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中郢只是计划,计划了上千年使得北宸都知道它们的计划了、却仍旧没有丝毫事实计划的前兆;不过如今说这些却不是为了引出两大帝国的矛盾,让它前提是因为那锦衣少年:毕竟不论如何他至少都是中郢直系的天骄帝君,所以不管是出于自身影响还是其之存在所携带的立场、因果,只要易鲸有所作为就会引来诸多看热闹的旁观者;当然,如今有多少是为了那绿袍孩童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长路漫漫,浮云万里,万众期待之下宣武南境那曲折的大道之上一行少年姗姗来迟,它们混入商队过了城防城、入了金銮山最终停留在了所有上位者的眼皮底下,——那洛城的城门前,此刻上道者都暗暗期待着那纷扰的变故;当然“变故”二字太重了、因为它只会发生在旁观者的臆想当中,不过也正因如此所以这些看戏的老头也都很想知道那风华锦衣来洛城是为了做些什么,故此它们就那么津津有味得变态着;至于它们所混入的商队车马就不需要介绍了,那是此间的常客、旗号是洛城洛家的,领队是流云阁底气、南域七十一帝君排名第二的马秋北,是一位把它们摁着打身后势力屁都不敢放的顶尖存在,所以它们很识相得散了,毕竟那位赤裸壮汉比较记仇;琇書網
念此旁观者无奈、却是不打算看那场大戏;毕竟,门票钱太贵。
各方势力于冥冥中准备着对策,而在这暗流涌动的档口天色开始慢慢变暗、空出了一圈比较明显的中空区域,而那一片空荡的核心点来源于洛城的郊外广场:洛城作为北境少有的边塞重城,所以它的建设体系是根据战争准备得,因此郊外的空地广阔得有些惊骇,——不过洛家座驾相比于那空间而言亦是不少、规格还十分统一,一队队整齐排列极有视觉震撼,那扑面的军旅气息说是某支军队的先锋部队也有信得:洛家权势滔天,队伍中那些用于运输的骏马品相十分难得,毛色乌黑发亮、魁梧雄壮、充满了北地的豪气与大无畏的胆魄,而且做的是中土生意,因此不管是什么方面它们比之北宸直系军团都不逊色;
当然,这要说没有限制那对于北宸而言也说不过去、也太没有自觉了;不过哪怕是有差异,但那面子成分绝不会拉下这支商队的多少战斗力、甚至于立场缘故还得以被马秋北统率,而这些部队配合这一尊纵横南域的大神来说那战斗力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得可以去衡量的一种体系了;当然,虽说洛家车马行伍威猛,但主要作用还是交易、买卖,所以相比于一般的军团而言会温和许多,那不外露的气息显然也是考虑了北宸方面的态度;不过也正是因为上述的原因,所以那被千军万马所环绕的白马才会于此刻显得特别迥异,因为它不仅是矜傲、意气,更多得是那品相已经触及了北宸军队的顶峰,而那,已然是一种侵犯;
虽然规则这事会对大能者让步,再者马秋北做什么都“对”,但中土毕竟是三大帝国说了算,这背后站着的是双圣、君子、万众生灵以及那不可言说的权衡,所以这里面就有许多可以探究的东西;不过此刻去研究这白马还是有些费精力,因为此刻这里有更明显的目标,那就是在这商队左侧驭白马的车厢中贡奉着的锦衣少年,此外还有这少年身前那位披装竹绿色长袍的稚嫩少年:
前者是易鲸,旁观者都熟悉,但后者许久不见,那面容让大多数上位者都有些沉默:它们作为彼岸天一派是知晓一些不能流露民间的消息得,故而哪怕眼前少年身形消瘦、身躯上下伤痕密布它们也能认定这就是轩禅;不过虽然确定,但那视觉感官还是让它们有些懵懂:此刻这风华少年浑然上下充满了渡江的气息,体表的丝丝腥血灼烧着肌肤狠厉地落下、带起丝丝麻木的阵痛感,那暗沉而扭曲的情形叫大多数上道者的心中生出一股凉意:
此刻这绿袍就像是被羁押到大街上的罪大恶极,那一边前行一边承受刑法的模样叫它们这些刽子手都会稍有不忍:屠杀是残暴得,折磨是恐惧得,大多数拷打官员都会将刑犯送到小空间,这样能更方便得激活心中的恶魔,而在这样的“光明正大”下阴暗的存在会失去胆气变成爬虫,所以它们有些畏惧那已经麻木了的轩禅,因为此刻的他有一种叫它们胆颤的眼神,而这种气质在中土有一统一称呼,
叫横苍渡江。
——或许它们也想不明白,为何从这少年的身上会有渡江的气息,因为横苍渡江作为南域四十七之一所属彼岸天嫡系,给轩禅行刑的七剑更是渡江的天骄,按理说轩禅哪怕是觉醒逆天者气息都不可能拥有横苍渡江的气质;再者横苍渡江是冥冥不错,但那可不是一般的冥冥;
因为魑魅魍魉怕它,十恶不赦与大逆不道也怕;
毕竟它们是少年,是黑暗的脊梁。
