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是流言四起。
先是有人在私下里传言,说是宗外来了许多厉害的高手,据说是修行界里有人开出了一笔巨额的花红来杀言霜,那些外来的亡命徒便是冲着那花用不尽的灵石而来的,宗门自然是不允许这些人胡来的,便也派出了宗内精锐的弟子前去迎战,双方就在宗外展开了一场大战,直从入夜打到了天明,好在五灵宗派去的人手够多也够硬,终于是将那些闯进来的家伙们都杀退了,保住了那位言霜姑娘。
当然以上的说法只是个大概,几乎任何版本的流言中都有涉及,随着时间推移,流言的版本逐渐纷纭复杂起来,而且俱都是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绘声绘色,吸引了不少好奇的人。
什么夤夜之间两道粗大光柱突然冲天而起,直逼霄汉,光芒辉耀之下,原本互相埋伏的双方人马几乎同时发现了近在咫尺的对手,猝不及防之下不知道是谁先发了一声喊,然后就是无数修士就在那光柱间来往冲杀,从地上一直打到了天上,那场景真是杀声震天、血流成河、尸骸密布、惨不忍睹;其间还有什么神秘之人使出了失传已久的秘术,硬生生的从地上唤出了一个高逾百丈的巨型怪物,一时间占尽上风,死在这怪物口中的修士不计其数,情势危急之下,逼得宗内大能修士不得不破关而出,亲自出手,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一般的阵法将那怪物困在其中,然后那大能修士又引动天火下来才勉强将那怪物烧毁;还说什么在最后之时有一个厉害的神秘人物从天而降,以一人之力群战所有的五灵精锐,将这些五灵弟子杀得落花流水还险些将言霜杀死,最后还是多亏了一个路过的厚土祠前辈出手才大展神威之下才将其擒获云云。
然后流言的风向就变了,一下子就变得旖旎起来,说什么之所以会有那天夜里的事情发生,是因为那个刚进宗门不久的言霜早在九亘原之时就是个不安分的风流人物,先是偶遇摩天崖的一个身份贵重的公子,对方见到言霜后一下子便如遭雷击一般,被迷得神魂颠倒,马上就派人到九亘原相求,那言霜见那位公子也算一表人才便点了头,算是有了婚约。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或许是她嫌弃那位公子懦弱又或是嫌弃摩天崖的宗门实力弱小,便把目光投向了穆阳宗。几经辗转之后相中了穆阳宗内一个同样身份高贵的公子,便马上变心与摩天崖的那位悔了婚,但是这次却做了笔亏本买卖,她没想到那位穆阳宗的公子眼高于顶,居然还有些看不上她,借机索要了许多的嫁妆,数量之巨实在让九亘原难以承受,于是九亘原的长老们一怒之下便干脆将这不安分的言霜送入了五灵宗,将她远远的打发了,为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若她在五灵宗折腾,若能寻得一个佳偶,安分守己,也是她的造化。不过这下可就把穆阳宗和摩天崖都得罪了,这才有的这两个宗门联手打压九亘原的事情发生。至于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则是摩天崖与穆阳宗的两个公子来抢人的,不过这二人一个是冲着人来的,一个是冲着那不菲的嫁妆来的,两人争一女,再加上他们两个原本就是情敌的关系,互相彼此看不顺眼,在五灵宗一碰面后就打了起来,在场的五灵宗弟子也乐得坐收渔利,结果那摩天崖的公子受伤被擒,而那穆阳宗的那位公子见势不妙就逃了云云。
再到后来,有人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便跑去问那些与自己关系亲近又参与了那一夜争斗的弟子,总算是问出了只言片语,于是又有新一波的流言纷传出来,虽然依旧与事实有很大的出入,但总算是不那么离谱了。
在最后的几个版本的流言之中,人们便发现其中似乎总有几个名字被提及:范衠,顾渊,崔隐,马琥,方央和方寒姐妹,骆缨,文苑,陆双,骆宾,这些人自然都是宗内名头响亮的人物。
可是怎么还有几个人虽然名字模糊但却总是被提及呢?
什么九玄的钱师弟,水云谷的汤师妹,木秀峰的李师弟,厚土祠的陆师弟,还有一个栖霞山的彦师妹。
这些人都是谁?
以前可没听说过呀?
