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远远从东面花园旁的曲廊跑来,边跑边兴奋地喊:“公子!公子!”舞剑之人显然受到了这噪音的影响,脚下乱了步伐。他气恼地停下来,狠将那穿着女真族服饰的木偶,削下半个肩膀来,大喝道:“阿锋,要我说多少次,没有天大的事,别打扰我练剑!”阿锋并不怕他,只笑盈盈地跑到面前,说道:“公子,确是天大的事!张公子带着秋秋和三月来咱们府上了。”舞剑之人又惊又喜,问道:“人在哪呢?”阿锋道:“在前厅呢。”那人急忙将剑插入剑鞘,挂在腰间。剑柄上面,用瘦金体刻着“项抗”二字。
项抗两步便跨上了小院边的曲廊,向前疾走,口中笑着说道:“这个老张,来前也不打个招呼,哈哈哈哈。”阿锋拾起他搭在玉兰树上的外衣,急忙追上来,说道:“公子,你衣服还没穿呢。”项抗转身接过外衣,胡乱往身上一套,阿锋忙伸手帮他扣上从上到下的扣子。项抗却等不了这番功夫,只扣了两颗,他“嗨呀”一声,转头就走,口中还问道:“张公子何时来的?”阿锋在身后紧随着他,回答道:“来了半个时辰了,张公子先去老爷那里问安了,然后才来咱们院子里。”项抗当即回头敲了阿锋一记爆栗,喝到:“要你当差何用?人来了半个时辰了才知道。”
阿锋捂着脑袋刚想辩解,只听前面有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项抗舅舅,你又欺负阿锋了。”主仆两个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身着孔雀蓝圆领段袍的小男孩,双手叉腰,正在伸张正义。项抗哈哈大笑,上前将他抱起,边走边说:“小三月,我何尝欺负阿锋了,是阿锋太笨,你们来了那么久,他现在才知道。”西门伸手摸摸项抗脸上的胡子说道:“项舅舅上次答应我师父了,不对阿锋乱发脾气。”项抗回身诘问道:“阿锋,我欺负你了么?”阿锋笑着说道:“没有,公子是高兴的,我也好久没见过公子这么高兴了。”
三个人穿过曲廊,绕过祠堂,经过茶房,沿着一溜花墙,来到一处院落的正门,正门上写着定庐二字。项抗放下西门三月,边往里走边喊道:“老张,你可是稀客,我一听说你来,扔下剑就跑过来了。”前厅里面的客座首位,坐着身着竹月色长袍的张云华,他听到项抗的笑声,起身迎出来,站在台阶之上笑道:“那你腰上又是什么?”项抗低头一看,自己的真钢宝剑,正悬于腰间。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继而把臂相看,一同走入前厅。
项抗才坐下,便看到秋秋站在云华刚刚坐的那把椅子旁边看着自己,秋秋的背后站着柴五和碧湖。“秋秋,嘿,长高了!”他高兴地上前想把秋秋一把抱起来,秋秋看到他满脸的胡子,有些害怕,赶紧躲到了碧湖的身后。云华笑着解释道:“小秋大了,有些认生了。”项抗大手一挥,正色说道:“诶,我最不赞同这种说法,小孩子懂什么,都是大人总说‘大了就认生了’,他们才学着认生的。小秋与我有什么可生分的?她从小写的第一个字,都是我教给她的,可不是老张你。”说罢他抓起桌上的果糕,伸手递给秋秋,大声哄道:“来,秋秋,到项叔父这儿来,有我府里的果糕吃。”xiumb.com
西门三月乐不可支地说:“项伯父,这果糕是我们带来给你的,你这既是物归原主,又是借花献佛。”前厅中的人全都一愣,继而一齐笑了起来,秋秋也在笑声里,从碧湖身后走到前面,她觉得这位项叔父,虽然长得凶了些,但脾气性格奔放爽朗,十分有趣。项抗余光看到阿锋也在一旁笑,气得忽而拍案而起道:“阿锋!你就是这样招待贵客的?来了半天,茶也不倒,吃食还要人家自己往外掏。”阿锋一拍脑袋说道:“哎呀,我只顾着去报信了,忘了交代他们送茶了。”项抗作势要上前踢阿锋一脚,阿锋灵巧地闪开,嘿嘿笑着向外跑去,刚出院门,却差点撞在了一位女子身上。
那位女子连忙避开,口中说道:“阿锋,你可真是不长眼睛,没看见我提着热茶水了么?”阿锋笑道:“我家公子刚刚要打我呢,我跑的急了些。诶,这如何使得,竟劳烦飞鸢姐姐亲自送来茶水。”飞鸢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一手提壶,一手提着裙子,笑着说道:“我家姑娘明日要回去了,刚来找项公子告别,却看你们前厅坐着客人,上下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忙让我从茶房端了茶水送来。”阿锋笑道:“多谢你家程姑娘如此周到,替我家公子尽这待客的礼数。其实也不是客人,是我家公子的义兄,嗨,先不说了飞鸢姐姐,我先进去了,来日我再谢你。”说罢接过飞鸢手中的茶壶,跑回了前厅。
