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为短暂且诡异的沉默后,游乐场喧嚣起来。第一个人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尝试性地走出了监牢,他爆发出的欢呼似野兽一般,感染了众人。人们纷纷聚集到走廊或平台上,贪婪地享受着这不可思议的自由。唯一没有行动的人是迈克,得准确些,自从谢安羽离开之后他就没有移动分毫,他谨记着妈妈的交待,让他在原地等待。突然,监牢下方传来的一声惊悚的尖叫吓了他一条,他把自己窝的更紧,不愿再接收来自外界的哭嚎。
但那些讨厌的声音却总不如人愿地强行灌进了他的双耳,即便是紧紧捂住也没有任何效果。他听到那些人哭喊着“杀了他们”“别丢下我”又或者是“跑跑”,最后渐渐归于沉寂。
结束了吗迈克心翼翼抬头,昏暗的光线中他模糊地看到一个黑影在他大敞的牢门前。迈克看不清楚对方的样子,手撑地起身喊道“妈妈”
那道人影缓慢地前行了一步,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作呕的酸腐臭味昭示着他丧尸的身份。
迈克不知道丧尸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他很快回想起那个抓伤了他的坏叔叔。他喉间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哀鸣,贴着牢璧想要远离那道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影。
这只丧尸的速度很慢,从身上的整洁程度和人体的完整程度可以看出来刚变异完成不久。作为人类,他很不幸,成为了老虎机挑中的最后一批人造丧尸,但作为丧尸,他运气爆棚,刚变异就遇上了保洁公司内部动乱,不用被击杀开脑不,还有丰盛的大餐吃。新晋丧尸速度慢动作不灵活,抓不到那些活蹦乱跳的实验体,跑也跑不过那些前辈,丧尸路人甲也表示很郁闷。可原作为一只只能缀在部队末尾喝点肉汤的丧尸,他突然闻到在这座监牢里竟然还藏着一袋鸡肉味的零食。嘎嘎。他很是兴奋地向零食伸出了双手咦,零食怎么不见了
丧尸路人甲很疑惑,明明唾手可得的美味怎么会突然消失了他动动鼻子,发现浓郁的香味从自己身后飘了过来。嗯嗯嗯,好香,好像还有一袋新零食,猪肉味的。他心花怒放地转过身去,然后被一根铁棍直接砸爆了头。
丧尸路人甲,卒。享年二十二时。
一招爆人头的猪肉味零食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和谢安羽差不多年纪,皮肤略黑,头发自然卷。艰苦的牢狱生活似乎丝毫没有摧残到他,他精神的看上去只是在泥巴地里滚了一圈。
男生扫了一眼因恐惧而瘫倒在地的迈克,伸手“沃尔沃。”
迈克看他两秒,起身,跌跌撞撞地爬回自己的监狱。他依旧害怕着,死死盯住脑袋开花扑街在他单人间的丧尸,就好像稍微一开视线那家伙就会趁机偷袭似的。
迈克的举动让沃尔沃意外,他甩甩手上的铁棍,主要是上面干涸的血液和白白的脑浆看了碍眼“走。”他上前去拽迈克胳膊。沃尔沃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比他见过的所有熊孩子还倔,屁股像是被黏在了地上,死活不动。他有些不耐,用力一提,把迈克整个人拉了起来几乎是在同时,沃尔沃感到手上突然一轻,迈克已然消失不见。半秒后,他在牢房的另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的迈克。咬牙瞪眼的表情让沃尔沃有一种正面对受伤狼崽的错觉。
“你果然可以瞬间移动。”沃尔沃突然。
比起誓将牢底坐穿的谢安羽和迈克来,沃尔沃是资历不能再浅的新人。谢安羽二进宫的时候,沃尔沃正在和隔壁狱友聊人生。下辈子的人生。那狱友进来的时间也不短,对谢安羽的奇闻异事也多少知道一些,当即就开始给沃尔沃做科普。讲笑话似的把谢安羽当初的情况粗略一提,狱友又开始继续他的白日梦,沃尔沃却暗自上了心。
闲得无聊的时候,他总是会不时地望向那个方向。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企盼些什么。注射病毒却没有变成丧尸,这的确很特别,可那姑娘依然回到了这个地狱游乐场。自己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还是,这只是濒死时对生存能的渴求沃尔沃盯着似乎还在垂死挣扎着些什么的谢安羽自嘲地翘了翘嘴角。