随着各种流言版本的不断更新,听故事的人便发现似乎这几个人不但总被提到,而且这几人在那夜的争斗中所起的作用居然也越来越重要起来!琇書網
最让人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几个总被提及的什么师弟师妹,居然还是炼气低阶的修为!
这怎么可能!
强烈的好奇驱使人们开始互相打听起这几个人的身份来。
九玄的人是最多的,因此对自己本门被提及到的那个至关重要又似乎立下大功的钱师弟便更加的好奇起来。
九玄的钱师弟?
九玄有几个钱师弟。
姓钱的也不少呢,钱师兄、钱师姐都有,但是与流言中所描述的瘦弱少年相符的似乎并不多。
钱师弟,最近没有什么姓钱的师弟名声鹊起呀!
以前有没有?
好像有一个……
钱潮!
难道会是他!
……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把这流言当成一场热闹来听的,其中有人听了则是另一番心情。
这其中自然有韩畋了。
韩畋开始听了关于宗外有散修刺杀言霜的事情时并未放在心上,本身他就对那言霜不敢兴趣,而且初时听到的流言大多荒诞不经,他还对此嗤之以鼻。不过随着留言中出现了什么九玄的钱师弟还有什么水云谷的汤师妹之后,韩畋便马上开始重视起来。
他马上就明白这个九玄的钱师弟所指的必然就是钱潮,那个水云谷的汤师妹嘛,不用说,自然是汤萍了,其余流言中涉及到的人物也都与钱潮身边的其他三个伙伴一一对应上了,韩畋这才知道,原来钱潮居然也牵扯进那些外来的散修刺杀言霜的事情中去了,不但参与了进去,而且似乎还在其中立了大功的。
到底手下还有几人是听命与他的,于是他马上就吩咐了下去,让那些人到处去打听,然后将听到的事情都来告诉他。
就这样,先后不同版本的流言就不断的被汇总到了韩畋这里。
韩畋坐在案头,将记录下来的各种流言一一的察看着,其中那些关于言霜种种的流言便先被他直接舍弃了,然后剩下的便是稍微能靠谱些或者是从中能够看出些端倪来的。
那些十分不可能或者说一眼就能辨认出是故意夸大了的情节,他也要仔细的推敲一番,就比如什么百余丈高的怪物,想来怪物该是有的,但百余丈他是不信。再比如什么宗内的大能修士破关而出,布下什么天罗地网一般的阵法困住那怪物,这个他决计不信,宗外打成一团的都是一帮炼气修士而已,那些人就算抱成一团也不是一个筑基修士的对手,还用什么宗内大能修士出手,岂不是笑话!
不过由此也可以得知,当时双方在争斗之时,的确是有人放出了一个可怕的怪物,那东西也一定杀了不少的人,然后便有人布置了阵法将那怪物困住,接着便又使手段毁了那怪物。
就这样韩畋将众多不同版本的流言一个一个的筛选,把编造臆想出来的剔除掉,前后矛盾的仔细理顺了,夸张之处尽量的恢复本原,没用多久,韩畋渐渐的对那夜在宗外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一个大概。
首先关于那个怪物的就不说了,然后应该是散修中有人放出了如黑云一般的妖虫来,接着便有五灵弟子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收了那些妖虫,解了围。接下来便是几次三番的有宗外来的高手借着散修作掩护突然而出,刺杀言霜,这些人中几乎有人能得手,但也被保护言霜的五灵弟子所化解了。最后就是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家伙能一个人压制着一群五灵好手,但是最后这个厉害的家伙必然是败在了一个体修的手上的,不然流言中不会说什么“一个路过此处的厚土祠前辈大展神威将那人击败擒获”。就在五灵弟子以为胜局已定的时候,被擒获的人当中有一个居然逃掉了,而且五灵弟子马上去追,不但没有追到,反而追出去的都是带着伤回来的。
流言终归是流言,它的出处也不难猜,必然是有五灵弟子外出作差遣过夜之时被那边争斗的声势所吸引,趁着夜色偷偷的过去看到了一些,然后再回来添油加醋的说给别人听之后才流传开来的。这些人看到的就不全,所以传出的流言自然就不包括那夜事情的全部。也因此就算韩畋再是聪明,把所有的流言都分析透了,他也不可能弄清那夜争斗的始末。比如,那一夜在最开始只有一道光柱,而就在第一道光柱那里,五灵弟子就与散修狠狠的打了一场,而且还占了不少的便宜,在流言中就没有;再比如,有人曾假冒言霜,用一头幻化来的白发吸引得众多的散修追赶,然后那假冒言霜的人就把这些散修都引到真言霜的近前,这个也没有;还有就是那个假冒言霜的家伙先被击伤后被擒获,流言中也未提及。这三点在流言中都没有,因此韩畋便不会得知了。
不过已知的这些就足够了。
流言中可没有具体到是谁做了那件事,韩畋想到,可是为什么其中钱潮那几个人总是被提到呢?就算钱潮五个人路过哪里然后前去帮忙,就算他们五个人也斩杀了一些散修,也不至于被这样频繁的提到,而且还是越新版本的流言中,就越是会出现这五个人。
钱潮那五个人在那一夜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而且还定然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才会被人们所记住。
韩畋首先想到的是钱潮的几个伙伴之中有一个叫陆平川的家伙,他就是厚土祠的体修,会不会这小子与流言中击败最后厉害高手的那个“路过此处的厚土祠前辈”……就是同一个人呢?
