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林辞去工作,第一个想分享的,莫非就是何虹了。
时间紧迫,艾林来不及打电话,只是草草地发了条qq消息过去。
她拖出行礼箱,收拾妥当并塞满一整箱后,再外加个大背包,这便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艾林敏捷地来到小区大门口,片刻踟蹰后,她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向左边家的方向走去。
“嘿,你真的要离开内江哇?"
艾林回过头来,不禁喜出望外。
“方芳!"
方芳紧拉着艾林的手,嗔怪道,
“怎么刚上个厕所的功夫,就不见你人影啦?”
“哪有,我刚刚看见寝室里都没人呢!”m.χIùmЬ.CǒM
“我回来拿个东西!”
方芳不禁语重心长起来,劝道,
“亲爱的,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哦,爱情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你要心里明了,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我相信他,值得!”
“即然你去意已决,那我就送你到汽车站吧,以后你一定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方芳小心翼翼地把行李箱放在车上,临别之前,两人再次相拥在一起。
“亲爱的,你一定要记住,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多一个心眼总是好的,祝你幸福!"
方芳不放心地再三叮嘱起来。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这是奔着幸福去呢!"
艾林在方芳的耳边亲吻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后,便轻松地跳上了汽车。
客车启动了,艾林把头伸出窗外,用力地微笑着和对方挥手道别。
汽车载着满满的乘客奔向各自的家,驶出城市后,终于甩开了亿万浮华与万千喧嚣。
此时,放眼望去,看到的尽是一片片宽阔的农田,和一望无际的山峦。
两者相依相偎着,像是耄耋之年的两位老人,那不离不弃的守候。
虽然天边的落日快要沉入晚霞,但也会令人有着欣喜的发现。
时而,一群鸭子在田间狂欢嘻戏,时而,又有挥舞着锄头的农夫正在忙于农耕。
幽幽然,一片片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之景,无处不散落在这美好的大好山川。
同行的人都纷纷下了车,乡村的客车没有站牌,都是随叫随停。
“师傅,麻烦前面‘糍粑坳’下一个。"
“好嘞!"
艾林迅速下了车,与师傅道别后,拉起行礼箱便直往家的方向奔去了。
此时,黄昏的落日刚好亲吻着临近地平线的晚霞。一眼望过去,尤如盛在一个大盘中央的蛋黄。
大盘的周围,一簇簇黑云渐渐围拢过来,像幽灵之军一样,都争先恐后地抢食着盘中的美味呢。
艾林心里明了,天就要黑了。
她不禁更加快了步伐,脚下踩着的,是从小走到大的,用青石板铺上的小路。
熟悉的青草香一阵阵扑面而来,艾林仰望着天空,长长吸了一口气后,又轻轻吐了出来。
此时,那大盘已经被幽灵之军践踏得支离破碎了,蛋黄也最终被吞噬殆尽,唯有一簇簇淡紫色晚霞孤独地悬挂在天边。
艾林归心似箭,脚下寻着家的方向,疾走奔去。
行礼箱滑过之处,那昂首挺胸簇拥在一起的芦苇们,都一段段地分道扬飙开来。
此时的芦苇,像是船桨划过水面留下的波纹,
更像是两排忠诚的守卫战士,虔诚地向艾林俯首称臣。
社会在发展,时代在进步,而那些曾经走过的路,却变得越来越狭窄了。
试想十几年前,这些芦苇可都是宝贝。
人们哪会给芦苇长大的机会呢,每年秋天一到,大家都争着割来当柴烧。
哪像现在,人们变得富裕起来了。炒菜用煤气,煮饭用电饭锅,已是普遍的社会现象,大家都懒得砍柴了。
现在,杂草自由自在地生长着,都快把路给封死了。
艾林爬上山坡,便望见了自己心心恋恋的家。
只见家依然被竹林环绕着,只露出一个烟囱来。南领村的步局像极了一头牛,而艾林的家刚好藏在牛肚里。
艾林兴奋地跑下了山坡,穿过田间的羊肠小道,跨过古老的坟堆,再转过儿时的枯井后,终于见到了自家的灶房。
她一拉开公公编制的竹门,那些正在啄食的鸡鸭,瞬间就惊得四处散开了。
“呵呵!这么快就不认识主人啦!继续吃你们的吧!"
艾林把脚边那破破烂烂的铝盆又重新端到它们的跟前。
“钱钱,你回来啦!"
只见一位驼着背、慈眉善目的老人正笑意融融地从灶房里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恩,婆婆,我换工作了,明天就要去遂宁了。”
艾林不想让婆婆担心,所以对婆婆撒了谎。
“遂宁?遂宁在哪儿呀?远不远啊?"
婆婆不禁用粗糙的双手,把艾林那白嫩的双手轻轻抔了起来。
“不远,婆婆,就在四川省内,等过年了,我再回来看您,啊!"
艾林抽出双手来,把婆婆的手紧紧握住并嘱咐道,
“婆婆,您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别再摔跟头了!"
艾林还是放心不下,又再次提醒着婆婆,
“您看,去年您从二楼楼道上摔了下来,一下摔断了三根肋骨,使您早已佝偻的背显得更驼了。"
“晓得,钱钱,还好多亏了你哦,照顾了我一个多月,天天跟我买肉做丸子汤。要不然,我的骨头早就敲到鼓响了。”
“婆婆,您别这么说,在我小的时候,都是您照顾我,现在您老了,我照顾您,是天经地议的事啊。”
婆婆满眼充满了担忧道,
“好好好,我晓得了,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可要照顾好自己呦!"
“恩!"