但他没想到的是,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谢安羽一眼,就就发现了她的邻居好像不同寻常。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架不住沃尔沃视力好。他时不时地能看到那个看似孱弱的大男孩儿周身的空气曲折模糊一下,然后男孩儿的位置就发生了极细微的改变。而每到这个时候,二进宫姑娘就会满脸激动兴奋地鼓励他。第一次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眼花,第二次,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想是不是发烧产生幻觉了,第三次,他开始琢磨。
病毒让人变异,那么变异,只会向坏的方向发展吗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多久,生猴几姑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于是沃尔沃知道了,丧尸和超人是共存的。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被流窜在监狱里的气氛所感染,近乎天真地认为下一个头奖就是自己了,对,自己年轻,身体素质好,没道理争不过那些老弱病残,可当他看到谢安羽的冷眼时,却如瞬间从热情洋溢的比基尼篝火晚会上坠入了极北之地的冰河中。如果变成超人就是涅磐重生的希望,为什么那姑娘不把她狱友的事情出去而是不断地训练他沃尔沃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重新坐回牢房里,继续日复一日地看着对面监牢中两人的互动。Χiυmъ.cοΜ
男孩子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姿势永远都是蜷缩着的,只有在偶尔靠着姑娘时才会略显放松。二进宫大多时间看上去都在发呆,不过沃尔沃却觉得她是在思考观察着些什么。起始信号是男孩子的转醒,他会纠缠二进宫,但对方是个冷血暴力狂。二进宫警惕观察四周,于是沃尔沃需要短暂转开视线。然后训练开始。男孩子什么时候昏倒,休止符什么时候落下。
就像是一首能安神的曲子,沃尔沃每天看他们耐心地谱写着。越来越长,越来越长,温柔的宛如射入深海的一缕金色阳光。二进宫在墙壁上涂涂画画什么他不清楚,他自己却是在墙壁上记录着男孩子每次训练中瞬间移动的次数。是的,他已经猜出来对方的超能力是什么了,顺带也将这种能力的限制推测的七七八八。
你们要越狱吗
带我,带上我啊
可惜的是,沃尔沃终究没有喊出这句话的机会。在老虎机停止使用的前一天,一群穿着银色防护服的死神光临了他的单间。沃尔沃惶恐,他想要大喊,却被守卫一把捂住了嘴巴。挣扎是徒劳了,在经历生猴几事件后,他们开始采取更加粗暴的方法对待不老实的家伙们。
不过路走多了,总是会踩到一些狗屎的,当沃尔沃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惊喜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变成丧尸他尝试吼叫推掌踢腿,没有任何王霸之气。这个认知可真让人郁闷。沃尔沃一拳砸在墙壁上迈克也在谢安羽的哄骗下这么干过,后果是墙壁没事手手痛痛,而这一次,墙壁痛痛。
沃尔沃兴奋地想要大叫,但他在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牢房时却怔住了。二进宫的牢房空了。他问狱友,对方告知实情,最后还酸了一句“你也没变成丧尸嘛,你是不是也觉醒异能了”沃尔沃含糊对付过去,他知道,对方这是要孤注一掷了。二进宫是唯一一个离开过这座游乐场的人,只有她才熟悉这里的地形。他告诉自己,成败在此一举,跟着他们,生,跟不上,死。
所以在牢房门莫名其妙全部打开的时候,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混乱地奔向门口,而是直接掰断了一根铁栅栏当作武器冲向了瞬间移动男的牢房,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货竟然不肯走
沃尔沃嘴角抽搐青筋直冒,忍下用铁棍威胁的冲动,他挑眉问“为什么不走。”