一个刚刚炼气四层的小体修能是流言中的厚土祠前辈吗?
可能吗!
接下来韩畋又想到了流言中的那个怪物……被阵法困住,这时他心中忽然间想到了一个人来,那正是他在温良藏身的那处洞穴中见到的已经身受重伤的董醢,在他被温良的手下一剑刺死之前说过什么来着?
想起来了!
董醢当时断断续续所说的是:
“你……你骗得我们好苦……你说那姓钱的炼气三层修为……可明明是炼气四层……那小子还会布阵,一交手我就被他们困在阵中……动弹不得,然后……”
“那小子还会布阵!”
“一交手我就被他们困在阵中!”
那小子会布阵……
钱潮会布阵!
想到这里韩畋霍然从桌案后面站了起来!
什么宗内大能修士破关而出,布下天罗地网一般的阵法,都是胡扯!
就是钱潮!
一定是他!
否则他一个炼气四层的低阶小修士凭什么在这流言中被反复提及,没道理的,只能是他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才能让人们记住他!
如此看来他那四个伙伴也必然如此,都有不俗的表现,那个什么恰巧路过的厚土祠前辈也肯定是假的,必然就是那个姓陆的小子!
钱潮……
钱潮!
唉!
亏我还网罗了外面的一批散修潜进五灵宗来杀他!
真是笑话!
到了这里韩畋的心思就完全变了,那些花灵石找来的散修动手了没有?他现在对那些人已经完全不报任何的希望,不可能的,那些散修如何能杀死钱潮呢?
不可能的!
若是没动手的话,那就还好,事情也算没有做绝。
可若是他们动手了,只怕不是死了就是死之前被人家拷问过一番,若是那样,想来钱潮应该知道自己又对他下手了!
上一次安臛、于胗还有董醢三人就是他派去找钱潮的,那一次后,钱潮一直没有动作,韩畋也只当他是隐忍,但是这一次后,估计那小子不会再隐忍了吧!
其实这里韩畋倒是多心了。
他的确是通过在瑞轩镇上的眼线帮他网罗了一批据说手段不俗的散修,而且这些散修也的确潜进了五灵宗内,不过这些人倒是没有与钱潮动手的。
也就在众多的散修刺杀言霜的那夜,韩畋找来的那帮散修也发现了那里发生的事情,自然这些人便小心谨慎的凑了过来看个究竟,而且也就在那里,他们还将钱潮认了出来,这依然要多亏了韩畋画的像,只不过他们认出钱潮的时候正是钱潮与那个归肃斗得最狠最激烈的时候,两人之间无数把寒光闪耀的灵剑交击在一起,直把韩畋找来的那些散修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就是满腔的怒火!
那样厉害的人物岂是他们能杀得了的,由此这些散修便认为他们是中了圈套,一定是雇佣他们来杀死钱潮的那个家伙另有所图,那家伙必然知道以他们的手段无法杀死钱潮,而为了他的图谋,需要有人死在钱潮的手下,然后或是栽赃或是嫁祸,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他们就被骗来了。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那些散修们都没有把那场热闹看完,或者说不敢继续看下去,下面那些人哪个不比他们要强上许多呢?他们趁乱便悄悄的溜出了五灵宗的地界,连到瑞轩镇上去讲一讲道理的胆气都没有,直接就逃之夭夭了。
可以说这样一来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韩畋都有好处,只不过是韩畋对此一无所知而已。
虽然想到了这一点,虽然心中有些慌乱,不过韩畋依旧不是很担心!
