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珲略一扫视,见架上书籍虽多,却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不免十分赞叹,又看到郑德刚的枕上还摊着一本书,不禁对这位大理寺卿有些刮目相看:世人皆知郑少卿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多是享了子承家业的便宜,没有想到郑大人竟也是饱学之士,趸着满屋的藏书,废寝忘食地读。
正想着,忽听郑德刚低声说道:“王大人有所不知,刚刚宫里的童阁老和刘内侍来了我这大理寺,赵大人多半是脱险了,外面这个小奴,不知王大人可有十足的证据,不然……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反而是害了赵大人。”王珲听出了郑德刚的言外之意,忙解释道:“下官明白少卿的意思,这孩子已经亲口招认了,此案确实与他脱不开关系。”
郑德刚便放心下来,说道:“这般便好,我也是担心节外生枝,白白把王大人也牵连进去。”王珲有些感动,说道:“大人既对下官这样叮咛,下官也有件事,不妨说给大人听听。这个案子,是官家授意下官在江宁查的,可见官家并未疑心赵大人。那么官家是想用这件事敲打谁,想来郑大人也明白。”
郑德刚见王珲这样毫无遮拦地讲出了官家的意思,有些惊讶道:“此事你可对旁人讲过?王大人,临安不比江宁,说话要当心。”王珲笑起来道:“下官明白,我自觉着与大人投缘,又见大人与我交心,才不愿有所隐瞒的。实话说,这件事,连我外面那两个兄弟都是不知道的。”
他边说边下意识地看了看外面的李卓然与邵瘦铁。郑德刚也随着看了一眼,见他二人均是器宇不凡,不似寻常小吏,便问道:“不知这两位,可是王大人的手下?”王珲道:“回大人的话,是下官在江湖上的朋友。”郑德刚又嘱咐道:“那回禀官家的时候,便不要提起他二人了,免得官家生疑为何江湖势力参与其中。”
王珲便又道了谢,刚想询问长帆该如何处置,就听郑德刚道:“若无他事,人就先关在大理寺,王大人一路奔波,恐怕已经累了,就先与朋友在后面几间厢房歇息,郑某还要去秦将军那里看看,也不好让他久等。”王珲忙道:“不敢耽误郑大人的正事,我等也不便在大理寺逗留太久,以免落人口实,将人犯交接就先回去了。”xǐυmь.℃òm
郑德刚点点头,出去对长帆身后的一名衙役说道:“老贾,你负责收押一下。”那叫老贾的衙役应了一声,便引李卓然与邵瘦铁架着长帆向地牢方向走去。郑德刚安排王珲在内室中等候,自己忙带人向前面大堂寻秦国锡。
那秦国锡在大堂等了半晌,早已是气急败坏。他心里担心误了史弥远交代的时辰,回去又免不了落下一阵抱怨,便将一肚子无名火发在了几名随从的校尉身上:“让你们去看看那江宁的王县丞究竟带了什么人来,你们倒是想办法啊,都一个两个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咱们就能和丞相交差?”
其中一个丹凤眼姓黄的校尉解释道:“禀将军,这大堂外都是大理寺的人,您也看到了,我们刚刚出去了几步,就被劝回来了,还能硬闯不成?”秦国锡将手重重拍在圈椅的扶手上道:“大胆!待会丞相问起来,本将军也学你这样答话么?”他的话音未落,忽听到门外传来了郑德刚的声音:“何事让秦将军如此恼火,是郑某手下照顾不周?”
说着,人便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秦国锡忙站起身来相迎,谄笑着说道:“郑大人说得哪里话,秦某是专门来向寺卿赔不是的,刚刚——在牢中多有得罪。”郑德刚似乎有些不悦:“我还道将军有何要事,若只是赔礼道歉,何必在四更天前来,将军这等文韬武略的贤才,都不用睡觉的么?”
秦国锡听出了郑德刚话里的埋怨之意,忙道:“唉,若不是火烧眉毛的急事,秦某断不会三番两次深夜打扰。这不是史丞相催的急么,只能再次登门,请郑大人多多体谅。”郑德刚点点头,坐到了椅子上道:“那秦将军便将丞相的意思,快些传达给郑某,郑某领了话,也好赶紧回去补个回笼觉,免得上朝的时候困倦,忘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把刚才地牢里看到的事说出来了。”
“你——”秦国锡没想到郑德刚竟这样不留情面地揭了他的短,一时间有些气恼,却又强压了下去:“郑大人,刚刚丞相看了三司定罪的文书,觉得刑罚过重,便与曹可春、杜金平二位大人连夜商议,将文书给改了改,这不,着我拿来给郑大人过目,若是大人觉得尚可,就请加盖了官印,秦某也好拿回去向丞相交差,郑大人也好尽早歇息。”说着,便将那写了文书的黄绸,交给了郑德刚。
郑德刚展开文书,见御史台与门下省的官印已经盖在了上面,顿时不悦道:“这是何意?史丞相未免也太不把大理寺放在眼里了。”秦国锡已经料到郑德刚会是这般反应,忙宽慰道:“大人莫要多心,丞相也是不忍心要大人半夜劳心劳神,才未经大理寺的参与,着曹大人代劳了。不过郑大人,这文书可是赦免了赵大人的死罪啊,这不是您想要的结果么?”
“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不是还得依史丞相的意思?”郑德刚反诘道:“纵使这样,我也从未听说,三司审案,大理寺只负责盖官印就可以了,史丞相也太独擅专权了些吧,秦将军,我说得不错吧?”郑德刚将这问题抛给了秦国锡,他知道,只要秦国锡迫于此刻的形势表示附和,自然就不敢将这句话传给史弥远听。
秦国锡咧开嘴,尴尬地笑了笑道:“是,是,郑大人说的是。”郑德刚闻言也无心再捉弄秦国锡,只将曹可春拟的文书仔细看了一遍,知道他们已见风使舵,对赵清州从轻处罚了,这确实是他想看到的结果。秦国锡见郑德刚已经读完了文书,便笑道:“郑大人,快请吧。大理寺的官印落上之时,就是赵大人的免死之日了。”
郑德刚笑了笑,长舒了一口气道:“来人,取官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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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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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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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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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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