对方回答“妈妈让我在这里等她的”
妈妈沃尔沃听到那孩子一样的语气脑袋疼。铁棍往旁边牢房一指“你那个二进宫是你妈”
“对啊”
原来是个傻子。沃尔沃在心中暗骂了一句真他妈是棒极了。对付傻子得用特殊的办法,讲道理他们是不会听的,来强的这家伙又会瞬间移动。“听着,现在这里很危险,我想你不会希望你妈妈独自穿过丧尸潮来找你。而且她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很有可能是遇到了意外,我们应该去找她,帮助她,并告诉她这里的突变情况。”服人和谎不仅第一个字一样,第一个要素也一样,你得知道对方最在意的是什么。
男孩闻言沉默许久,他上下打量沃尔沃,眼中的神情在戒备和信任中不断徘徊。最后他咬咬牙,搭上了沃尔沃再度伸出的手“我叫迈克。”
温柔的阳光从茂密树冠的间隙间洒下,色彩艳丽的蝴蝶翩翩而来,在某个昏迷在枯叶上的姑娘身上憩息片刻,复而飞向远方。
谢安羽眉头蹙了蹙,睁开双眼,然后猛然坐起,警惕地打量四周她上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空荡荡的实验室里,为什么现在她像是在一片森林里她起身扬手摘下一片树叶,从树叶的形状和树木上垂下的气根她几乎能肯定这里是片榕树林。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她百思不得其解。其他人呢她一边喊着“迈克卡门”一边俯身捡了根还算粗壮的树枝,用力在地上捣了捣,很结实。谢安羽双手紧握树枝,走向榕树林深处。榕树是典型的独木成林形植物,不仅树冠延伸面积大,而且它们从树枝上垂下来的气根会见土就钻见水就长,最后形成极其庞大的“家族式企业”。这篇榕树林显然是很有些年头了。谢安羽走过最密集的那段,树林又陡然开阔起来。这个改变让谢安羽很高兴这不但意味着她不需要继续不断扒开那些相互纠缠的气生根,不用担心自己是否会在阴暗死寂的巨大森林中永远的迷失,而且,最令人兴奋的是,这里的“开阔”,带着非常明显的,人为的痕迹
她兴奋起来,加快了脚步。没多久,她看到了一个以一株自带外发光效果的巨型榕树为中心的村落。村子里的建筑风格很古怪,谢安羽表示除了上辈子世博会中国馆她还没见过有什么地方流行建造这种倒梯形建筑的。她冲到一间屋子前,急促敲门“你好,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应她。
她略作犹豫,然后把脑袋贴上了门扉也没有听到屋里有任何动静。我有这么衰吗,第一家就没人。谢安羽不高兴。她转移目标,但最后却惊奇而绝望地发现整个村落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条狗,家禽牲畜什么的,都没有。她忿忿地把粗树枝扔了出去,然后她发现,在村落中心那株巨大到让人心悸的发光榕树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看上去像个男人,背对着她,不知道是何时出现在那里的。
“嘿你好”谢安羽心翼翼靠近,高声打招呼。对方充耳不闻。“我没什么恶意的,我只是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爪子轻轻搭上了对方的肩,友好性地拍了两下。
对方缓慢回头,那张脸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塑料制成的人形被沸油当头淋下先融化后又凝固的感觉。谢安羽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惊恐尖叫出声
“啊”
然后她醒了。真醒。她看着熟悉的实验室,大口喘气,眼眸中还有尚未散去的湿润雾气。
被她吓了一跳的迈克连忙蹭过来,关心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迈克你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谢安羽一边问一边撸金毛,就算迈克现在心智不足,她也不习惯被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经常搂搂抱抱偶尔还蹭胸什么的。这让她觉得很别扭。
迈克不情愿地放手,嘟嘴“那些怪叔叔都跑出来了,迈克担心妈妈那边那个那个人带我来找妈妈。”完又想往谢安羽身上蹭,边蹭边低声,“他是坏人,迈克不喜欢他。”长时间的和妈妈分开让他不安极了,那个坏人在发现妈妈昏迷不醒之后还一直撺掇他扔下妈妈逃跑呢他是坏人啊妈妈为什么不懂呢抱上,被撸下,再抱上,再被撸下。迈克心里sad。