他现在所想就是……自己提前托人带给钱潮的消息,不知道那小子有没有收到!
之前温良一直要韩畋为他杀死钱潮,但韩畋一直迟迟不肯动手,直到后来温良连番逼迫,不但答应韩畋提出的条件,还以整个韩家来威胁韩畋动手,物极必反之下,韩畋对温良也生出了要除之而后快的心思,毕竟他连番的作为所为的就是能够和那个叫做宁晗的女子厮守在一起,但若是若依着温良为他做事,恐怕日后便再无宁日了,所以韩畋便对温良起了杀心。
不过他也知道,仅凭自己是万难做到的,要找个帮手才好,放眼宗内,能够与自己结成同盟的最好人选,哼哼,大概就只有钱潮了。
在有了与钱潮联手的想法之后,韩畋却不敢轻易妄动,他知道宗内有温良的人在盯着自己,若是自己去找钱潮,那必然会被发觉。
不过办法总是有的。
听说钱潮那小子喜欢读书,喜欢藏书,而且长时间的委托一个叫布琰犳的小子在瑞轩镇上为他收集来自各地的书籍。
韩畋便把基本自己随身的书籍找了几本出来,让人带到了瑞轩镇上,然后到布琰犳在瑞轩镇上的店铺里卖掉。
书都是做过手脚的,依着钱潮的聪明想来要发现并不难,而且这些书籍又是从宣州来的,宣州韩家便是韩畋出身的世家,估计与韩畋打过交道的钱潮定然会感兴趣,必然会翻阅一番,由此也定能发现那些书中的秘密。
他可是在那些书中藏了书信的,信中先为上一次安臛那件事情致歉,然后讲明了自己的处境,讲明了真正想杀钱潮的并非自己,最后还向钱潮提议,只要能联手除去那个温良,他必有重礼奉上云云。
当然在信中,他也没有直接提及温良的姓名,而且信写得也很隐晦,想来钱潮要看明白定然不难。
可是……钱潮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递过去的信呢?
韩畋心中没有底,他相信,只要钱潮看到了那信,必然会想办法与自己联系的。
不过只要他拿到了那些书籍就好,就算钱潮知道了自己又在背后对付他,对质之时他也有话可说,毕竟他提前可是有通知过钱潮的!
这里要多说一句,韩畋并没有想到,钱潮的确是收到了布琰犳带给他的那几本从宣州来的书籍,但是收到时他便要出宗门,接着便遇到了言霜遇袭的事情,就算这次回来了也没有时间安心的读书,汤萍抢到的那面镜子还要他细细的钻研一番,哪里有空暇去读闲书呢,因此也就一直耽误下来。
除了这些之外,韩畋还想到了温良,宗外这么热闹的一件大事,那个温良怎可能不知道呢?说不定当时他就在隐藏之处将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里,如此一来,那个钱潮的手段必然是会看在温良的眼中的。若如此,温良也该知道他逼自己对付钱潮,就算自己照做也几乎是没有机会的,不过他更是知道就算如此,那个温良大概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又会让自己做些别的事情,这还真让人头疼。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宗内肯定会紧张一阵子,追查宗内潜藏的细作,在这段时间内,估计温良不会有什么动作,甚至都不会派人来找自己。但他肯定不是个安分的人,说不定这件事就与他有什么关系,哼!别忘了,最后逃了一个,但是追出去的五灵弟子都是带着伤回来的,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温良派人做的,温良在五灵宗最终的打算究竟是什么韩畋不知,但是他总觉得这温良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阴谋。
这样的人只有除掉才能让人安心!
