眼中,默默间他脚步顿顿,灰暗的眼眸凝了凝,描摹了片刻那立于白雪中的少帝:尽管有所思量,但他来得并不着急,不过对面风华站得好似有些时候了、脸色微微发白,矗立在那看着有些“长条”、却也将那内敛的韧性体现;少年默然,不置可否,神色轻松,渲染着眼前绝色亭亭玉立的风采:衣着不拘小节,内里狐裘洁白、贴着少女柔嫩而圆润的身躯蜿蜒,白皙的面容带着些许得病态,青丝源于习惯并非束发而是随意地飘舞半空、显然是因那位越王所养成得;念此深蓝少年眉目微微皱起,随后又平静下来,不做丝毫的解释,步履缓慢,但显然没有行礼的意思;
“顾……”
察觉到那厚重气息的降临,少帝手忙脚乱,神色局促:她本应该有更好的立场,但适才自己正想着对方的神采,而此刻那少年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慌张;姑娘家脸皮薄,缘由一袭湛蓝的接近天子将背后紧贴着城墙,发丝泼墨般散乱飘舞,有种朦胧而躲闪得美,察觉到那一抹颜色定江候于原地淡漠地微笑着,心口痒痒得,好似有什么在发芽……
冤家;少年绷不住神情,没有言语,也不曾在意四周跪地的臣子,而是伸出手饶有兴致地系好眼前小家伙的披风,手中不用力,鼻尖萦绕着青桂香,被那香味吸引风华略微俯身似想揽住那柔弱的腰肢,但在察觉到身前侯爵的轻薄动作顾年眼眸微变、于里衣间抽出君子剑,那凌然得锋芒划破了此刻稍有暧昧的氛围,也叫对面那少年的瞳眸暗了暗、恢复了阴晴不定的模样,好似那烂漫不过假象,不过是一种伪装;
“有,什么事情吗。”湛蓝声音顿了顿,那厚重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暖意,但配合那气质却不曾让听者有丝毫旖旎的味道,被他这一说顾年也回过神来,感知着背后接触的静冷与此间寒霜默默无语,养气些许将长剑拱了出去,对此顾成朝沉默退后、让开了一片距离,语气略微生硬、干寒地沉声道:“臣救驾来迟,勿怪。”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却没有丝毫的客气成分,没有敬语也不在乎所谓的身份,就连“勿怪”二字也如哄小孩子一般低缓而连绵不绝、饱满却带着些许不容拒绝得命令,不过在这天寒地冻的白虎阙上哪怕有什么奇怪的情绪想来也早已凋零、落泥,对此少帝轻轻颔首、也不曾计较,而是利刃入鞘向前徐徐踱步;wWW.ΧìǔΜЬ.CǒΜ
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身段,湛蓝有将之抱入怀中的念头,而他也却确实这么做了,天子一愣,感受着那炽热的气息羞愤难当,身子动了动但那双手紧握,似是察觉不妙四周跪着得也不敢啃声、把头埋得更低了、似想不被察觉才好,同时也更加确定了此前的传言:
当初太子与定江候传出“分桃之情”时没有多少在意得,便就是在意也无关紧要,但后来小皇帝后宫虚设、连个知冷暖的姨母都没有,——太后与越王其它事情或许有分歧,但在“婚娶”上的意见是一致得:其中太后是为了获得母族优势、利于日后执政,再不济也可以保住香火情、哪怕到最后被废也能有立足之地;而顾悦则是为了稳定四方诸侯、安定朝局,以免被其余六国被抓住权柄、授予空隙,但不知为何,在这事上少帝出乎意料得执拗,“年岁小”、“守孝”、“体弱,需要调养”全都是借口,至于那位定江的土皇帝,这年头想对他自荐枕席的可不少、甚至还有直接爬床得,总之大事小事过后已经没有女子敢肖想那王妃的位子了、大多觉得对方在那隐晦的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银样镴枪头”、“不举”、身怕被发现了顽疾所以拒绝陪床,但现在看来……
这分明是龙阳之好得朝思暮想、容忍不了旁的存在啊;
当然,这些消息就算传也得时间,毕竟女臣和亲卫都有编制,这话得拿头颅说,所以大多没有心思、一门心思得空泛泛跪着,但这一大胆举动却让顾年有些不知所措:她原以为对方会让开道路,却不想会如此自然而“理应如此”地抱住她,这是装傻还是没看出来?