在迈克的提示下,谢安羽这才注意到实验室里还有别人。那个人正在用实验室里唯一的装饰品天体运行仪别住实验室紧急通道的大门。对方看上去很瘦弱,但手劲奇大。原天体运行仪正中心的那个沙漏不知去向,男人掰断支撑“月亮”和“地球”的支架,非常轻松地将之拧成了一股,从实验室紧急疏散通道的门把手间穿过,然后扭成麻花状。他刚做完这一切转身没走两步,通道门外就好像有什么大锤似的东西撞了过来。男人皱眉,回身又把麻花拧了两圈。
“请问你是”谢安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力士的来头很有兴趣。她扭头看实验室正门,那里卡着一根扭曲的铁棍,几乎和这边如出一辙。无数面容可怖的丧尸正在玻璃大门外咆哮抓挠,急切地想要吃掉这三个看得见摸不着的美味。
男人向她伸出手“沃尔沃。狱友。”
谢安羽迟疑,没敢去握“我叫谢安羽,这是迈克。你进来之前是泰拳高手”她把一直哆哆嗦嗦往她身后藏的迈克拉到身前来。
沃尔沃笑,他捏捏自己的拳头,有些无奈于谢安羽的想象“我就是个无业游民我只是我拥有力量,和他一样。”沃尔沃指迈克。随着他的动作,迈克又开始往谢安羽身后缩。
谢安羽安抚迈克,但眼睛却是紧盯着沃尔沃的。常年的幸运e让她疑心病很重,就是大街上她都看谁都觉得是骗子,更何况这种送上门的好事。迈克被戒备了那么久才从黑屋里放出来,让她突然相信一个刚知道姓名的人没门。窗都没有。“为什么你不自己逃出去,我看你壮的像头牛。”谢安羽提问。如果回答不上来或者答案有逻辑上的漏洞就明你很可疑哦
沃尔沃回答“我是新人,狱友跟我过你的故事,我原以为你会更加熟悉这里的结构什么的,可我没想到找到你的时候你竟然昏迷了。而这个弱智”他咳嗽一声,似乎发现了自己的用词不当,“迈克他不愿意离开你。我想过要自己离开,也尝试过了,但我还没走出这层楼,它们来了。”沃尔沃拇指向后一指,门外那些丧失们显得更加急切了。它们伸出自己的双手,那种宛如在演唱会上看到命偶像一样的热情简直要把实验室里三个人对生存的希望融化了。
“然后”谢安羽拉长语气,意有所指地看向备用电梯。
“那边我也试过了,但我没办法同时背上两个人。”沃尔沃摊手。
“什么意思”
“通风孔是锁着的,我挂在空中使不上劲。迈克可以帮我,但他非得带上你。所以我们必须等你醒过来。如果你没什么想问的了,我建议我们抓紧时间。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了,我怀疑整栋建筑就剩我们三个活人了,这种被围观的滋味可不好受。”沃尔沃。表情不似作伪。
对方的解释谢安羽认为还算真实,她来张口想问既然我昏迷着你背上爬电梯我也不算把我扔下啊为什么迈克不同意,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人家的是“同时背上两个人”。谢安羽看迈克,鄙夷原来这家伙智商欠费,体力也没上线啊。简直虐心。她长叹一口气,作为一个爬杆攀岩引体向上什么都没玩过的人如今竟然被要求空手爬电梯缆绳,她觉得压力好大。她叫谢安羽,不叫零零七。
“”她一指迅速蹲下身去的沃尔沃,让满脸不乐意的迈克爬到他背上去。迈克扯谢安羽袖子,被反问“难道你想要我背你”后,依依不舍地看了妈妈一眼,带着慷慨就义的神情一步一步挪向沃尔沃。
离开前,谢安羽迅速环顾实验室,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东西。她的目光停留在地上散落的废纸堆上,那堆似乎是神经病设计出来的冷兵器图纸。“好吧,只有你了。”她手脚麻利把图纸收集起来,卷好,在迈克的呼唤声中进入电梯。沃尔沃在她头顶上喊“把衣服撕成布条捆在手上要有信心”
谢安羽点头。深呼吸,开始爬钢。
沃尔沃爬的很慢因为他得照顾某个看上去随时都会掉下去的姑娘。他读书不多,这短短的几十米垂直路程用光了他毕生所学过的安慰鼓励性词语也就算了,他妈的内女的竟然还敢挑刺。沃尔沃咬紧牙关,不能抬脚踹。坚决不能。
也不知道经过了几个世纪。他们终于来到了通风孔下方。沃尔沃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对谢安羽“看到了吗那里”
谢安羽远远地挂在后面,无论是角度还是光线都不够理想,她张望了好一会儿,最后放弃。大声喊“迈克,看到了吗穿过它,打开它”
迈克支支吾吾不想动。
“打开它,迈克快去”