……
还有一个人,也被这纷纷的流言所震惊了。
这个人正是在栖霞山苦心修行却无半点寸进的秦随诂。
栖霞山的人数比起九玄来要少得多,因此往日里消息传播的也不如在九玄那样快。
但是一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惊人,那可是刚进宗门不久的绝色美女言霜姑娘,居然有人要杀她,而且还是个众人都不曾见过的大阵仗,据说斗得异常激烈,死了许多的人,因此谈论此事的人也就多起来;二来嘛,秦随诂经常炼丹的南玉堂也是栖霞山最为热闹的一个地方,就算南玉堂内禁止喧哗,但却不禁低声窃语,而且在南玉堂的门口还是有不少的人聚在一起谈论此事。
因此,这位秦公子就算他一向只顾了清心寡欲的一味苦修和炼丹,但是出来进去的总是能听到一些风声,开始流言中关于言霜的演绎成分居多,他不经意间听到了便不感兴趣,但是当后来偶尔听到了什么九玄钱师弟的时候他心中就是一突,当时还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钱潮那小子,接着他便又听到了水云谷汤师妹,木秀峰李师弟等等,由此他便认定,这流言中的那个九玄钱师弟必然是钱潮无疑!
为此,说不清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位秦公子还特意的多打听了一番,对流传开来的传言所知的也就多了一些。
秦随诂与韩畋不同,韩畋是因着一个心心念念的女人才不得不打得钱潮的主意,由此便等同于落入泥潭一般挣扎不出。
而这位秦公子嘛,他有今日几乎可说是完全是自己招祸,不过又几乎完全是拜钱潮所赐,自然是对钱潮恨之入骨。
同样作为聪明人,秦随诂思索之后便明白了这些流言之外的意思,与韩畋猜想的差不多,秦公子也明白,炼气四层的修为,能在一场全都是炼气高阶修士的血腥争斗中不但插了一脚进去,而且还能让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中屡屡被提及,那说明这钱小子必然是在那天夜里、当着众多的修士做了些什么旁人做不到的事情出来的,所以他才会被人们记住。
不过秦公子与韩畋的关注点却又不同,韩畋所关注的虽然也以钱潮为主,但更多的是将成败利害放在了自己的身上,毕竟他所想是摆脱温良,日后与宁晗那个女子能在一起长相守而已。
而秦公子嘛,则更为复杂,他知道随着流言的传播,会越来越接近那天夜里发生的真实情况,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钱潮那小子借着那天夜里的事情……成名了!
也就是说那天夜里发生的那场恶战,是钱潮还有其余四个人的成名之战!
这才是让秦公子心里最难受的!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与那个钱小子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那个该死的钱潮已经远远的将他抛在了后面!
想明白了这一点,无异于给秦随诂心里的伤口上又狠狠得抹了一把盐!
妒忌、痛恨、酸楚、绝望一同涌来,在听到这些流言后便一直煎熬着他。
直到一天夜里,他才又看到了一丝丝的希望。
那天夜里,皓月当空,他从南玉堂返回自己的住处,一路默然无语,进到院中自然也是无语,但是刚将自己的院门关好的时候便听到背后传来的说话声音。
“哼!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用功,不过依你现在的情况不过是竹篮打水而已,又有什么用呢?”
背后传来的话语里里带着几分的讥刺之意,但是声音他却是听出来了,马上就转过身去,果然见院中的石桌旁端坐着一个人,虽然没有灯火,但有月光,他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正是他的二叔……秦宪。
“叔叔,你……你回来了?”
问这话的时候秦随诂的心中怦怦乱跳,前些日子他曾找过秦宪,苦求这位二叔回秦家一次,悄悄的找上自己的父亲秦章,将自己现在的困境说给秦章听,请秦章想办法解了自己现在的困局,不然他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而今秦宪回来了,若他真的是去过了秦家,那么自己的父亲定然知道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勃然大怒的发作一番是肯定的,还不知道父亲会怎样怒骂自己呢,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办法能给自己解了身上这“壮令丹”的药力,因此看向秦宪的目光满是惴惴,既希望秦宪能带给自己一个脱困的办法,又担心秦宪张口就说出一段令他绝望的话来。
最近受的折磨够多了,可千万不要再是坏消息了!
“我知道你盼着什么,不过在说正事之前,有件事还要先做了才行!”
秦宪笑得很是古怪。
“什么事?”秦随诂不解其意。
“来!”
说着秦宪起身就到了秦随诂的身前,左手一伸就抓住秦随诂胸前的衣襟一下子就拽了过来,然后双目一寒,右手扬起,牟足了气力便照着秦随诂的脸抽了下去!
“啪啪啪啪……”
这处院落中,清脆响亮的耳光声足足持续了半盏茶之久!