少帝气涌,感受着胸口处起伏的“资本”顾成朝松开了手臂;他原先只是想试探一下那天子的意图,但不知为何突然有了逗逗她的意图,不过做了便就做了,他不需要解释;谁让我,蓄谋已久,谁叫我,权倾中土;王侯微微一笑,那一抹欢愉四周但凡活着的都清楚得明白,同时也暗暗地把嘴巴缝上了针线;
不过此刻环境再如何变幻也无法干扰小皇帝的心境,因为白虎阙的冷不带一分怜悯,她是打算带着尊严冻死在这得,但那位给机会了,如此,她倒有了些阴晴不定的心思;桃花艳,少女姿容巧变,一旁窥伺到那一抹复杂的风华少年收敛情绪、让开路与那并肩的冕衮前行、心中暗中思虑:尽管小时候占着便宜许多事都做过不少、但还算克制,毕竟他也不是很确定这位天子的性别,以免自作多情所以许多时候不会刻意去如对待女子一般行为,但适才的阴差阳错也让他开始审视起来自己那一分深藏的情绪:或许吧,哪怕是从前、对他的性别一无所知时自己都忍不住去占有,更何况他死后自己的猜测呢;不过那桃花林中的翩跹,哪怕是一瞬却也凝固了韶华、成为他黑夜中唯一的一抹涟漪,所以他愿意一试,去赌一赌奢望,但此生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只是把玩这傲骨让这天子沉底臣服、将那所谓谜团看清,他还得去报仇;
念此湛蓝衣袍的周身无端得暗沉了些许,就像了冬雪中被凝固的腥红,泛着血淋淋得折辱;
他……有点奇怪。
感知到身后的煞气顾年默然伶仃、于侯爵身侧彳亍,那一身天子礼服将他衬托得娇小而肃穆,而察觉到这般状态顾成朝眉眼木然、恬淡,那立于朝堂的贵气与气质就如尖锥一般、染着锋芒,也不知受何影响:顾年不懂为何自己的这位王叔会如此诡异,情绪的无意与有意就如一团迷雾般看不清晰,因为自见他第一面起自己就无所适从:不知为何,这少年的行事作风与周遭全然不一样,他原先觉得那就是天骄的气息,但后来见过越来越多的风华绝代他才明白,那是自己这小叔叔独有的气质,就像主母说得那样,“有一种存在做什么都对,世界都围着它们转”,小时候他不明白这种神仙一般得生物怎么会存在,但见到那一身明黄后小皇帝觉得,定江候就是;
或许吧;他总是那么得超然物外,没见他和什么旁的达官贵胄有什么交流,——除了他;不过,可能,只是因为自己年幼时生得好?但他也不差吧,照镜子不就是了吗……
想着她的耳根微微发烫: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顾成朝之后她的心思就格外得活跃,连带着以前所摒弃的“少女怀春”都染上了不少,短短片刻心中就出现了他的多次身影,这种情形热热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少帝脚步慢了不少,察觉到身侧少女的神情变化湛蓝衣袍动了动,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一分欢愉,但不曾多久就压了下去,眼眸深处的寒意不经意间蔓延开来了些许得霜雪,压下那一分浮躁,感知着大街上的凌冽不做过多的言语,一行兵甲浩浩荡荡得行进着,至于原先的女臣,缘由回身后位列的缘故此刻它们在最后吊着、也瞧不见前面,心绪千回百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定江候的能征善战在殷国是排得上号得,而他本身又是如今大殷的一代魁首所以他勤王能胜是意料之中得,不过他的兵马之多,麾下谋臣、将领、供奉之多还是超出了大多臣工得想象,因此拜服之后它们大多都表现得极为老实,法司的大臣也被放出来不少、等待重审;至于那些带来的勤王部队它们虽然狠厉、张狂但军纪却出奇得好,也不打搅生民,所以对如今顾成朝的到来皇城百姓并没多少异议,一路走来反倒是行礼不断,不过大多都是对这定江候得、在他一旁的顾年反倒沦为了陪衬,有些许认出来冕衮得则会慌张下跪、引起一阵混乱,但多是被那湛蓝衣袍给免了,亦或者提前安定、说一句“无须多礼”,对此少帝的神情不过是微笑罢了,见此情形有心思的大约会在心底来一句“造孽”、但基本都没有表示,毕竟当今天子未曾十七、也一直没有掌权,如今的行为说不得什么,不过那侯爵所展现得不遮掩与肆无忌惮,反衬那少帝当真是……