沉默,此刻的上道者们陷入了恒久的沉默,一旁执宰不悦,却到底是不曾开口:马秋北在,一切以他为尊,旁观是它们的极限权力,想发言,那就是找死;暗处参与者活动,对此那洛城郊外不过是严阵以待、麾旗飘飘:在南域爬得越高就越不安全,作为纬度生物它们不惧怕空间,但害怕那不知道从哪里来得扭曲物体,而上位者大多开辟了独立的生存空间,所以能被看见得都是失去自由的,因此不论如何它们都要戒备,不若就只能成为被后辈所探索的遗迹
而南域,已经万年没有执宰陨落了。
灼羽静悄悄,此刻这些上道者都在等,等一个契机;时间安静、气息停滞,良久车马平稳无声,在那万众瞩目之下轩禅睁开了一双晦涩阴暗的眼眸,那一身绿袍黑白变幻,随后又徐徐褪去、恢复竹绿:他醒了,胸前怀抱着一根枯瘦的枪形树枝,其上还残留着丝丝鲜血的痕迹、似是内敛了几分凶煞之气,那一身圆滑的光芒紧贴着身躯、起伏着尖锐的棱角;
洛城就要到了,北宸,还会远吗;
在那艳阳高照之下绿袍少年冷漠地注视着皓月当空,他盯着那漂浮的乌云淡淡地思索着,神情平静、疏远,一身青袍无风自动,气质冰冷且厌世。
长高了;
那虫蛹开始结茧破蝶了。
还挺好;对于轩禅的状态锦衣少年十分清楚,故此他明悟般得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淡雅的微笑,轻松起身掀开车厢一侧的窗口布帘、窥望四周风景:在这冰原之上麻木前行极容易忘却时间,此后又在这不见天日的车马上度过了月半如今北境时节早已是过了大雪,故而此时天际虽说是初阳凌空但伸出手却感觉不到多少温暖,那缕缕光晕散开、倒是将眼前这古旧城墙照得颇有些铁血味道:洛城是挖出来得、没有经过翻修,所以那厚重的巨石城墙上残有着的斑斑血迹与道道划痕,纹理于此刻细致得可怕,离得近了甚至还能闻到股淡淡的硝烟味,望去如观画壁,极具视觉冲击;
描摹着眼前那沉淀的岁月锦衣少年无神感慨,身边开阖出的口子逸散出不少零碎的光芒;天火;察觉到车厢内的灼热气息绿袍少年微微皱眉:他对这尖锐的光亮是极为敏感得,因此他厌恶回身、用力地蹬开身后木板、披着绿袍快步下了马车,那喘息的模样显得有些焦灼与愤怒,散乱的发丝与那形状随意的树枝将他渲染得极为落魄,但那双深邃而沉稳的眼眸却叫四周生灵心下不住得防备:那瞳眸极具威慑力,似是一把出鞘的长剑,锐利伤眼,大约狰狞;
感受到这边的动静商队四周的护卫好奇地于此地汇聚了些许目光,戒备而好奇:商队出行统一用的黑马,白马因为价格昂贵的缘故一般商户也不曾轻易配备,所以尽管洛商富可敌国但为彰显平和中正仍旧是使用了北疆治下的统一规模,此后也不过是怕洛家的关系户礼仪繁重、为避免这般特殊情况的出现方才抉择地定了此辆显眼的白马;不过洛家毕竟强势高悬,与之牵连的亲属亦是矜贵,如此一来它们虽说多年跑商却也不见管事得用到此座驾,故而这白马尽管吃住前列、体型雄壮威武、却也不过是起到那吉祥物的作用、用做礼仪展示存在,这还是它们第一次见到从白马车厢中出来的宾客。
壮汉们凝目稍会便执礼它处,那模样自然而坦荡;风和日丽,对于洛家商队绿袍少年不曾熟悉:尽管他在其中住了把月但到底是与自己做斗争,所以对于那种熟悉而陌生的环境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不仅没有缓过来,随着与自己体内异样的交锋他的状态反而是越加得糟糕、以至于平静都难以维系、需要时不时得自我纠结一番、直到精疲力尽;
显然,犯病了;少年眼眸通红,随后又被一轮漆黑吞噬;这里是北宸……
或许吧;轩禅虚弱地重重一叹、将四周扫视了一番后席地而坐,那被戾气渲染的瞳眸狰狞而残暴,就像一只未经教化的凶兽,那一股野蛮而粗糙的气息自然而澎湃,看起来极具张力和威慑性,吸引了不少商队军马的瞩目:他到底是外来者,哪怕是贵客但看着却是不好相与,而这对洛家的规矩而言所属“抵消庇护,当做挑衅”来处理;
不过有一条还好,因为轩禅被分离过,所以他的气息是气息、意识是意识,这使得他如今哪怕被兵锋相对却仍旧是一副麻木不仁的姿态、用牙抵着绷带包扎着身上的伤口、神色坦然: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颗被点燃的炸药,不过因为那导火索太长以至于没有自爆的风险,所以此刻的轩禅平静到就像是一团拥有实质性的火焰,那温和的眉眼淡雅而出尘;
君子……
望着那一双干净的眼眸大多甲胄都会失神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又有些慌张:不知为何,面对那少年它们展现得有些手足无措:对于大贤的态度别说是洛家,哪怕是马秋北都不敢用这样的方式去面对,因为这本身就是对大道秤砣的一种污蔑;