然后秦宪住手,也松开了手。
秦随诂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此时的他只觉得两耳中嗡嗡的长鸣不断,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牙齿松动,口角鼻孔都有血渍流出。
捂着脸正在地上未起身时,秦宪又施施然的回到了座位上,他心情大好,本来这次返回秦家就从自己的兄长秦章那里弄到了不少的好处,刚才那一顿耳光打得又是秦章的亲子,自然十分的快意,从他嘴角翘起的弧度便看得出他现在心情颇为的不错。
“贤侄呀,可不要怪我,这可是你父亲吩咐我一定要做的,当时他也像我抓着你的袍子一样抓着我的袍子,逼着我让我答应下来,无论如何也要打你这一顿耳光,为了让我打你,他可就差让我发个毒誓了。”
秦随诂瘫坐在地上正用手捂着双颊,听了这话连忙翻身跪在了秦宪的面前,说道:
“多谢叔叔代父亲责罚小侄,挨了这顿打,我这心里也就稳当了许多。”
出于对自己父亲秦章的了解,秦随诂知道这顿耳光定然是秦章让秦宪必须要给自己的,若是换了他亲自回到秦家,想来就不会是这一顿耳光这么简单了,若是再被秦家里的其他人知道了自己的现状,说不定秦章都能亲手斩了他!
秦宪眯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秦随诂笑道:
“你能明白你那父亲的一番苦心就好,起来吧,我知道你等的可不是这一顿耳光,你在等能救你命的东西,对不对?”
“啊!”
秦随诂听了身上一震,马上就抬眼看向秦宪,正看见秦宪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条的小盒子来。
“这……”
几乎激动的无法言语,想不到父亲那里真有能解除这“壮令丹”药力的法子,一时之间秦随诂心情激荡无比,仿佛看见了阴霾之后的无限风光!
“起来,告诉你,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父亲说了,要解除你身上那壮令丹的药力还需要你的大毅力,嗯,还有就是天意了!”
“什么!”
“你来看……”
说着,秦宪就打开了那个长条的小盒子,借着月光,呈现在秦随诂眼前的是里面一排十几颗丹药,这些丹药大多是白色的药丸,只有最后一颗是紫色的。
“白色的丹药一共是十二颗,小子,你若是想解了你身上那壮令丹的药力需要一年的时间,每个月服用一颗这白色的丹药,一年之后嘛……嗯……你父亲说是有两成多、不到三成的机会能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两成多……不到三成!”
秦随诂念叨了一句,这……对他而言不啻于另一个打击,不但要再拖一年的时间,而且机会只有两成多,如此之低,难怪需要天意,不过刚才秦宪说的什么需要大毅力又是何意呢?
“你以为壮令丹的药力是那么轻易就能解除的吗?秦家之中服用过壮令丹的那些人哪一个后来不想解除它的药力呢,都想着能继续修行下去,可是以前是根本没有这种药的,这还是秦家之内某个精通炼丹术的长辈也不知道试过多少次才得来的方子,小子,你父亲让我以实相告,这个方子,这种丹药,秦家之中不是没有人服用过,但是都失败了,你若愿意则可以一试。”
“都失败了?不是说有两成多的机会吗?”
“嗯,弄出这个丹方的长辈是这么说的,但是服用过的却从来没有解除了那壮令丹药力的,就是这么古怪,用不用这个丹药,你自己看着办!”
看着秦随诂默然不语,秦宪有笑着说道:
“还要告诉你,服了这个丹药,可是很不好受的,几乎是天天都要忍受煎熬,每一天、每一刻都是如此,不会间断,而且随着这丹药你服用的越多,那种痛苦就愈发的强烈,嗯,也就是说等你吞下第十二颗的时候,那最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你每时每刻都要忍受那有如万蚁噬身般的痛苦,听说秦家之中服用这种丹药的,最多也就到第八颗,然后就再也无法忍受了,所以也就都失败了。”
说到这里,秦宪有些幸灾乐祸的耸了耸肩。
听到这里,秦随诂胸膛起伏,呼吸之间开始粗重起来。
“那这最后一颗紫色的丹药是做什么用的?”
“就等着你问呢,紫色的那颗嘛,如果你觉得自己没办法忍受这痛苦,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了,这紫色的丹药是用来解除这白色丹药药力的,只要服下去,马上就不再痛苦了,你父亲到底是疼你,怕你吃不了苦,所以都替你想到了。”
说到这里时,秦宪目光悠悠的看了看那颗紫色的丹药,又盯了秦随诂一眼。
“怎么样,贤侄,这些就是我不远千里为你带回来的,你究竟是要用呢,还是不用呢?”