屈辱;想着华服少年面色暗沉、手掌紧握,随后又轻飘飘松开、显然是被气得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如此良久入了禁中、向着东宫而去,顾年在一旁跟随,引路的反而是那勤王少年,想着这般异样少帝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他虽然是当今天子,但却并未把养心殿作为寝宫,而是一如既往得休憩于东宫,所以这条通往章德殿的路相当于是自己的寝宫方向:就他而言顾成朝是外男,对帝皇而言这是以下犯上……
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但能够被知道住所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毕竟原先臣工都觉得自己住在皇宫,而白日里自己也确实要在大明宫学习,某些重要的日子也一定要在养心殿休息,以安大殷龙脉、国体,但大多时候还是住了三年的东宫熟悉,再者有亲信自己也会安心些;而且她认床,在后宫自己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所以才会有越王的那番误解,——不过这是自己的私事,没必要解释:他和顾悦是亲叔侄,越王这个封号还是先帝给改得,他原先叫安王、皇后嫡出,但因为先前的手足夭折得快所以自小在道观、书院长大、君子气重,后来自己尽管有戒备、而越王确实有不臣之心、但对他那摄政王却并没有多少龌龊念头,这里面多是尘缘,也有气性和对她父亲得摩擦,甚至还有那所谓“堂兄”对自己的想法……
总之因为很多念头所以自见面后越王就抵触他这侄儿,甚至是厌恶:顾悦军营立场,与他交好得又是魁梧男儿,所以不论是立场还是过往他都不曾对小白脸有过兴趣、因此很抵触小皇帝、身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尽管后来腾起些许念头也不过是把玩自己的发髻罢了、并也没有过多的接触,至于那传闻有刻意的成分、也有些许的本意,毕竟自己才十三,哪怕天赋好、已经是及笄模样但到底是没长开,若是给些岁月那真得就不知道有没有被侮辱的可能,但那一天没等来,倒是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顾成朝……
闻嗅着殿宇内那自己熟悉的桂花香少帝的心底无端地蔓延开恐惧、如坠冰窟般毫无暖意,但未曾多久她就撞到了那回身等他的少年怀中,而那一刻的她还在沉溺思想、不曾注意到顾成朝的神色、亦是不曾察觉此刻他那奇怪的神情,——也不知他那摇摆的手掌到底碰到了女子的什么部位,此刻一身月上袍少有怒意的神情瞬间土崩瓦解、连带着面色都红晕了不少、羞愤难当,至于顾年,如今傻傻的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因而也不曾察觉自己被轻薄了,只是觉得那少年在羞辱自己、试图再现白虎阙上的风光,故而她迅速地退后了几步、怀中长剑铿锵而锐利,待保持距离后他沉声酝酿道:“顾卿,……注意分寸;你,就是这么这么‘清君侧’得吗?”