当然,形成它们惊讶表情的由来肯定不止自己的无礼,还有适才的第一反应:作为跨洲域、跨疆域的大商队而言它们的警惕性比大多的军队都要高,因为的它们的敌手是多方面得,如此哪怕是回到了洛城、自家门口都要警惕北宸的动作,所以它们是不可能有刚才那种失神的情况出现,因为那不是一种状态,而是死亡来临前的预兆,所以一切让它们失去戒备的存在不论如何都会让它们本能得愤怒,因为在那一刻它们已经死了,这是一种对尊严的打击;
再其次它们中过招了,而这弱点极有可能被散布出去对自己造成伏笔,所以大多时候失神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关头,而刚才它们出现这种情形想得却不是自己如何,而是觉得自己对那少年造成了亵渎,这一点别说它们去讲述了,就连它们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不过,它真的发生了,而且那理由还是荒唐的所谓君子:
南域有很多大道秤砣,滕王阁谭贞、长景楼帘书、蓬莱阁悭行,这些君子受南域尊敬、不论是谁都要称一声圣贤,它们也是如今天骄中少有可以和十大至尊享受同等礼遇的存在;不过君子是重词,中洲七国把它们看作自己文化的根、比国体都重要的存在,而北宸尤其是洛城与中洲的联系紧密,受此影响所以它们对大多数“君子”都是不屑得,有时候恨不得抄起武器把那些蝇营狗苟砍了、以免玷污心中的君子形象,但此刻在看到轩禅的时候它们有些恍然,因为太像了:
洛家背靠南域四十七之一的流云阁,凭借马秋北的身份军营里不是没有天骄也不是没有上述南域秤砣的出现;再者于七国的时候它们也拜见过几位大国重器,但此刻它们竟然在那绿袍少年的身上体会到这种情绪,这实在是太过玄妙;
但……真得很像。
不知为何四周的甲胄陷入沉默,随后施了一礼、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歉意,目光看向那如恶鬼投胎一般的少年时也郑重了许多;但是商队转变的态度对轩禅而言是没有主观意识得,此刻他不过是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抵御着身躯的痛楚:他已经快习惯了,每次遭受邪祟入侵的时候身体都会僵直,那种痛到已经没有感觉的情形在此刻回带来麻木的状态,日积月累下慢慢得就让自己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模样,而此刻身上的这些疮口一部分是风餐露宿时不小心受得,一部分则是是邪气入体、灾厄缠身时染上得;
当然,没有区别;少年罚站,一身绿袍黯淡无光:他终究是活了下来,也不知,图什么。
风华恒久,他描摹着眼眸中的光彩、徐徐抽出腰间的小刀、然后熟练地于手腕处割了一刀;随着刀锋的划过一滩恶臭的脓血顺着肌肤滴入脚下的大理石之上、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腐蚀痕迹:他这般做已经很熟练了,而放血是他唯一可以排放体内废物的方式;不过这样的行为不持久,因为不说那刀口四周的皮肤,便是那百炼钢刀都承受不住这血液的高温、于刀刃处留下了一圈灼烧后的痕迹、“滋滋”声不绝于耳,那显然是预兆着它的报废:
如今的他是奢侈得,因为在易鲸身边百炼钢刀是很难得得,厉害一些得他手没了,钝一些得又完全破不开他的肉体防御,而恰到好吃的刀刃又使用不了几次,对此那少年却是习以为常、不觉大惊小怪,但想要维系这种奢侈却不是短时间可以做到得;
习惯了吧;习惯什么呢;
念此少年空洞,行尸走肉:诚然,他变成这样子有些时日了;久得,实在是不知道月份多少了。
想着轩禅淡漠地将袖子落下,遮掩住手臂上连绵不绝的刀痕:
差十个月;十年,差十个月;呵……念着易鲸的话语绿袍心生荒唐,良久又遮掩下这般情绪:如今他终于是明白这缺失的十个月意味着什么了,但这也注定了他无力去反抗什么;念此绿袍无语叹息、汇聚浑身仅有的气力干练起身,将手中的树枝交于右手,整理好仪态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情形:洛城的来历此前轩禅便了解过,故此打量身侧那高大宽厚的城墙时心中也有所准备;但哪怕如此绿袍少年依旧被那城墙的规模稍稍震撼到了,因为如今他所身处的商队在原野中显得极为渺小,就好似巨象脚旁的老鼠般不值一提。
或许,这就是我吧……轩禅瞩目许久,那定定的模样没有维持多久一旁甲胄就端来了洗漱用具,察觉到用意绿袍少年不冷不热地点点头,而此时车厢内的锦衣少年亦是舍得起身了、将绿袍少年打量了一番,随后温柔一笑道:“怎么了,情绪没有控制住吗?”
