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闻言,便吩咐英豪出去准备回宫的车马。三个人无声地吃了几口,放了筷子。贵妃交待张云华道:想来华儿是要去看看的,我也不留在这里了,趁着史丞相刚从宫里回来,我去帮你们救人。”苏梦棠闻言张了张口,终究没有说话,缓缓将头低了下去。张贵妃笑了:“棠儿不必担忧,我对女使一向是极好的,碧湖姑娘定不会受什么委屈。”
她说着,理了理白裙上的飘带,似要起身,可动作忽而顿住了:“对了……我若带走了碧湖,苏姑娘手下,便缺了人手,不如将我手下的女使,送与你一个可好?”苏梦棠心下一惊,还未答话,张云华已开口阻拦道:“不必了,小姑姑,少了碧湖,梦棠山庄自有其他人,何况若是宫里少了女使,岂能不被发现?”
“少人?我不是有了碧湖么,要是多出来一个,倒让我不好办了。旁人不知底细,会恼我私自增用下人,坏了宫里的规制,可如何是好?不如分出来一个,免得落人口实,苏姑娘以为如何。”她白皙的眉心一蹙,似乎没了主意,只看向苏梦棠,眼睛里面隐隐闪烁着狡黠的光辉。
张云华想要建议张贵妃将多出来的婢女送入张府,苏梦棠却忽然平静地说道:“那便多谢贵妃娘娘好意了。”云华有些惊诧,可听到苏梦棠已经亲口答应,便不好再说什么。张贵妃顿时眉开眼笑,上前挽住苏梦棠道胳膊道:“还是棠儿善解人意,只是有一条,我娇纵她们惯了,比不上苏姑娘山庄的丫头们勤快伶俐,若是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苏姑娘千万多提点着,不要因为是我身边的人,便不敢约束了。”苏梦棠也强笑着道:“娘娘实在是过谦了,您宫中调教出来的女使,必是个顶个的出挑。”
在张云华面前,这二人将戏做得十足,一副十分融洽的样子,可如果这时房间里的烛火忽而熄灭,让她们的内心如同唱戏登台般、各自从漆黑的背景中走到灯下,那呈现在张云华眼前的两个灵魂,必然是一个苦楚,一个骄矜。
可惜张云华没有看透人心的法力,普通人在精心的伪装面前,很难洞察天机,只能后知后觉自己当初的失察,可若等到那时,早已失去了弥补缺憾的机遇。
苏梦棠将海涯叫进了这个房间,与她做了一番解释,海涯立即跪地求情道:“海涯只想在宫中陪伴娘娘,不想出宫。”对于向往自由的人来说,宫里是牢笼,可对于海涯这样自幼家境贫苦、无所归依的人来说,偌大的宫殿,却是一根可以遮风避雨、让人衣食无虞的暖枝。
张贵妃好言相劝:“……便只是一年半载,就换回来的,本宫不会把你丢在外面不管的。”海涯把头低的更狠了:“若是等到一年半载之后,与我交换的那个姑娘不愿意出宫了,娘娘这样菩萨心肠的人,定也不会勉强她,海涯便永无回宫之日了。”
贵妃笑了,指着海涯对苏梦棠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些孩子啊,都被我宠坏了,什么也敢说。”她俯下身轻轻拍着海涯头上的帽子,柔声道:“怎么会呢,碧湖与苏姑娘一同长大,亲如姐妹,自然是分不开的。本宫答应你,最多一年,定把你接回来,你只当是出宫散心了,可好?”说到最后,她的手暗暗使了一点力道。
海涯吃惊地抬起头,见贵妃的眼神中内容颇丰,当即会意贵妃恐怕是有任务交给她,只得把牙一咬,谢恩应承了下来。张贵妃见海涯同意了,便将她交付给了苏梦棠,又嘱咐了几句,命她凡事务必以苏梦棠是依,平日里千万提着眼色,恭谨小心。
终于,张贵妃告辞道:“人命关天,我不耽搁了。华儿和苏姑娘留步吧,海涯送我出去,我再交待这孩子几句,她呀,怕是也舍不得我。”话虽如此,张云华和苏梦棠依然将一行人送到桥边,直到听见贵妃执意让他们回去:“再送下去,都快送进宫了,这么冷的天,你们还不快进去。”二人方转身回去。
一进屋子,苏梦棠便觉得通身的寒气直冲天灵,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张云华跟进来,将门合上,在苏梦棠背后轻声道:“小姑姑难为你了么?”苏梦棠摇摇头,径直走到桌边道:“哪有,都好好的,碧湖也得救了,我心里高兴。”Χiυmъ.cοΜ
张云华立在原地,看着苏梦棠的背影:“棠儿,你瞒不了我,你的鱼没有放盐。”
苏梦棠心中震惊,发现头脑中确实没有任何关于加盐的记忆。“我……”她转身笑道:“你怎么不早说,方才贵妃娘娘在旁边看着,我一时紧张害怕,忘记加盐了。方才吃得少,故而没尝出来。”
张云华有些信了,跟过来道:“晚上我与你说说她少时的趣事,棠儿若听了,便不觉得她可怕了。”苏梦棠摇摇头道:“不是贵妃娘娘可怕,是我今日差点失去了三月与秋秋,又将碧湖陷入险境,有些心神不宁罢了,睡一晚就好了。”
张云华有一种想要将苏梦棠揽入怀中的冲动,可到底忍住了:“你好好去歇着,我去项抗那里看看,晚点回来就去找你。”“非要去么?”苏梦棠看着张云华,每一眼都像是诀别。“没事的,放心。”张云华拍拍苏梦棠的肩膀:“一则,我去问问怎么回事,顺便到项老将军那里领了罪责,只说今日之事是我闯的祸,不小心连累了项兄弟而已。二则,卓然说好立时赶回来帮咱们,可我方才出去没找见他,待会去过云楼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苏梦棠自知拦他不住,只笑道:“我等你回来。”二人准备向屋外走去,刚一拉开房门,便看到海涯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已不如方才那般悲伤。海涯见他们开了门,忙解释说:“贵妃娘娘已经回宫了,临行吩咐小人来侍奉苏姑娘,小人回来,见房门关着,便等在这里了。”
张云华点点头道:“那便打些热水,照顾姑娘歇着吧。”他低头爱怜地看了苏梦棠一眼,说道:“人你先用着,若是不习惯,回来和我说。”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云华一走,廊下便只剩下了海涯和苏梦棠,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心照不宣。苏梦棠道:“你去后面,找冯婶烧些热水吧,他已经走了,你不用盯着了。”
见苏梦棠说得直白,海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娘娘方才的意思,想让姑娘明日就回山庄去,毕竟长痛不如短痛,耽搁得越久,对您与小少爷,都是一种痛苦。”苏梦棠苦笑一声,问道:“她还说什么了?”“贵妃娘娘的意思,姑娘自然明白,拖上个一年半载不见,感情便淡了,到时候姑娘和小少爷各寻良人,也是两桩美事。”
苏梦棠顿觉一阵恶寒,接着,五脏六腑都翻江倒海般折腾起来,她只强忍着说:“快去烧水。”海涯见她面色十分苍白,没有再说什么,忙跑去了后面。苏梦棠有些摇晃地走下了廊下的台阶,扶住柱子便不住呕吐了起来。
忽而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脊背上,想帮她拍打后背,苏梦棠机敏地作出反应,一个反手便要抓住来人的腕子,却听道来人说道:“梦棠别动手,我是李卓然,你没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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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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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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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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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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