话语刚落天子风华冰冷、眼眸清澈如寒潭,摒弃了那诸多的臆想、沉心于气、就那么戒备地盯着眼前衣袍,身姿笔挺、有力,显然是练家子,一身的装饰于风中摇曳,青翠欢鸣,尽管看着像勾引却到底是有几分震慑,显然是多年高居楼台所带来的气度;想着王侯眼眸无神,那一抹异样也迅速地褪去,但缘由此刻自己注意力凝聚的状态所以在外看着亦是像极了凝视、就那么直勾勾地挂着,这场景让顾年面容愤恼而暴躁,对此深蓝风华默然不语、也不在乎对面那少帝此举是为了什么、自顾让她在那冷对,走到一旁替自己倒了被热茶,踱步于龙床旁边深吸了口气,神色悠然而陶醉,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天子紧闭牙关,面色红白交织,但显然是被破了戒:
她的这位叔叔克她,哪怕只长自己四年但自其进宫后就对她就格外在意,朝臣公子或者是皇兄哪怕对自己有想法也不敢逾越分毫、守着礼数、至少是表面君子,但这位仗着“关心”有时间就对她搂搂抱抱,蜻蜓点水般亲来亲去,这要不是礼节部位她都要与对面来个鱼死网破,不过对于她的感受那少年向来是置之不理,反倒觉得这是一种“用宠爱当做庇护”的手段;不过从辈分来讲也确实没什么、因为不曾过格、越界,但她的母亲是丞相府的庶出、还是被卖给当时不过“宁王”的先帝做姨娘得、如此可见地位卑贱,甚至哪怕她亦不过始乱情迷后得来、起初诞子都没有多少待遇,缘由这般所以自己哪怕长得好也没有婚约的苗头,而彼时定江候在皇宫的地位比所有的皇子都矜贵,这般情况下他对自己这“侄子”的行为就太别扭了:毕竟身家有污点还有“站位”的嫌疑,就“养子”而言实在是出格;
不过从事理上来说她确实也不好拒绝这“亲近”,毕竟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对方保下来得,她母亲这妾室也是先帝给他“站位”的面子抬上得、这才有了让她母亲后面继续侍寝的机会、不然她们母子的日子会更难过,再者后来母族犯罪她虽然缘由庶子的身份不至于被问斩、但母亲却是直系,宁王不会自惹麻烦到时候他这遗孤的身份只会更难,这一遭也是顾成朝插手得、不若他不至于这么早去封地、这也是登基后她一直愧疚得:毕竟自己从头到尾就没有对这么叔叔有过什么好态度,也不知为何他要对自己有这么特殊的感情:
或许自己小时候对方就看明白了,但这些到底是猜测、因为彼时他境界不高——成帝或许因为见面次数不多但兄长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后来宁王登基自己入住东宫、哪怕是深居浅出但到底是有直面大臣的时候、先帝亦是碰面不少,如此来哪怕时间短但却是堂堂正正地展露、后来登基那更是、臣工一片绝不会好忽悠得,自己天生自带的造化品序高、位序也不低,他不觉得彼时的定江候就会察觉,或许他只是单纯得觉得自己皮相好?
——原先他在白虎阙上便纠结了许久,但随着那一身矜贵的出现那平静的心却开始了起伏与跳动、最初定下来的计划被一个浪潮碾压粉碎:尽管他与定江候有过不少交集但都是自己被动去应对,因此他并不清楚为何自己会如此得心情复杂,不过在远处那脚步声的近前后他却是不可避免得选择承认,这一切都来源于那风华少年顾成朝:
不知为何只要他在自己的心就会乱成一团、就如此刻身前那双玩味的目光般,——那神色不似把玩,而是一种偏向爱慕的情绪;这种念头一起就扫不开,但顾年越来越确定了,这眼神与那压抑许久之后初见都带着一种清楚而明白的意味,但那时候的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性别的……
定江候与她的初识应该是十年前,但按照初见的那种兴奋、热烈她实在是不知道为何如此,难道还有更小的时候?——彼时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得、完全没有任何见阳光的机会,要不是丞相立功后太后恩典了她们母子一番自己或许都没有机会进后宫、如此又哪里来的相见机会呢?
想着少帝眉目忧愁,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毕竟她是天子,而对面是勤王部队的领袖。
顾年沉默,思想着应该如何开口:如今它们之间的态度有些怪异,既有从前、现在也有未来,但如此多的复杂纠葛一团后反倒让她有些迷茫、不知应该先解决什么问题好,但还没等她有头绪对面那少年就已经慢慢地踱步而来、贴近她玩弄着那垂于发后的三千青丝;察觉到那轻薄动作天子身子僵硬,回过神后全身用劲,但不曾有过来往就被一场领域压制,只听得那笑,却不知那少年为何笑:
荒唐……!
