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不满足只当别人生命里的路人……”历鲲鹏心疼地看着这个倔强姑娘。
“我从小周遭都是负能量。”桑珊再次看向灯火中的足球城,“除了足球!没有足球,我和我哥,可能就混社会了。”
历鲲鹏挺认同的,少年懵懂的时候,胡同里一起长大的两个小伙伴拉他去网吧打架,他想着明天要有一场重要的足球赛要踢,就拒绝了,自己跑到足球学校去加练。
结果练完球回到家,看到的是其中一个小伙伴父母撕心裂肺的哭,那个下午,两个小伙伴殴打对方到跪地求饶仍不肯罢手,终于把对方打到失去理智,奋起反抗,扭打中,其中一个小伙伴被失手打死。
历鲲鹏至今记得启蒙教练第二天说的话,没有足球,你昨天就死了!人生什么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无聊!无聊才会出事。
当一个社会充斥的全是负面的东西,即便是生活无忧的懵懂少年,一旦没有自己健康的追求,人生就处处是歧途。
更何况桑珊兄妹俩从小面对的是那么复杂的环境。
“呵,穿哥哥的运动衣被同学嘲笑,和哥哥一起去捡瓶子还是被队友嘲笑,那时候上学真的很想问老师,为什么勤俭持家也是我和我哥的错。”桑珊脸上满是自嘲。
“认真踢球,同学各种讽刺挖苦,好像世界杯出不了线,就是因为我们在认真训练。嘿!我很想吼他们,当你们在嘲笑中国足球的时候,你们到底为中国足球做过什么?几句嘲讽,你们是开心了,有些东西却碎了。”海风撩动的不仅是桑珊的头发,还有她的心结。
桑珊略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突然转头看着历鲲鹏,认真地说:“其实大叔,你知道吗?我挺感激你,但我也挺看不起你!”
历鲲鹏吓了一跳,这个平时坚韧的姑娘,刚刚还难得地沉浸在伤怀的情绪里,怎么突然就向我开炮了!我招谁惹谁了?
“其实,你也是我生命中重要的路人!”桑珊瞪着历鲲鹏,“那个时候,你就像一个巨人站在我和哥哥的面前,保护我们,认可我们,教我们踢球。”
这事上次老桑就提过,就是帮他们兄妹俩批评了几个嘲笑他们的队友,事情小得连历鲲鹏都想不起来,哪有那么高大上?
历鲲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刚要说话。
桑珊已经变严肃了,说:“但是,大叔,你知道吗?你这个巨人在我哥人生最关键的时候坍塌了!”
好吧,历鲲鹏立刻瞪圆了他的小眼睛。
桑珊接着说:“我哥刚被选进一线队,训练的时候不小心骨折了,他是那么的爱足球,他要挺过来,他跟我说,我要向‘励志哥’我历哥学习,就算球队解散,换一只队也要坚持梦想!”
说到这里,桑珊突然很大声:“结果呢?”
历鲲鹏挠挠头,嘿,结果,结果自己27岁不得不退役了,媒体铺天盖地报道,中国足球史上最倒霉的球员,“解散哥”历鲲鹏,下落不明!
自己还真的没有想到,在桑珊哥哥那里,“解散哥”可以变成“励志哥”。
对呀!为什么媒体当时不能这么报道呢?“励志哥”历鲲鹏坚持足球梦想,命途多舛,屡遭解散厄运仍逐梦不止,最后因伤黯然退役。琇書網
如果不是铺天盖地的“解散哥”的报道,自己会做出当初的选择吗?历鲲鹏不确定,但是他确定至少自己当时内心能多些温暖。
“也许那不能怪你,毕竟你只是一个路人,你不知道,我哥最困难,最需要他的神鼓励他的时候,他的神跑路了!”桑珊抹了抹眼睛。
她心疼哥哥,哥哥后来熬过了那段岁月,即便不能踢球了,哥哥依然执着的爱着足球,爱着星沙市那只,只能徘徊在乙级联赛的球队。
“后来哥哥知道你在中雅附中当体育老师,我们去偷偷看过你几次,看见你带着杨帆远踢球。”
这件事,上次桑珊提过,历鲲鹏那时候就没听明白,现在略懂。
“大叔,张阿姨教过我,我们体育人要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因为,我们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改变别的孩子的一生,特别是如果我们成为明星的时候。”
提到张江影,桑珊有点难过,但是很快又正视历鲲鹏,似乎在替张江影给历鲲鹏上课。
“你想想吧,那个谁,明明平时训练还认真的,不小心露出个肚子,怎么着,白斩鸡!被媒体全国一宣扬,那些踢足球的小孩子,走到哪里,嘿,白斩鸡!你说没有倒在球场上,倒在嘲讽上的孩子里,会不会有天才?”
“大叔你可能觉得你消失是你的自由,但是你知道吗?踢完今天的比赛,我必须要告诉你,只要你还爱足球,还搞足球!哪怕你是个路人,你也不能这么消失!”
桑珊越说越激动。
“杨帆远真的是个天才!你绝对不会否认的。但是,今天的比赛你看到了!你不该成为路人,是,你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生活严谨,训练专业,你也知道,即便作为一个路人,你也是杨帆远生命中重要的人!”
“你都知道,但是,你知道吗?你就不该成为路人!明明还爱足球,为什么要去当路人?我就是看见你这么训练杨帆远,我就看不起你!你们来找我那天,我就下决心一定要代替你指挥球队!”
这个时候的桑珊,让历鲲鹏看到了那个本硕连读还能带队考C级教练证的坚韧的桑珊。
历鲲鹏确认,是对足球的爱,让她变得这么优秀。
历鲲鹏动容,他终于听懂桑珊的意思了。是的,他不该选择躲避,正是这几年的躲避,让他多了很多负面的情绪。
虽然他用专业的态度训练杨帆远,但真正不专业的恰恰是自己。
面对这样一个难得的天才,自己没有积极地把杨帆远往职业足球的道路上引导,造成了杨帆远七年没踢过正式比赛,缺乏团队意识,只喜欢极致地追求技术的完美!
也许,因为这7年,杨帆远会错过职业足球的路,而中国足球,可能痛失一个天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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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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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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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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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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