“嗯。”听到疑惑绿袍点头、不愿再多说话,不过那麻木的面容上却是有着细微的情感变化出现,但于瞬息后又慢慢收敛、恢复了原先那麻木的模样。
绿袍少年动作迟缓地洗漱着,一旁锦衣少年于车厢处蹲下、望着少年那稍显苍老的背影随意问道,“归池后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来北宸吗,……如今,还想知道答案吗。”易鲸迟疑,身侧绿袍少年麻木了会,手上拧毛巾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眼眸空洞前方艰涩开口道,“其实,猜到了。”
“哦?”锦衣少年好奇一笑,身形端正了些,松开车轼轻缓落身,脚踏洛城的青石大道之上,拍了拍铺陈于地上的古旧大理石漫不经心道:“那么,说说吧,怎么猜到得?”
“雪,雪里看见的。”绿袍少年洗了把脸,用手将脸部近乎坏死的肌肉揉开,随后露出了一个僵硬而温和的笑容,轻缓而艰涩地说道,“那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嘛……”
“嗯,自然。”望着少年那清澈的瞳眸锦衣少年慵懒颔首,语气沉重不愿多谈,不待转移话题便见那少年明悟,锦衣温和一笑,接过对面少年重新洗涤过的毛巾笑容明媚,语气轻松,“我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对我这么好?”
“没,水还不太脏。”轩禅面无表情,看模样,似是在微笑。
“行,干净。”锦衣不对,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与手臂,随后信手将那毛巾抛进水盆,浪荡起身,向着远处慢慢踱步,身后望着锦衣少年的背影绿袍收回目光;他总觉得对方有事瞒着他,而且还很重大;念及此处绿袍不再执着,将毛巾洗净归还于来时壮汉的手中、态度缓和,尽管面容沉寂却仍旧有如沐春风之感;对此壮汉不做回应,恭敬地远离那一袭竹绿少年。
或许吧……
不知念叨着什么轩禅木然地点了点头、随后提着手中的枯树枝来到了洛城的城墙前无神观望:洛城每月唯有逢五的时候才会开城门,如今距离冬至还差两日,算算时日才到廿一,想进城内还需再等四天;念此绿袍无力盘算了一番、在商队四周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寡言脸僵: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竟有些习惯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一切尽如那灰暗的光,也不知是明是暗;
但有一点他是知道得,这是商道,更是战场,它名讳洛城,一座边塞小城。
想着绿袍抿瞳无言,猩红色的火光自眼眸中轻缓地跳动着,恍然间大地浮沉、苍穹下坠,一切皆如那上道者手中的骰子一般,不停下,便无法看清其上的图案大小。
少年北望,兵戈铁马之声响彻,城头红旗招展,冬风取听,一袭红线惊鸟铃。
此间,是为“天元”。
绿袍轻叹,无感、落寞:他所知的一切除了易鲸那有意无意的教诲以外,便只有白马内的藏书万卷:
这万卷史书所记纷杂,短时间内无法一一融汇理解,不过洛家生为依赖商船起家的北地豪族,其中大多也都是围绕着商贾行事的书籍,故此行文中洛城被重点照顾了一番,甚至可以说是位列诸城、地域之魁首:此前他对此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不过此刻他竟有些懂得眼前“洛城”之显赫的缘由了:
其一自然是离不开洛城的地要,四通八达扼北宸之咽喉、坐拥地利无数,凭借着宣武这小小方寸之间竟制衡了北疆多方大势力,甚至于以小博大、让北宸都不得不在囚禁条款上让步:
要知道世间商旅想要北上北宸做买卖至少需要过三关,一关是山海关,一关是雁门关,俱是北宸境内的关隘;至于那最后一关却是出乎意料得另选了它处,落在了附属国宣武的边境洛城身上,赐名城防关:这其中的厉害十分难言,却到底是惊骇,毕竟山海关由北宸直系军队驻守、属天下雄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与西曌的潼关、中郢的嘉峪关并称“三关”,这其中虽说有卖三大帝国面子的缘由在里面却也足以体现它的雄伟、大气,每年败于阵前的大能者、帝君、名将不可胜数,是北宸的门户之首,甚至可以说破了山海关便破了北宸,帝国之威势至少要去三分;