察觉到那一抹阴鸷而深沉的眼神绝色浑身凝固,眼底深处那集合的鲜血带着汹涌的浪潮蔓延至四肢百骸、就像一朵从内里迸发出能量的花骨朵,感受着那炽热的煞气定江候漠然:他并不清楚胸前那少年的情绪,因为每次出现他周身的时候自己都能明显得感觉到那一分异样、就像是面对卸下防备的刺猬般:前世他以为这是顾年的风采,后来才明白,那是只有对方面对他时才会有的本能触觉;
这种感觉,在他死后自己每天都在体会,但以前定江候无法形容,直到自己的心被挖走了,那一点一点的疼,那一点一点的抽搐让他回忆起了这孤傲而霸道的少年,同时也清楚了这种情感的描述,它叫……心痛;
但为何,……明明那时,我都不在意你。
对啊,梦魇前你比现在过得更惨,那时候你把自己保护得密不透风;少年零落,沉默:前世他准备了五年、摄政三年,却一直在躲避着和那位少帝的正面交锋,或许是时间久了,感觉淡了,以至于那一抹悸动慢慢得都平和了,但直到那一眼,那沧海桑田中的桃花源……
他真得痛了,第一次哭得那么伤心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护住那小小的少年;
犹记得那一身裙衣,犹记得那一片桃花林,犹记得她的童年,那把自己变得勤奋如牛、却下场分而食之的帝皇,那遭受万千折辱最后于临死前君临天下一袭冕衮;她终究是骄傲到死,那笑,男儿都做不到。
这辈子,不论如何,我都把你的童年保住了。
少年安静,此刻的他如凡夫俗子般残留着一颗善良的心,守着最后一丝怜悯:这辈子回来执念不多,若有,也不过是想提早见到这小皇帝,为此他只用了十四年积蓄,明面上是为了报仇但暗里未曾没有相见一面这叫此前自己辗转反侧的少年,不过这一次贴近对方的态度又让他感觉到些许得陌生,——这是当初少帝于阴暗中给予自己的一眼,那是傲骨嶙峋中对自己轻蔑一笑的风华绝代,那种冷漠与疏离与此刻想起来,带来一阵鲜血淋淋……
你到底是谁。
顾成朝气息紊乱,但回答他的只有越来越暴躁、敌意越来越强的反抗,感受着那一分视死如归的愤恨定江候默默后撤、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对面那韶华的绝色、神情慵懒间带着些许得无力,良久,对面回馈的只有那轻蔑一笑,“皇叔若有怪疾,也还请收敛;”
少帝身姿挺拔,正面之时之际有着一种浩然正气,看着虽然瘦弱但眼眸低沉而收敛,清秀而白皙的面容不染媚态,或许是缘由青涩的缘由有着几分不明的性征、却不曾如娇软的少女一般暗香涌动,眼眸清澈而抵触,似是觉得被冒犯一般,——或许吧,要么把他当女子看,要么把他当男宠看,如今这般态度是那大殿之上的男儿应该展现得,不过此前那些许的女子模样,真得是错觉吗?
想来,我心乱怪;定江候迟疑,当下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盯着那兴许是营养不良所导致的纤细身段,许久看不出端倪,而“皇叔”二字更是将那半分暧昧想法打散,望着那娘态的少帝淡淡一笑,不做过多的停留、绕行而去,随着那重步的远去顾年吐出一口悠长而细密的短气,全身无力、面容苍白;
她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不论是女儿身还是男儿身都是极难单独存在得、所以会混乱气息,但适才那一瞬间恍然间自己跟换了芯子一般,点起来的烛火让她有些措不及防,但一瞬间哪怕是自己都快认不得自己的性别了,同时也略有疑惑——三岁之后就没有旁得贴她太近过,若说有那也不过是顾成朝,但下午被他碰过自己也没有这么大的气性,此刻不知为何,竟然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想着冕衮悠悠前行,开始换着装:为了保住她的身份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她母亲照顾的起居,她们母子身份又不好,自己都是被卖出来得能有什么侍女?所以也一直不让女臣近身,后来位列东宫先帝不管、群臣也不清楚里间的规矩、因而养成了顾年这一身清冷性子、倒是遮了遮一身的妩媚与天生丽质,再后来越王怕禁中说闲话便就是史官都不让在帘子后面听、只有些许他派来的太监、宫女在一旁,这倒叫自己有理由不信任、故而也没有多少接触,所以此刻也略微习惯,点了盏灯和衣梳妆:
——不说其它,顾年的相貌在当初的皇子中是生得最好得,不若也不会以贱子的身份坐镇东宫:当初先帝看得就是她这“绝色”的造化,再者此刻寝宫气泄,侧月的少帝眉眼润泽,那平淡而安稳的模样却将女儿的姿态显露大半,像一个打了霜后徜徉勺子上的团子,外边皮脆、里间熟软,摸着冷诚然含着热,晃荡间晶莹而油亮,别有风味,笑起来美得枝头乱窜;
当初封的是郡主就好了;顾年捧着脸对镜傻笑,恍然间却从那镜子后察觉到了一袭身影!