喝过茶,项抗便派人去院西面的厢房,给云华几人收拾出来几间屋子,碧湖也跟着去帮忙。西门和秋秋站在台阶旁的花架下,看柴五帮他们捉蚂蚱。前厅里,项抗在和张云华叙事,说道:“老张,我听凝儿说,梦棠的江南山庄近日颇不太平。既找到了赵竑兄府中的那个珊瑚,如何又和礼部的齐恩铭扯上了关系,她把我说的得我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
云华放下手中的盖杯,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凝儿和梦棠找来珊瑚,原本是想问出当年史弥远血洗济王府的真相。但中间出了波折,让一些不相干的人看到了我们关押人犯的事情,这里面就有齐恩铭府中发卖的一个家丁,名叫侯真的。他许是认出了我,想为张家告倒齐恩铭的事情报仇,要坏掉我们的事,便买通山庄的送饭家丁,放走了珊瑚,自己也逃了出去。”说罢他又将夜追侯真,紫若中毒等事,说予了项抗。
项抗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听后沉思了片刻,拂须说道:“你如何知道他是想为齐恩铭复仇,而不是受人指使?”云华解释道:“凝儿把珊瑚抓来的事情,是她与梦棠商议后临时决定的,事出偶然,如何会有人未卜先知,今年二月便把侯真派来行使这一切?”
项抗道:“老张,你这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如果有外面史弥远的人发现珊瑚被抓,想救走珊瑚,岂不是要从梦棠山庄里的人里面,寻找能直接说上话的人,里应外合。”云华听后点点头说道:“你的话有道理,所以他们便打听到了,梦棠山庄上的侯真是个可以利用的。”
项抗道:“是啊,他们龟找鱼,鱼找虾,最后把珊瑚放跑了,不然侯真若是和你有仇,直接杀你便是,何必要放走珊瑚?就为了给你添堵?哈哈哈哈。”项抗几句话,就把云华心中觉得有些蹊跷的地方解开了:是呀,侯真若为了报仇泄愤,凭他的功夫和一瓶蛇肠散,完全可以暗中出手,伤害自己,没理由费尽心机去放走珊瑚。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的背后,一定还有黑手。
想到这里,云华不禁担忧起来,如果真的有外面史弥远的人,随随便便就能和山庄里的侯真说上话,那看来江南山庄的防御,是有漏洞的,这样一来,苏梦棠等人,便或许会有危险。
正想着,阿锋忽然跑进来,一脸喜色说道:“公子!又是一大件好事,李公子和欧姑娘来了,已经到了二门上了!”项抗和云华闻言一同起身,相视说道:卓然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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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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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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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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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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