艾林哽咽了,她背过脸去,不愿让婆婆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
艾林自打小时候,便是个留守儿童,她的妈妈在她三岁的时候就跟着爸爸去成都打工了。
是婆婆从小把她拉扯长大,所以艾林对婆婆的感情自然远远胜过自己的母亲。
不过还好,从小有个姐姐与她相伴,让她多了些许心安。
艾林出生在计划生育的当口。
她曾经听妈妈说,公公极其重男轻女。
艾林的头上其实还有个姐姐,当时妈妈已经怀孕七个月,由于去医院打B超时,爸爸塞了红包,所以得知是个女孩。当时爸爸听了公公的话,就直接叫妈妈把姐姐打掉了。
后来妈妈又怀上了艾林,也同样的去医院打了B超,他们多么希望这次是个儿子啊!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意不可违。
不管医生怎么拍,艾林那两只紧闭的双腿就是不愿松开。医生连续几次偿试未果后,爸爸最后也只有放弃了。
当艾林生下来那一刻,爸爸只得认命了,不得不去村里卫生院做了结扎手术。
因为艾林是名义上的第二胎,而且又挨了罚款,所以妈妈就给她取了个小名,叫作钱钱。
“妹儿,你回来啦,吃过饭没有?"
“吃啦!"
此时,姐姐笑着从右边的大门跑了出来,姐姐接过行礼箱,刚刚拖进屋里放好,又赶紧跑来把她背上的背包松懈了下来。
艾林不紧不慢地在床沿上坐下,双手往后支着自己的身子,头斜仰着,默默地注视着姐姐忙碌的身影。
“姐姐,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个事。"
艾林把双手收了回来,环抱在胸前。
“什么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姐姐拿起一盘瓜子朝艾林的方向走过来,和她并坐在了一起。
艾林松开手,挽起姐姐的手臂,紧张地祈求道,
“姐,这是个秘密,你得先答应我不告诉爸爸妈妈他们。"
“什么大事呀?"
“你得先答应我才行!"
艾林又重复了一遍。
“好,我答应你,你说。"
姐姐耐心地等待着,心想着,些许这次妹妹像以往一样,又做了什么错事吧?
艾林咽了咽口水,然后故作镇静地把和邹波相识的前因后果统统告诉了姐姐。
“我已经决定好了,明天就离开内江,去遂宁!"
“妹儿,你还是先想清楚再作决定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姐姐听后,感觉那汶川大地震又重现一般,她紧握住妹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
“妹妹,你还小,涉世未深,有好多事都还不懂,你不要只被男人的外表蒙骗了,要不然,到头来吃亏的只有你自己!"
被恋爱冲昏头脑的人,是听不得只言片语的劝阻,更何况此时的艾林早已奋不顾身。
艾林着急地松开手,紧握住姐姐的右臂,反问道,
“姐姐,你和哥哥曾经不也是被家人强烈反对的么?现在还不是在一起了。人生一辈子难得遇到真爱,你就让我冲动这一回吧!"
姐姐和艾林从小一起长大,她了解妺妹的犟脾气,一旦下定了决心,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
姐姐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把自己的诺基亚手机塞给了妹妹。
“既然你已铁了心,那就把手机带上,并随时保持电话畅通,好让我能够随时联系得上你。"
艾林收下手机,安慰着姐姐道,
“好姐姐,你就放心吧,我相信,邹波绝对不是那种人!我爱他!如果真的被他骗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姐姐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的望着妹妹,眼睛里饱含着忧伤。良久,将要溢出来时,她选择起身走开了。
而此时单纯的艾林,正沉浸于满心的欢喜与期待中呢。
艾林呆呆地望向窗外,外边早已伸手不见五指,漆黑如墨。
可是,令艾林苦恼的是,为什么就连这浩瀚无边的黑夜,也淹没不了她对邹波的,哪怕是半点的思念呢?
第二天,农历大年十三,艾林拖着行理箱,满怀着兴奋与期许,坐上了开往内江的乡间汽车。
当她把行理箱从公交车上卸下来时,长途汽车站几个字便醒目的横在了她的眼前。
这时,等在门口的邹波绅士地跨过了十几层阶梯,最后在她的面前站住了。
邹波左手提着笔记本电脑,右手放下手机。他面露喜色,片刻寒暄之后,便拉起行理箱利索地直往售票厅奔去了。
“快点儿吧,客车就要发车了。"
邹波回过头来,暖暖地笑了笑。
“好!"
艾林匆忙拉起邹波的一个小行理箱,紧随着向客车奔去。
两人把行礼箱放在车肚里,刚跳上客车,它就启动了。
艾林坐在靠窗位置,双手伸了伸懒腰后,她放眼向窗外望去,发现人群中没有一个认识的。
在深吸一口气后,她的嘴角轻轻上扬起来,眼睛微微闭着。
此时,艾林的内衣心不禁喜滋滋一片,她只想着,与此生的挚爱,一起奔向那幸福美满的国度呢。
客车缓慢驶出长途汽车站,穿过城区,出了城后,熟悉的村庄一排排从艾林的眼前再次滑过,最后把糍粑坳也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糍粑坳!"
艾林不禁回过头来,兴奋地指着窗外山头,家的方向叫道。
“你看,翻过那座山就是我的家了,下次回来时,我带你去见我的婆婆,好吗?”
“好!"
邹波似乎查觉到了什么,他用左手把艾林那伸向窗外的右手紧紧握住,直到下了车才松开。
客车渐行渐远,第一次远离家乡的艾林开始感到心神不宁起来,她对自己未来那无知的世界充满了恐惧,内心空荡荡一片,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还有多久到遂宁?"
“三个小时左右。”
“现在呢?还有多久啊?"
“快了,一个半小时。”
艾林不再询问了,疲惫不堪的她已经靠在邹波的肩膀上睡着了。
路途中,她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甜甜的梦,一个只关于邹波的美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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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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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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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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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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