考拉一样攀附在沃尔沃身上的迈克哀怨地看了凶巴巴的妈妈一眼之后消失了。片刻之后,上方的通风孔另一侧传来咚咚几声,迈克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打不开”
“用脚踹,迈克”
“脚脚会痛痛”
“你现在不踹,等丧尸抓到你的时候,你就全身痛痛了。”
谢安羽话音刚落,通风孔处传来的咚咚声就陡然增大了一倍。真好,关键时刻迈克的盆友智商君上线了。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迈克终于踹开了通道。他自通风孔伸出手来。
沃尔沃正要去抓,却看到迈克固执地移开了手“妈妈,妈妈我拉你上来”沃尔沃脸色一暗,旋即又释放出友好的笑容“当然,女士优先。”他拽了一把努力往上爬的谢安羽,帮她进入通风管道。然后谢安羽又转身把沃尔沃也拉了上去。
爬过狭窄的通风管道,三人很快找到了逃生楼梯。上还是下这不是个问题,因为下方已经隐隐有丧尸发出的怪声传来。他们拔腿向上狂奔,沃尔沃用力撞开了那扇看上去像是出口的大门。他顺着惯性向前趔趄几步,然后整个人僵直住了。
“怎么了,沃尔沃”谢安羽第二个冲了出去,然后绝望的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天台,他们一直被关押的建筑也并不是什么地下基地,这里是
大海中央。
他们的所在地是一艘略有些年头的巨大军舰的最顶层。皎洁月光洒在海浪上,那些细碎的光影混合着绝望一拍打船壁,毫不停歇。
“我们没时间发呆了,你们两个,军舰右侧,我左侧,如果找到救生艇之类的就大喊。找不到的话船尾集合再做打算。”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是沃尔沃,他简短吩咐,冲着谢安羽和迈克大吼一声让他们回神,自己跑向军舰左侧开始寻。
十分钟后。船尾。沃尔沃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影冲这个方向跑来立即大声问,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的摇头。谢安羽一边试图把一到达终点就躺倒在地的迈克拖起来一边建议道“我认为我们可以回到船舱里去找找,也许会有木板什么的,实在不行桌子门板,甚至我们卸一块薄石膏板墙壁也可以,如果有的话迈克起来,你不能这样”
“妈妈我跑不动了,我真的跑不动了”迈克耍赖嘤嘤嘤。
谢安羽喘着粗气,甩给他一个一会儿再跟你算账的眼神,伸手去拉一闪似乎是通向船舱的铁门。刚一搭上门把手,她就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不对劲,只是还没等大脑把停止动作的信息传输到手腕,铁门里面的什么东西就挤了出来一只腐烂到完全看不出皮肤的手谢安羽尖叫一声想要用身体抵住铁门,但无奈对方的力气似乎比她大很多,而且那只手还不断地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有好几次都差点抓到了她就在她快要抵不住的时候,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对方狠狠地撞在铁门上,力气大的甚至夹断了那只恶心的胳膊。
“迈克”
“唔痛妈妈快跑”
“沃尔沃帮帮我们”谢安羽回头找帮手,却不想沃尔沃竟然甩下他们自己向反方向逃走了
谢安羽错愕。身体上的力道刚一松,更多的胳膊从门缝间挤了出来。
呵这次真的要死了吗谢安羽有些认命地闭上双眼“迈克,快跑,我撑在这里”
她的话还没完,就听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吼了一句“让开”
谢安羽睁眼,沃尔沃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根长铁杆,他后退几步,向这边冲了过来。谢安羽下意识地把迈克往旁边一推,然后自己也扑向一侧。尖锐的铁器撞击声爆出,锐气入体的闷响接二连三,那些丧尸们口中发出的命嘶吼却停止了。谢安羽抬头,沃尔沃手中的长铁杆几乎完全没入了铁门之中,在头颈部的位置。那些丧尸的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谢安羽可以想象它们的主人已经被穿成了糖葫芦。她扶起还在嘟嘴喊着痛痛的迈克,向沃尔沃道谢。
沃尔沃扯嘴角“刚刚以为我要逃跑”
“我很抱歉。”
