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想要隐瞒一件事情不被他人知晓,就必然会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来遮掩,直到做得事情越来越多,再也藏不住了。长帆一面因赵清州即将面临的残酷审讯而难过,一面却想着如何圆满自己的任务,让自己全身而退。他忽然想要铤而走险,再用一次凤凰胆,让清州再一次昏迷。这样一来,清州或许能够因病免于责罚,等他醒来,或许也就忘记清单的事情了。
那就赌上一次。长帆趁着给赵清州做饼与手擀面的机会,来到厨房。四更天,大伙都还没有起来劳作,长帆从厨房后墙的墙洞上门掏出了凤凰胆,揉进了面里。“生死有命,”长帆心里默念:“老爷,长帆对不住您了。”他擦擦眼泪,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如同手中的面团一般,被揉捏得不见了本来的模样。琇書網
然而赵清州并没有来得及吃下那碗面,只吃了一口,便匆匆上了囚车。长帆忙将发面饼给装好,想让他路上吃了,谁知饼子又被于杭之打落在地,他的计划再一次落空了。墨的事情,到底还是瞒不住了,可与其被人查出来,不如直接卖个破绽给别人。那天夜里,长帆便引前来调查的李卓然留意到了墨的问题,他盘算着将这一切引到容掌柜的身上,等容掌柜一走,自己全族便可就此保全。
第二天被李卓然派去容止斋的路上,长帆正想着如何先行一步,劝容掌柜赶紧先关张,不料李卓然竟让人给他送了一匹马,冥冥中助了他一臂之力。当长帆快马加鞭进了容止斋的时候,却看到容掌柜和伙计倒在柜台后面血泊之中,旁边扔着一把匕首,容掌柜脖子上的血一股一股流了出来。“是谁害你?”长帆冲上去,将容掌柜上身扶起。
“侯……侯公子。”容掌柜半个身子倚在柜台上,艰难地说道。他拼命用手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另一只手因为疼痛而不住抽动。“是那个鼻子上有疤的人?”“对……墨他拿走了。”“他为什么杀你?”容掌柜闻言激动起来,睁大了眼睛。“为了我把墨条卖去黑市的钱。一家老小……活命的钱。”
谋财害命?长帆一时间糊涂起来:“他既是替人做事害我家老爷,如何又会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他……只是趁机想要敲竹杠。”容掌柜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把他惹恼了……也是我……罪有应得。”说罢他整个人顺着柜台滑了下去,捂着伤口的手也一时间滑落下来,颈上刚刚被压迫的血脉喷涌了出来,溅到了长帆的衣襟上。
长帆一时间傻在了那里,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来不及想,容掌柜这样死了对自己是有利还是不利。长帆刚要起身,却听到柜台后的布帘内侧,忽然传来了侯新的声音:“你把事情全都认下,包括这件事,奴籍的事情,我会帮你保全。”原来他并没有走。
长帆慌忙站了起来,他只觉得脊背发凉:若是终究要全都认下,自己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向赵清州坦白一切?直把事情弄到这样无法收场的地步。“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拿什么信你?”他隔着帘子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响。长帆鼓起勇气掀开布帘,后面通着容掌柜的内室,内室通向后院的门开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剩下的事情,就如同王珲和邵瘦铁进容止斋看到的那样,长帆呆坐在地上,如同受了极大的惊吓。此时大堂之上的长帆,却比下午时要坦然得多,他交待了自己为复父母之仇,用假墨条构陷赵清州的始末;又承认了自己为了脱罪,杀害容掌柜的事情,并在状纸上面签字画押。
王珲与李卓然和邵瘦铁对视了一眼,三个人便走向了屏风后面。李卓然叹了口气道:“他还是不肯交待是谁指使了他。难不成真的要用刑?”王珲道:“刑讯逼供如何使得,为今之计,便是带长帆连夜去到临安,明早先将这件事面呈于朝堂之上,有了长帆和画押的状纸,清州受人陷害的事情就清楚了,官家自然可以消了怒气。至于是谁指使了他,咱们慢慢查证。”
李卓然从屏风的空隙处看了长帆一眼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指使长帆的人是谁,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罢了。王大人,你说若是让清州知道,害他的人竟是长帆,他要如何接受得了?”邵瘦铁忙劝道:“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当赶忙入京,我这就去备辆马车。”李卓然点点头道:“现在出发,若是乘马车,最快卯正可到。邵兄,有劳你了。”
邵瘦铁应了一声,出去带人套车。王珲道:“明日面圣,本官要回去换上官服,卓然,你若有需要准备的,现在回赵府去取还来得及。”李卓然拍拍胸膛上的衣襟道:“证物都在我身上带着呢,别的什么也不重要了。”王珲拍拍李卓然的肩膀,匆忙向后面内宅而去了。
李卓然站了片刻,方又踱回大堂上,蹲下身子低声对长帆说道:“秋秋的事情,你有没有和外人说过?”长帆抬起眼看着李卓然,他的眼睛里此时布满了血丝:“此事我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李卓然心下稍安,又劝长帆道:“你若说出被何人所胁迫,或许可以免去死罪,长帆,你那么年轻,为何要替人去死?”
长帆木然地摇摇头:“来不及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动了这份心思,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李公子,我还能见着老爷么?”他忽而抬头问道。“见得到,咱们即刻出发,很快就能见到了。”李卓然忙道。“那就好,见了老爷,我就可以安心上路了。”长帆凄然地笑着说道。李卓然刚想再说些什么,邵瘦铁已经走到了大堂上,说道:“卓然,车马皆已备好,咱们带上长帆快走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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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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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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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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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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