而与它并列的雁门关则由北宸麾下势力“七宫”之一的北穹宫代为镇守,易守难攻、方圆万万里均是战场,不论和平与否这里每月都要埋骨千万头颅,是武将眼中的“凤池”、北宸最易扬名的地方,也是诸多失意读书郎、戴罪立功者、欲不破不立者、寻找死亡快感者的首选之地,所以这里的战斗很是复杂,军队、战卫、散修、浪者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是南域有名的绞尸场,至于雁门关这么乱却始终没有被攻破的原因便是因为北穹宫了:
七宮之一的北穹宫历史悠久,势力内不宣扬单独的勇武,讲究配合、借势,南域名将七出北穹以此可见其之势力;再者因由它们的大同思想缘故,所以北穹子弟虽然天骄少但万年来它们就少有弟子消亡,一直是四十七大势力中名列前茅的存在,也不知北宸为何能容忍这般存在却不起冲突,西曌、中郢历代皇帝都试图策反过北穹宫却无一不失败,这例子传奇且罕见,所以哪怕洛城关键、但一对比前面两座雄关城防关就显得失色不少;不过虽然武功逊色,但在商旅的眼里洛城才是它们心中最看重的关隘,因为通商的权利、税收的多少都是洛城定下得,它直接关系到商队的利益,甚至于某些商户而言去往北宸交易无需得到三关批准,只要手握洛城的书令便可无阻交易;
不过这些都是北宸的赋予,如果对北宸不甚了解的可能只会把洛城看作一个“扶持”状态,但哪怕是深入一点都是觉得恐怖:因为洛城是一座监狱,还是十大磨石监狱之首,所以它本身也是深海巨兽的存在,——毕竟宣武明面上虽说是附属国,但是内陆相连、关系紧密,破了城防关不能说一马平川但也相差无几,普通战士还好,但对大能者的防御那简直是聊胜于无,所以它的重要性在某一时刻比之前两者毫不逊色,依托南天境之利虽说这的防守薄弱看起来轻而易举地就攻入了,但那冰山一角之后的饕餮猛兽却恐怖得让四方止步:这的生灵每一个都不是简单货色,卧虎藏龙之辈横出,是北宸钦点的“归隐”之所,单就这一点城防关便足以和前两座雄关相提并论而不被甩下多少距离,毕竟它密度大,无法速通;
当然,三关的重要性在各方筹码中的比值都会随之改变,对于这类无法得出结论的事情轩禅不想多加思索,而他好奇的是这天地之间的某种气运纠葛:此刻洛城风起云涌山峦间、似有着何等的凶险出没,那汹涌的灵海泛起鲜血的阵阵涟漪,那感觉让他心神悸动;
念此少年敛眸,绿袍身形挺拔、神情凌厉:尽管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城墙、还是前线城墙,但是那种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却让他生出了一种天下城防谁与争锋之感,那般锐气与冲劲让他觉得便是看尽天下城墙,此间洛城亦是名位榜首。
没有缘由的直觉;
却意外得有安全感。
或许,有渊源吧;不知为何轩禅突然屏息微笑,刹那间青天白日下云开雾散、普照大地:此间数月过去,时间匆匆一片混沌,锦衣少年不曾要求他什么、也没有让他修炼什么,数月来所为之事非常得简单,调息、入定,仅此而已;所以至今为止他还没有看见那颗嵌入自己命格的眼睛,但此刻不知为何,他已经能够感觉到来自它的威势与压迫了;
不过这不算什么好事,因为轩禅知道住在他眼睛里的东西可不仅仅是盘踞那么简单;
猛虎会出笼,是食肉得;少年愁绪转身,目光所及处,一身锦衣
在那,风起潇潇,少年,一路走好。
绿袍沉默,突然间笑意收敛:他的鲸鱼在那,欲以己身抗下它们共同的风暴;说明确点,他的风暴是自找得,而那锦衣的风暴是为了保护他而分担出去得,所以,这就是他的风暴,而他去;想让他安稳。
望着远空绿袍淡淡微笑;疯子,我可不是傻得;尽管,有你真好……
少年侧身观望着眼前的城墙,感应着此间的天元,不知在想着些什么,默然,热泪盈眶:
此间大风起,吹起秋天带不走的落叶,吹起冬日呼啸而来的霜雪,它舞动着洛家的商旗,那一面由少年热血铸就的橙红色长旗。
或许,这就是少年的姿态吧;晴空万里、鸡毛蒜皮,一侧绿袍沉默、远处锦衣无形:洛城广阔大气,道路亦是宽敞,现如今这洛城郊外除了飘扬的洛商旗帜以外再无它家,在这途中易鲸左拐右拐得浪荡前行、最后驻留于洛家商队的中心,而距离此地再远处些便是那顶打造得粗糙却大气的主事营帐了:
商队如军队,特别是做跨国交易的大商队,它们的律令与军队无异,其中成员在长久得磨砺下、各司其职需要配合得十分紧密,不然在那般长远的距离与时间中经历各种不可测的凶险、差一点便足以死在路上了,所以商队内的规则设定得森严且不可逆、交易途中的各项事项都是事先计划好得,不可违令、更是不能因欲望而懈怠,故而商队中没有女眷也没有玩物,唯一可以用于情绪释放的便是这腰间酒壶中度数极低的酒水,因此放眼望去营帐中尽皆是北地的魁梧汉子、神情庄重少有波澜,腰膀粗圆、酒水不绝,面庞粗狂、凶恶难当,是持刀客口中的“骁勇大丈夫”,因此这里的近卫营也无一例外、全是舞刀的一把好手:
它们来自七国之北的大漠,那里民风剽悍、男儿皆身材高大魁梧、因此特别瞧不起剑客,见面直呼它们为“清消男宠”,以嫌弃它们生得太过阴柔的体态,——昔年凤皇便被如此折辱过,而这也是秦、燕两国剑拔弩张、战乱不断的重要缘故,除开皇家恩怨乡土的民风才是重点;另外那一袭锦衣能随商队入关的重要缘故也是因为兵器为长枪属沙场利器,与这些莽汉们一见如故,不然中途也不见得会这么轻松;
至于它们如此鄙视剑客的缘由那便说得久远了,毕竟不说别的单说商队中的汉子们,它们是因为在下江南跑商的时候被水乡女子嫌弃得无地自容,又偏偏骚客们喜欢佩剑、弱不禁风却喜欢卖弄,它们一刀断了几把剑继而被辱骂为野蛮;再者一路走来长剑又备受推崇、被视为君子之器,不会武的也要买来防身,一路走来这些汉子内心的创伤可不少:本来这些行商的汉子没有那么多肮脏情绪,但到底是窝囊还失了话语权、丢了尊严、连证明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当初听到锦衣少年那一声“好刀!”时有些汉子都快哭了,篝火挥长刀,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与几位商队的护卫见礼之后锦衣少年脚步缓了下来:不知为何,一面对主事的壮汉他心中便会胆怯三分,以至于心神慌乱:来到这片大陆后他总共封印了三段记忆,现在看来,那壮汉大约便代表了其中一段……
虽说那必是不堪回首的过往,但;
锦衣少年凝神吐息,犹豫良久,神海中四个烫金大字在轻缓跳动:
关山四剑;
他曾经用过剑,他知道。
想着锦衣心慌、眉目开阖间似是有所犹豫,良久少年神情死寂,禁令长开施法破除了记忆封印、随着记忆的恢复他的步伐开始慢慢加快,待七步落下后少年将手中的长枪猛然掷地,劲风起,巍然不惧!
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枪风不远处的金顶帐篷内壮汉兀地抬起头来,情绪上涌热泪浸润,大手一挥将一旁的闲杂退去,向着外边大步流星地踏了出来:“来,看看!这谁啊!稀客,稀客啊!哈哈哈哈!”
“你这话是说的我,还是自夸?”锦衣少年大气一笑,抽枪上前,侠气四方!
“哎,瞧这话说得!”那商队主事得拉下了半边脸,随手抄过桌上的酒碗继而大笑,“误会了,误会了!也罢,让帝君久等是某的不对!来,饮酒!某干了!”
“不忙,不忙!”锦衣少年摆了摆手,将酒壶别到腰口,扶着身侧壮汉凝重地走入了这金顶帷帐内、豪迈地沉下身子,沉吟片刻后苦涩道:“不忙先,先不忙;子敬兄啊,我若不是重要事,定不会叨扰于你,小弟此行的来意你定然是知晓得,却拖了这般时日,是否……”
“诶!绕绕绕!我都说了,跟我说话直白点,别跟我来这套!看把我急得!”马秋北饮酒甩碗,在原地烦躁地走了几步,“真是气死我了!独存于世喝酒完事,打什么哑谜!这该死的书生……!”
“行!既然你北漠文科状元郎马子敬不想动脑那我就说明白了,那孩子,你帮我护一段时间!可与不可!”锦衣少年起身,壮汉刚好开口却被他用手压下,“马秋北!认真点,……我不想再听你的拖延之词了,纵使四剑不全,念在往日情分上这点小事你也无能为力吗?”
“你,认真得?”壮硕汉子面上的笑容慢慢消逝,饮了口碗中的烈酒,声音开始凝重,“易元乾,你可知这孩子什么来历?你敢接手?什么理由?”
“我知道,也很清楚。”
“知道?你知道个屁!我看你是脑子给驴踢了才做的这昏决定!”壮汉暴虐、拔地而起、指着眼前少年的鼻子火气重重道:“睁开你的芝麻眼好好看看!那是谁!那是绝代七天骄!外边乌央央一片都在搜罗的鬼玩意儿!那利益纠葛是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可以掺和得?废了也是宝!再怎么废也是天骄,你什么东西你敢去收徒?你脑子呢你!”