一年的痛苦煎熬,而且是越来越强烈的痛苦,每天十二个时辰,每个月三十天,要熬上十二个月之久才能换来不到三成的希望!
秦随诂从来不怀疑自家丹药的效力,但正因如此他才有些犹豫了。
不过……耳边似乎又有那些人在说闲话时候的声音,什么九玄的钱师弟,水云谷的汤师妹,木秀峰的李师弟,厚土祠的陆师弟还有栖霞山的彦师妹,当真是威风无比,为宗门立下大功,将来必然前途无限、风光无比!想到这里时一股剧烈的掺杂着酸楚的恨意从他的胸膛之内几乎要顶撞出来,一年而已,就算失败也不过如此,但若是不拼一把,连那不到三成的机会都没有,只要能摆脱了现在自己的困局……
我就有翻身的机会!
我就能报仇雪恨!
我就能让钱潮凄惨无比的死在我的面前!
我就能让汤萍死心塌地的彻底臣服!
想到这里秦随诂双眼圆睁,一把就从那木盒中抓起一颗白色的药丸塞入了口中,一扬头,喉头上下一动,“咕隆”一下就吞了下去!
“哦!”秦宪看得有些眼直“贤侄,你倒是用温水送一送呀,这么着急!”
药丸入腹,似乎是瞬间就化开了,如同是被一层白蜡皮包裹着的无数黑蚂蚁一般马上就要在他体内掘洞筑巢,立时秦随诂就感觉到腹中一阵阵叮噬般的刺痛传来,让他眉头抖动,嘴角直抽!
果然没说错,这药丸吞了果然是煎熬!
秦宪倒是看得更有意思了,他好奇的看着这个侄子的面上神情变化,看了一阵后才笑着说道:
“贤侄呀,若是受不了,呶,紫色的药丸就在这里,可不要为难自己,要知道这可是一年的时间呢,每天都是如此,而且是越来越难受,你熬得下去吗?”
脸色已经开始发白的秦随诂目光发直得看了看秦宪,又把目光投向那木盒中的紫色丹药,他一咬牙就抓了起来。
秦宪的眉头马上就挑了起来,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但是秦随诂却一把将那紫色的丹药掷在地上,未等它弹起便一只脚重重的踏了上去!
“啧啧,贤侄好大的决心,佩服,佩服!”
秦宪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
“也罢,东西送到了,也算我完成了交代,贤侄呀,那我就回去了。哦,对了,服了这丹药后,你这一年之内就不要再用其他的任何丹药了,包括那日常的养元丹也不可以,嗯,倒是可以打坐修行,你记着就好。”
“送……送叔叔!”
秦随诂哆嗦着说道。
“行了,你忍着吧!”
说完,秦宪身形飞起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秦宪走了,秦随诂才轻轻的抬起一只脚来,刚才一脚踏在那紫色的丹药上,就如同踏在一颗铁球上一般,由于用力有些过大了些,那力道透过靴底直硌得他脚板有些疼痛,怎么会有如此结实坚硬的丹药?
重新将那紫色的丹药拿在手中,秦随诂还忍不住凑到鼻前轻嗅了一下,马上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加的惨白了!
秦家在修行界算是以炼丹术闻名的,他又出身秦家,自幼长在秦家,就算炼丹术上还未有什么成就,但眼界总是有的,见识自然也颇丰,刚才这颗紫色的丹药只一嗅,他马上辨认出这是何种丹药来。
断灵丹!
剧毒之物!
寻常毒物是很难毒杀修士的,毕竟修士身上各种解毒疗伤的药物都要备一些,只要中了毒,只要及时的用药总不会有性命之忧。
唯有这断灵丹,只要吞到肚子里,连丝毫的机会都没有,立时就会死去!
难怪秦宪说要是无法忍受这痛苦只要服了这颗丹药,马上就能解除这痛苦,他说得没错呀,人都死了,自然也就不痛苦了!
呵呵!
原来如此!
也不知道是难以忍受体内的痛苦还是怎的,月光之下,秦随诂的身形显得越发的岣嵝起来!
好狠心的父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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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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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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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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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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