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还没看够,云华忽而伸手,将帘子拉下,轻声对她和西门说道:“坐好。”他担心这两个孩子会被人看到。欧锦书笑道:“云华哥哥担心过度了,他们看看也没什么的。”云华不置可否地笑笑:“还是谨慎些好。”说罢他一低头,看到了两个孩子又从车帘缝隙向外偷看,对外面卖的东西十分好奇。云华一时间觉得心中不忍,便喊道:“停车。”李卓然不解道:“好端端的,下车做什么?”云华没有回答,只冲他微微一笑,掀开帘子走下车去。
西门见云华下去了,又笑嘻嘻地掀开帘子向外看,秋秋想起云华说的有人惦记她和西门的事情,不免有些担心云华出去会不会有危险,正思虑着,忽听见西门惊喜地呀了一声,她随着向外看去,看到云华带着柴五,走到了路斜对面一个卖桂花糯米藕的摊子前面,从袖口里面掏出几文钱。西门道:“云华舅舅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的?”话没说完,就见小贩刀法利落地将两根完整的糯米藕切成薄片,又拿出一叶极大的干荷叶包好,递给柴五。
西门在云华回头前的一霎那,一松手将帘子放了下来。不多时云华便走上了车。待他坐定,柴五在车下将荷叶包着的糯米藕递给他,问道:“张公子,继续赶路么?”云华道:“嗯,走。”马车继续向前驶去,西门三月明知故问道:“云华舅舅,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云华笑道:“我下去看了看,就近恰好有卖桂花糯米藕的,就买了给你们回去吃。”
欧锦书笑着对李卓然说道:“云华哥哥对这两个孩子,如同对自己嫡生的孩子一般。”李卓然连忙看了她一眼,欧锦书自知失言了,便看向了别处。不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任何有关他们身世的话题,是柳亭诸人多年前就养成的默契,后来甚至连“父母”“嫡生”这样和血缘相关的词,也都尽量不提起了。秋秋将这个插曲收入眼中,西门却没有在意欧锦书说的是什么,只听云华说藕是买回去才能吃的,便一心盼望马车可以赶紧到杏花巷。
两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碧湖掀起车前的布帘从外面说道:“张公子,把式说到了杏花巷口了,不知道清平斋要向里走多远?”云华道:“不远了,咱们下车向前走走便到了。”说罢他第一个走下车,从袖口取出一块碎银子,交给车把式道:“辛苦您了。”车把式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执意不肯收,说道:“公子请收回去吧,我是府里西门上的把式,驾车原是本分,就算是要赏赐,也是老爷、少爷给,断不能要客人的。”李卓然此时也下来马车,闻言说道:“我们与你家少爷是八拜之交,从不把自己当客人的,您老人家收下吧。”车把式一听,便连连道谢收下了碎银子,打道回府。
秋秋起先以为,杏花巷定当种满了杏树,不料却是一半银杏,一半榕树。原来这里在唐朝时,本叫做素衣巷,可每年到了五月份前后,恰好银杏树会结出奶白色的银杏果实,榕树也会开出满树香气馥郁的合欢花来,粉色的花和白色的银杏果交映成趣,十分美丽,巷里的人便都改叫它“杏花巷”,流传至今。一行人在树荫下走到了一户宅院正门,连着五级石阶上去,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门上纵横钉着杯口大的黄铜门钉,左右有两个祥云出岫的门墩。秋秋看到大门之上,悬了一块漆黑的匾额,拿金墨十分飘逸地写了三个大字——清平斋。m.xiumb.com
云华走上前去,扣了扣门环。李卓然惊讶地问道:“里面有人?”云华点点头道:“是冯叔和冯婶,张家怕这宅子荒了,让家中的一对仆人过来守着的。”话音未落,门被人从里面卸掉了门栓,打开一条缝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穿着一件土布罩衫,戒备地向外打量着,见到门外站着的是云华,他面露惊诧,但立即毕恭毕敬地说道“少爷,秋姑娘,你们来了。”随即将门大开了,让众人进来。
云华等人迈过门槛,走进了清平斋,冯叔关上门,对云华说道:“少爷,我去叫我家那位煮茶,您先与诸位去堂屋略等等。”说罢便向前跑去。秋秋打量着这里,见门内左侧朝东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用正楷刻着韩愈的《原道》一篇,右侧有个小屋子,应该是冯叔住的地方。
众人向前走了七八步,五级石阶下来,绕过绘着四君子图的影壁墙,便是清平斋的院子。这院子大约有五六亩大小,院内郁郁葱葱,绿意盎然,种满了奇花异草,藤萝树木。那树木或挺拔入云,或姿态奇美,各自舒展,树干却需要两人合抱才能环过来,似乎有百年的树龄。
众人从花草间向前走了几十步,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水塘,潺潺流水横着流过,又一转去了后面,从围墙下流出了院子。水塘上有一座玲珑精致的汉白玉石桥,桥两侧栏杆上各有六根望柱,每个柱头都上刻着两个不同节气的代表花卉,一共二十四种,寓意着从桥头走到桥尾,便走完了春夏秋冬。桥的对面,是清平斋套着书房与卧斋的主屋和左右各三间厢房,呈凵字向他们展开怀抱。
李卓然和欧锦书从迈进清平斋起,就对这院子赞不绝口,此时看到主屋和厢房,便问云华后面还有没有房子,云华笑道:“接着厨房,后面是个竹园,种的都是竹子,穿过再向后便到了后门了。后门上有个屋子,是冯婶住的。此外便没了。”李卓然叹道:“好精致的宅院,从前都没听你提过。”
云华提着那一包荷叶包着的糯米藕,一面招呼大家进堂屋歇息,一面说道:“这是张家的外院,从前我也不常来的,上山之后,偶尔来临安买东西,倒是带小秋来过两三次,但也都是只住一晚就走了。”李卓然听他一直称呼自己家为张家,便悄悄问道:“老张,你和家里还没和解呢?”云华的笑容顿时变得苍凉了许多,轻轻说道:“不是和不和解的问题,有些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晚上我再与你细说吧。”李卓然点点头道:“正好清州那边的一些事,我也想和你说,晚上咱们喝着酒聊。”说罢两个人便也一起走进了主屋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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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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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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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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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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