糟了!——少帝惊恐,月白色的披风在半空一转、屋内陷入了黑暗,只留那在窗边伶仃的少帝,那眉目轻蹙、睫毛似发寒般轻颤,在那喘息的时候像极了被捏在手里、生杀予夺、奄奄一息的小幼崽,时不时地动一动,那般触觉从眼底蔓延到心底,大约,软软得……
无风停摆、月色皎洁,屏风后良久没有动静,少女蹲着的腿脚略有发酸,热气上涌、头脑昏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待将要动的时候那侯爵却是清冷地问候了一身,挥了挥衣袖封闭了身前的大风口子,暖灯似蜡烛一般于绸缎前后遥远得照相呼应,寝宫下的地龙暗却暖,那橘红色的烛火相继摇曳、将那天子神采照得通透,那柔弱的气质与平时大相庭径,檀口微张到底是没有说什么,身侧那用作窗帘的段子轻飘飘舞动,好似天地的帷帐;
此情此景,大约是在梦里:对顾年而言,这是一种惊恐,因为她的男儿身还算有经历,但女儿身则是第一次,不若她母亲也不会把她当男孩子养,——毕竟她生母就是胆小的弱女子,不会有胆子欺君;再者皇族大能者多,她若有半分不对哪有天子殊荣?死法多得都不够数了,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毫无保留得用这般神态活于世间,但如今却完全不是时候;察觉到氛围的怪异少帝茫然而彷徨,脑海中一片空白,良久也不知为何,有种恍惚后叠加得心疼,面容憔悴、泫然欲泣,那般情形叫那屏风后窥伺的少年心颤,瞳眸深处的铁石心肠被一双温柔的手掌揉得像极了烂泥,就那么得化开、将身心溢满;
诚然,这也是他第一次见那少女,但随着谜团的解开他反倒不知应该如何是好,恍然间想说得话都被冲洗个干净,不过是静静地看着,一眼山高水长,一眼沧海桑田;
你……也罢。
定江候欲言又止,想上前将那娇软的绝色揽于怀中、用帕子小心而谨慎地拭去那泪水,但理智又告诉他自己不能这么做,故而暖风摇曳中他不过是沉默地立着,一阵麻木蔓延后不敢放肆也不敢突兀,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凝眸那被洗涤过眼眸杂念退散、千万般不敢,周身的力道徐徐将星火散了,措辞道:“臣……陛下周身侍女缘由叛乱之故理应处死,但念如今格局未定便未曾上刑;但国体为重,若是主公有个三长两短,未免天下生民担心,臣已寻好良家子服侍,若有不妥,还请示下。”
少年气息温和,轻柔一礼,但察觉到那屏风后的身份月白少女的身子却是突然地一颤,也不知是缘由那恍然在耳畔呼出的热气还是那言语,呆呆地发愣,偷偷看一眼却瞧见那行礼的动作,连忙道平身,心中复杂万千;毕竟这位皇叔矜傲,如今的行为……
咬唇沉思,少帝茫然无措,那一刻的恍惚让她心神不得宁静,但稍稍回身却见一身湛蓝出现于身前,那一张阴寒的面容于夜间渡上了银月的光辉却狰狞如恶鬼,顾年惊骇、身形退缩、于床角靠着墙壁找寻着安全感,至于顾成朝,此刻他的眼眸危险得有些可怕,但良久也不曾抉择好,直了直那微微弯下的脊梁,上前吐息道:“你,就这么怕我吗?嗯?”少年风华,气息略有愤懑,也不管对面怎么想、巧取豪夺地伸出手托起那对面的无骨小手,周身领域镇杀、让她不能反抗,细细地打量着那白得有些反常的手掌:这是他第一次碰她,软,但不是松散,全身上下流淌的血都是淡淡的粉红、与正常血液相比不知被稀释了多少倍;想着那一身湛蓝的神色又是柔软了些许,轻轻地叹了一声,那一声复杂而悠长的遗憾让顾年茫然地落了一滴泪,不知有什么堵在胸口,热热得,含着委屈,带着风雪中的喧嚣;
不知为何,这情形让定江候越加确定,这是他的小姑娘。
想着侯爵默然回首,迟疑而空洞,不曾有过多的情绪,只是有些怀念,怀念彼时那青葱的岁月:
他摄政的时间很长,在大殷到了“只知丞相而不知有殷皇”的程度,但这其中他与顾年接触的日子只有三年,这三年不仅短、接触少,相对于自己那悠久的年岁而言更是不值一提,而如今一旦在意他就发现了这位“雌糯”少帝的一些传闻,以及他的归期:顾年是被毒死得,暗卫说是被他培植的亲信所毒死得、到最后也没有结果,——顾年矜傲,不知明哲保身、也不愿意黯然一方、不好控制,也不知他坚守着江山有什么意义,所以他死了对自己也有好处,但有一点也同样叫他疑惑,那就是葬他的皇陵:
“生死道消/灵性散”,因而墓地大多都肃穆而端正、更何况是皇陵,但不知为何,葬少帝的地方却有“鸾鸟齐飞、群兽朝拜”的景象,那具尸身在死后仿佛拥有无尽的造化,“蝶自飞,香自来,满园春色顾自盛放”,好似只消她在,哪怕是死了也仍旧让天地不忍放弃,……
你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秘密……
顾年犹豫,良久定江候轻柔开口道:“在在,……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殷国灭亡,你会跟我走吗。”
风华绝代、临舟倚山海,一身湛蓝语气淡淡,但那眉目的冷气却森然凌冽,一身的暖香暗得像碳,缓神良久的少帝此刻早已被激起了血性,那复杂的性格与气息在如今恍然间分不得主体,一身绝色斐然,束发后一双淡漠而锐利的眼眸不曾有过丝毫得妥协,轻柔得笑带着些许的嘲讽,并不回答,只是在顾成朝的领域之下苦苦挣扎,察觉到那一分不妥协定江候明悟:这才是他眼中的少帝;
念此侯爵却只是凝眸,强迫那一身华贵与他对视,此外却不曾催促,反倒收敛是了周遭的气息、后退几步与地心处静静地等待着;强压褪去、天子身姿峥嵘、趁着夜色的稀薄连忙换了一口气、布防周身关隘,对此那一身长袍不过是平淡得看着,不催促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念此少帝微微皱眉,仔细考虑起来了这,……荒唐的话题:
大殷建国上万年不是没有叛乱,甚至说皇室都变过,但缘由底气的缘故一直流淌着“顾氏”的血脉,所以定江候若是愿意这皇位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得、只要娶一位郡主作为皇后、并将皇位传下去就是了,但殷国灭亡就没有那么容易做到了,更何况是在如今的语境之下;
这难道不是单纯的警告吗,需要我给你答案吗。
天子气沉,那屏风后的湛蓝却不曾动弹,甚至是气息都没有变化、似是怕打扰到她一般,对此顾年犹豫,不知应该去回应;察觉到那绝色的气息变化顾成朝手掌收拢得微微紧了紧,显然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浮气躁,但轮回的麻木、岁月的苦寒在见到那少女的时候这些平白得开始了自燃,这让他难以自处,更何况这个问题,是他这辈子十七年来的执念:这句话在重生之前他就问过,那年少帝十七,而他也怀疑自己有分桃之情的可能性,所以在毒发的那一刻前来看望过一次,但是他得到的回应却不过是自刎的长剑与苍茫的大笑声:可惜,她就那么走了,带着一朝天子的尊严与身为女子的秘密,至于这句话他起先也并未在意,但是在大殷底气的压迫之下他认清了“中土七国”的本质、放下了那唾手可得的皇位远走、倒也开始对那位天子有了想法:毕竟从头到尾,他只对那少帝有异样,不过此后他就开始了无尽的轮回、不得超脱,直至于寒江雪内见到了那一身绝色衣袂……
那一眼不过是一瞬,但他看了很久,因为恍然间他觉得,那是顾年,……没有缘由得,那疯狂的念想霸占了自己的思想,此后他一次次地爬回来却再也没有见到那娉婷的桃花,但一睁眼他却发现自己回到了母亲的妊娠时、并亲自参与了那针对魏国公府的阴谋、得知了前世自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线索,那种异变都让他心神震颤,慌乱、茫然,在逃亡的路途中他不断得修正着这一切的因果,直到,他被成帝收为养子的那一刻……
这一切都是那么得熟悉,却又全然不同:他这一生比重生之前过得更加谨慎,也越加得风华,直到那少年天子出现、用那清白而懵懂的姿态将他从仇海中拉了出来,回忆起那曾经叫自己梦里辗转着的姿态……诚然,一切都变了,他提前与那少女产生了联系,亦是确定了自己未来的道路,故而隐忍发展四年后就迫不及待得来勤王;但这次他不会再如梦魇前一般,这次他什么都要,他要看看这世道是否能够被颠覆,颠覆那一身的疯癫与猖獗!