“做什么事情我心中自有分寸!他是我的命,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锦衣少年腾起,万千言语堵塞却被对面壮汉一巴掌摁下:“你是不是疯了!你的命?你命修的命这么不值钱?!老子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活得好好得找死做什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帮,我便自己扛!”
“扛你奶奶个腿!”
“荒唐!你满嘴的恶习能不能改改了!”
“你凭什么管老子!你他娘的才该闭嘴!听不懂话吗!闭嘴先!再放屁你试试!”壮汉一口气提上嗓子眼,万千愤慨,缓声沉道,“易元乾,我暂且告诉你,你既然来了,老子就不会让你这么走掉!这话你自己老老实实地听好了!你自己想死就算了,别拉着老子!我带你入关已经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了,别得寸进尺!”壮汉赤裸着上身,肌肉隆起,如巨型暴龙一般左右游走,实在是气不过,他接着摔桌子厉声长喝:“给爷爷把嘴闭严实了!老子心情不好,不会让你走也不想听你扯什么往事,听你讲那些狗屁的道理!不让你走是避免你找死祸害老子,不听是因为你不配!昔年关山结拜誓说出鞘世间不平事、说要逍遥天地间,你倒好!卖了老七去那狗屁中郢做捞嘛子帝君!还小帝君!威武啊!你来我这里炫耀个什么东西,来求我做什么,你倒是去只手遮天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何曾亏欠过你!又何曾做过这等有负道义之事!”
“道义?呵呵,你跟我说道义?难道你忘记了吗,你!你忘记了?”
打量着眼前这一身正气的锦衣少年壮汉身形一顿,慢慢上前去抓着他的衣领,嘴角一顿一顿地抽搐着,但在对面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中,他看不出丝毫的忏悔与过失之情。
摇头后退,壮汉喃喃低语,摇头一叹,“你,咽下了。”
那重若千钧的字眼落下,壮汉再无力气训斥,他背对少年看向远方的夕阳,神情荒唐且可笑。
咽下,……咽下了也好,忘了,也便就忘了吧。
壮汉闭上瞳眸,屋内一片狼藉,锦衣少年停驻原地双眸无神,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那年关山吹过一袭峥嵘的风雪,彼时有一少年躺在他的怀里,嘴角躺着血,伸出手封印了他的记忆;他笑,淡然而执着地微笑,眼中含着泪,一遍遍地诉说着自己的出鞘的宏愿,描绘着未来天地清明的模样,最后他凝视着北方启明星的光亮,恍然间,他就那么走了;
那年风雪,他走得轻巧,却让这世间少年地动山摇:毕竟他是少年,腰佩君子剑,壶中少年热血,意气风华,一身矜傲铁骨不折,位列关山四剑之七,是他的结拜兄弟;他说他一剑可封灭诸天,一剑,可断山河脊梁风雪。
自那一息之后,此间再无这般狂妄少年,那一年,是万历五年,他死在了自己的剑下,临终前他只说了一句,别怕……
热泪流淌,锦衣震颤、对着远空无神地跪下,身形不住颤抖,灵魂扭曲成了一根麻花;他想起来了,那是他的老七,那是他的刑天一剑,想起了那少年的笑,那少年的傲,那少年的狂妄和喧嚣,还有……
他在自己怀里,那倔强的热泪。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对轩禅动心,因为他见过那眼泪!他终于知道了让自己对轩禅恩典的缘由,因为他见过那倔强的鲜血……!
这是他的老七,他的,刑天一剑……
只是为何,会死在了自己的剑下;锦衣木然,发愣呆滞,恍然间,一切幻灭。
他不敢提起的事情全被那少年细致得处理好了,只不过他骗了他,彼时的他,境界不在帝君;
他一句真话没说,那少年却对他掏心掏肺。
愧疚……悔恨……
热泪流淌于青石板上,锦衣少年哭成了一张老旧报纸,瘦小、无助、肮脏、卑微。
壮汉眼目通红,听得身后的哭成却火气腾起,嘲讽一笑,声音低沉:
“别哭了。把你的眼泪给我擦干净,你不配。老七的墓,也不需要你的酒。”
“我!对不起……我真的……”
“说了让你闭嘴听不懂是怎么得!!闭嘴啊!!!老子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我不想听!”
马秋北长泪,“你怎么敢忘记!你凭什么忘记!你对得起老七吗!你有资格忘记吗!设什么封禁,你的脸呢!老子说得不对吗!有错吗!老七怎么死得你忘了吗!你算个什么东西!畜生都不是!!这般的你有什么资格见我,又有什么资格求我!!”马秋北甩碗,强大的威压笼罩而下,波涛涌汹连绵不绝!!
“我,想去看看他,……”
“闭嘴!”壮汉愤恼地暴力打断,“你都咽下了,现如今又在这里求什么?!你不觉得耻辱吗!少年筋骨都断了,你拿什么去见老七!让他知道自己的兄长如今好像那断脊之犬吗!让他看看你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吗!”