沃尔沃豁达摆手“没关系,不过我们得做个决定我敢现在每一道门口都有那么一长串丧尸等着我们去自投罗,所以我们只能在跳海和等死之间选一个。”他在船尾撑栏杆眺望远方,“看不见陆地,跳海也许只是垂死挣扎,但我”他停顿片刻,做出艰难的决定,“我要跳海。”
谢安羽则是没有犹豫,可能会死和必然会死之间她当然选前者。她认真点头“跳海。你跳我也跳。”
沃尔沃哑然失笑,他提高音调重复一遍“你跳我也跳我是不是还应该呐喊一句我是世界之王什么的”他开着玩笑翻过护栏,“我第一个。”率先跳了下去。
漫长的几秒后,沃尔沃在深蓝海面露头。他抹去脸上的海水,冲谢安羽高声喊“下来,蜷缩身体,别害怕”
迈克突然紧紧抓住了谢安羽的手臂“妈妈妈妈,我不会游泳”
谢安羽简直要哭了游泳这么重要的技能你居然你没有点人干事
下面沃尔沃已经开始催促了,谢安羽捂脸“你先让我冷静下迈克”她叉着腰焦躁地在甲板上走了两圈,最后严肃的告诉迈克跳,必须跳。不会游泳也得跳。
迈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好,我来想让你第二个的,现在我先跳。迈克,我在下面接着你,好吗”她狠心甩开迈克的手,深呼吸,整个人离开船舷。入水之后她同样立即钻出水面,仰头大喊“迈克,下来我在这里这很安全”
迈克抓住栏杆的手送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促使他翻过栏杆的是之前他们抵住的那扇铁门终于被撞开了。数十名丧尸涌了出来,在昏暗的月光下,他们的模样极其恐怖可憎。
“跳啊,跳啊迈克”
紧闭双眼,迈克终于一脚跨了出去。
迈克很诚实,他没有谎游泳不会是真的。他就像一个秤砣,咕咚一声掉进水里竟然连泡都没冒一个。谢安羽沃尔沃对视一眼,慌了神,双双潜入水中想要把迈克捞上来。谢安羽水性相对来更好,她很快找到了迈克,只是慌乱中的她光想着要把迈克托上去,去忘记溺水者都有的能紧紧抓住任何救命稻草,就算把稻草一块拉入深渊也绝不放手。她切入的方式不对,迈克立即八爪鱼一样吸附过来,谢安羽手脚被困,根无法游动。恍惚间,她似乎觉得有谁在自己身后不断拉扯,那力道很大,但他们仍然在不断下沉下沉
她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这里是地狱吗还是我瞎了
谢安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结果一抬头却撞倒了什么坚硬的铁板。她惨叫一声,重新趴到地面上,揉脑袋。
沃尔沃就在离她身边不远的地方,被惨叫唤醒后,他第一反应也是努力的向四周看去。很好,什么都看不见。他用手撑着脑袋上方那不知道是什么的障碍物,艰难向后挪动。大概才挪动了半米,手上一空,障碍物没有了。于是他起身。在不断地碰碰撞撞后,他有了收获,“啪嗒”一声,沃尔沃开灯。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房间,四四方方的,没有窗,甚至没有门只在天花板上有一个出口,出口旁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架梯子。
沃尔沃看谢安羽,她和迈克正趴在一张床上面,之前撞倒她脑袋的应该就是床板。
“这是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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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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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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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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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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