他从尸骸遍野中爬出来,不是为了守住这大殷的血脉,因为那新的秩序将会从废墟中诞生,这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路他不曾与任何谋士说过,他也不允许有所谓大能者来阻拦他的皇图霸业,但在离去这殿宇的时候他突然想问一句,问那十三华光照的顾年一句,跟我走吗……但却意外得,窥伺到了那一抹魂牵梦萦……
或许吧,他仍旧忘不了那一身桃花蹁跹的模样……不过,忘不了娶了就是了……
毕竟我是定江候,毕竟,你是我的小姑娘;
“陛下,你真得,不想解释,也不曾有嘱咐吗。”少年轻松,这一刻带着些许的惬意,那种释怀他许多年不曾有,以至于恍惚间他都有些错愕,同时也真正明白,这小姑娘对自己的影响;
我便就恋着你,你拿我怎样;念此顾成朝傲慢一笑,但不论如何顾年都没打算说话了,察觉到此刻小皇帝的情绪复杂少年收敛、动身离开这内勤、随手取走一抹青桂香:他知道自己,同时也无比确信,故而带着那一身的风雪离开了章德殿,屏风后厚重而粗粝的风顺着大氅的起伏吹开了帷帐、叫那身后的清瘦少年受了一个激灵,待那大风过后此间的幽暗、深邃细细密密地爬了上来、叫她难以自处:她最是讨厌这鬼祟的氛围,因为这会让自己无端恐慌,所以便就是入睡顾年也得点着香烛、已然成了习惯;但经历过那一惊一乍她已经不敢点火了,此刻小姑娘坐于软垫上尝了一口暖茶,待胃里的孤寒徐徐逸散、额头的热汗蒸发身子才好受了不少;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逞强,亦是不清楚自己这女儿身暴露得诡异:她的身份在天骄眼中被看穿是一定得,毕竟若这等存在都对自己束手无策,那她这辈子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开端,彼时拥有天骄的能力自己还需要遮掩什么性别?——她毕竟只是奇才,再稀少也不过是奇才,但哪怕有所准备、在定江候问出那一句的时候她仍旧是心慌了、有种莫名得情绪氤氲在周身、驱散不开也无法融汇、将她变得格格不入,那千转百回的峰回路转叫自己提心吊胆得,也不知那场景在什么时候见过、于何地听过、就那么不清楚地犹豫着,良久,只剩下沉默。
捧着热茶暖着手心,少帝上塌休憩、不敢多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得、带着难言的愁与熹微的光、良久后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而在这时远处祭坛之上的逐明之眼微微摇晃、幻化出一盏明灯,灯火摇摆间也不知瞧见了什么;至于那供奉祭品的中心区域一绿袍少年神色淡漠,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顺着大风的方向停留在了高阁;
他如今只是灵体,东飘西荡得找寻着扎根的区所,但那位大殷天子的气息让他有种熟悉感,或许是故友,或许是曾经的交集;或许天骄是明白得,但他的臆想不过这轻飘飘、血淋淋的真实感,想来,还得看看;
念此轩禅东去摇摆,不曾停泊,也不知最后到了哪里
毕竟中洲有别称,而殷国全称殷墟,所属坟墓一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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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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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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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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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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