“不!!”
“那你要见他什么!让他看你这一身锦衣破烂,见你垂垂老矣半截入土吗!!”
壮汉怒目圆睁,刑杀天下!
他不明白!也不愿明白!
他恨!却恨不得!
“老七!七儿!!!”马秋北头撞长空凄怆嘶吼,“易元乾!你且看看自己的模样,如何还我老七!你还我那翩翩锦衣郎!还我那刑天一剑!你还我啊!你赔得起吗!!”
“你把话给我讲清楚!给我把事情讲清楚啊!!!说不出来了是吗……!”
“哈哈哈哈哈!!!你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关山!去你大爷的明月!!!”
“你到底是没解释!无法说清!!!”
为什么,你到底有什么好隐瞒得!关山四剑!假得!!都是放屁!!!
壮汉眼含热泪,不争气地刮了眼那身着锦衣的少年,难受地砸碎了手边的酒缸,狂发散乱!
“给老……给老子滚!”痛饮烈酒,壮汉怒发冲冠、血气横溢、盯着那记忆中的翩翩少年血泪俱下!
杂种!败类!死畜生!!
为什么下不去手,反倒担忧他经年岁月所受的折磨!
狗东西!狗东西!我特么也是个混蛋!混蛋!!!
“啊啊啊!滚!剑胚,剑胚!你就是个贱胚子!”
“你解释不清又为什么回来!爷爷求你闭嘴啊!!”
马秋北提着长刀劈开脚下的大理石愤而远走,一道道暴烈的刀气划破大地,密集而复杂、暴乱而疯狂,却一刀没砍在那锦衣少年的身上!
捞嘛子的没出息!没出息!
“老七!!!”
“畜生!畜生!!!”
咆哮声回荡开来,长刀卷起风云,却卷不起那少年的衣角!
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让我再看见你!老子想忘了你啊!关山!死啊!!!
壮汉狂奔七千里,七千里后锦衣少年闭目长泪,长跪不起!
他忘记了!!
为何……为什么他会忘记……
为什么!为什么!!!
啊啊啊!!!为什么我会忘记!为什么我会忘记你!你又为何断了剑!
关山啊!是谁丢的剑,又是谁铸的剑啊!!!
想不起来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忘记了!老七,七儿!兄长对不住你,可是又想见你,但如今的我,安敢……!
少年胸中阵痛,血泪俱下倒地不起,四肢五骸粉碎、糜烂,神海深处被封印了的记忆翻滚上来泣不成声!——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那场风雪、又为什么会断剑、会害怕见到这赤裸上身的壮汉了!!
他忘记了,它们却清楚得记得!
它们同时饮下忘泉水,却只有他咽下了!
他咽下了……!
他!他!他!……
锦衣呕血,气息紊乱、悲情难抑: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苦求,荒唐而可笑;他也想问问自己当初为何会咽下那一汪泉水、为何想被那风云埋葬,可是他忘了,忘得干净,是这般得干净;锦衣含泪遥望,身心疲惫、痛彻心扉,一幕幕回忆上涌,恒河都是他的泪,悔恨,亦恨不得……
那是刑剑,华衣俊美绝代意气,眉宇清灵、散发凋零,那少年四海纵横赤子之心,这般少年,这般绝代少年,是他的小七……
锦衣少年面无血色、痛苦不堪,身侧银枪立于大地之上,撕裂的刀痕划破大地、犁开苍穹,断裂的大地中保有一袭锦衣少年,至若那少年的模样,沧桑得透着股死气。
那鱼,他鲸落了;
舍弃一身血肉,埋在了这片恩养他长大的汪洋。
冬雪,锦衣憔悴,他的对面站有一位瘦弱的绿袍少年,大地泛灰,青石板上碎雪堆积,那少年瞳孔缩放、身躯胆寒,周身有着无形死气渗透,丝丝缕缕逸散长空,手里倒悬着一段枯瘦树枝,周边大地片片龟裂开来,衣袍破烂掩埋,石灰中一身惨白、狼狈不堪,那一团乱麻的灵魂被刀锋削去大半,唯有肉身长安。
商旅退去,锦衣长跪不起,绿袍膝盖弯曲,霜雪轻堆,竹绿少年发髻错乱,细密的青丝急促地沿着其末端陨落、下坠,刀光密集凶厉,杀气形成一片久远的黑色的刀影、将一切生机封锁、囚禁。
此刻,少年冷漠的瞳眸中残留着死亡逼近时显露的恐惧,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却平白背了罪名;
那日正午,壮汉用洛城城墙练刀,一刀,砸毁了城防庙。
那晚一行少年入了城防关,在它们的身后赤裸壮汉血泪俱下,长刀峥嵘、稀碎成泥,那刀光中映出四位少年,披衣做甲、意气风发,却都在这风雪之中,被冻成了龙虾;
那,苦痛蜷缩的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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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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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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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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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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