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迟迟不开口,却也没有再举牌。
向晚狠狠松了口气。
鼓槌声尘埃落定,向晚小声的朝旁边的人说了一声:“谢谢。”
只是对方高傲,再没有回她一个字,仿佛刚才的询问,只是一时兴起。
向晚便只等着拍卖会结束,去取那幅画她母亲的画像。
拒绝了侍者将画先一步送到她车上,向晚自己抱着,刚出了拍卖厅,便看到刚才同样想要这幅画的夫人。
对方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向晚迟疑了一瞬,抬步走了过去。
“这位夫人是?”
“我姓夏。”
“夏夫人,我能否请你吃个饭?”s3();
华灯初上,向晚身后一道素色的霓虹,将她整个人,拢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夏夫人眼神一眯,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面上却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您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事关这幅画……”
向晚眉眼黯了黯。
她没有任何有关于母亲的记忆,苏致庸更不会与她提起有关于母亲的事,向晚对秦世媛所有的认知,全然是外公告诉她,与她自己所想象的。
今天见了这幅画,向晚更加确定她的母亲如果活着,势必是个对人对事极近温柔,叫人心生欢喜的人。
“既如此,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厅做做吧。”
向晚顿时微笑点头。
她仍拿着那幅画,要了一个包厢,请夏夫人进去。
“你跟你的母亲给人的感觉很像。”
向晚刚刚放下那幅画在一旁,听到这话顿时愣住。
“您……”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愣愣的看着对方。
“世媛在帝都的时候,跟我还算有往来。”
向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怕自己听错了一个字的时候。
夏夫人的声音轻的渺远,却又重的仿佛惊雷,从除外公与苏家人之外的人口中听到母亲的名字,那简单的两个字眼也能令她产生恍然的牵念,向晚眼瞳闪烁着,很快眼底氤氲出潋滟的水光。
“我第一次见到认识我母亲的故人。”
她说着,面上有淡淡的羞怯一闪而过。
向晚甚少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清而艳的面容上一抹不容忽视的薄红,夏夫人面露惊讶,很快笑了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那幅画吗?”
她说着,指了指向晚身边放着的那幅画。
向晚下意识的摇头。
“其实并不只是因为我认识你的母亲,还因为,画了那幅画的人,我知道是谁。”
这位夏夫人提到她母亲的时候,神情并没有多少变化,向晚再如何欣喜,想要从她口中知道有关于母亲的一些事,但她绝对没有亲自为母亲画了这幅画的人,知道的更多。
“他是谁?”
向晚在后台仔细看过,画上的落款是个十分陌生的符号,她翻遍了脑海中近年成名的
画家,没有一个人用过这样的符号。
“我只能说我知道,但是却不能告诉你。”
虽然心底无比期望能得到哪怕与母亲有关之人的信息,可向晚并不惊讶她会这般说。
“你叫向晚是不是?”
向晚眼瞳一缩,猛地抬头。
夏夫人没有提起她的姓氏,难道说,母亲在与苏致庸去a市前,就提到过她的名字?
“看来是了,当时世媛离开帝都十分匆忙,甚至再不跟我们联系,没想到她却还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你们?”
向晚迷蒙的眼神顿时清明。
她没有看漏对面夏夫人猛然转开的眸。
“我知道有些事,我不应该多问,只是夫人如果不介意,以后有空的时候,我能不能请你出来坐坐?”s3();
也许是天性使然,向晚并不是个喜欢为难别人的人,可故人突然浮现在故纸里,冥冥之中为她打开了往事的缝隙,膨胀成怎么都不可能忽视的模样。
向晚紧紧的看着面色不见变化,只啜了咖啡慢慢喝着的夏夫人,身子微微前倾。
“好。”
向晚下意识的摩挲着放在身旁的那幅画,眼底那层明亮水光久久不去。
只是回到秦宅,当向晚将自己在拍卖会上拍得的那幅画放在外公面前,却见他脸色一变,不敢置信之中,又带了一丝愤怒。
“这是谁放到拍卖行里的?”
秦国政向来端肃,甚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向晚一怔,骤然反应过来。
“外公,这幅画是……”
“我知道了。”
谁知道向晚话刚到嘴边,外公仿佛突然明白了一般,眸色黯下去,也不再看她视若珍宝的那幅画,满脸疲惫的样子。
“我当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这既然是母亲的画像,就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有别的人与你争?”
如果她没有看错,外公脸上有抹戾气一闪而过,向晚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外公,是不是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这件事你也不要再问,向晚,我累了,你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回房间去吧。”
记忆里上次外公用这样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与她说话,是在她十八岁,被苏家逼着要出售母亲留下的那处庄园之时。
向晚神情黯了下去。
为什么要瞒着,难道有些事情,连她都不能知道吗?
“我知道了外公,我先送你上楼。”
给纪叔一个眼色叫他安心,向晚扶起外公,两个人一同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以后,向晚默默的盯着那幅画许久。
晚上十点,景安准时打来了电话。
“向晚呐!”
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向晚神色明朗了些许。
“今天又有什么睡前小故事要讲给我听?”
这是由于向晚近日来忙的出奇,并不能时常陪景安,而想出来折中的法子。
用景安的话说,只有这样他才能忍住对向晚的脉脉深情,日思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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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向晚当场为景安的懂事感动的眼眶泛红,惹来太子爷一记十分煞风景的冷眼。
说起睡前小故事,其实向晚曾与霍霆琛有过一段这样的对话。
“景安每每从幼儿园回去都说他憋闷。”
某人不屑冷哼:“他才几岁,真的知道什么叫憋闷?”
向晚叹一声气,语气尽量柔和:“可能是景安比同龄人聪慧早熟的缘故,在学校跟别的小朋友相处起来会有些困难。”
某人高冷轻嗤:“还不是因为他人缘不好。”
向晚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
“我听徐青说,你小的时候比景安还要聪慧,难道你不能教教他你当时是如何跟学校的同学相处的?”
某人神色僵住,用有些危险的眼神看了苏向晚一眼。
“那些白痴有什么好花心思相处的。”
向晚彻底被噎住。s3();
等她纠正了自己突然被掀翻的世界观,去找徐青询问的时候,只见明明高大英武的徐青下意识的四下看了一眼,看起来十分的……贼眉鼠脸,向晚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其实我们少爷小时候很少会去学校,连小少爷在学校一半的时间都没有。”
“为什么?”
向晚隐约猜测,应该是霍霆琛小时候跟现在的景安一样,因为太聪明而与同龄人格格不入,因此便不用与普通人一样总去学校。
那个时候的霍霆琛,只怕小小年纪也是十分清傲的样子。
“因为他在第一次去幼儿园的时候,把一个看他不顺眼的小胖子按到了游泳池里。”
猝不及防被打破了想象,向晚差点将手上拿来把玩的郁金香捏断了根茎。
“怪不得景安从前也看与他一同上课的小胖子不顺眼。”
徐青对此仿佛分外有心得,他眼底闪过一抹八卦的光芒,凑近了向晚,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其实这一点上少爷与小少爷当真相似,说到底都是因为霍家优越的容貌太招人了!”
向晚懂了。
“真是蓝颜祸水啊。”
正因她与徐青头碰头十分亲密而眼神逐渐阴郁的霍霆琛,听到她这句感叹,眉眼一抽。
之后向晚便决定每晚抽出时间来,与景安说些悄悄话。
她的目的十分明确,哪怕是在景安与霍霆琛一模一样的成长道路上起到稍稍一点的作用,也不至于叫他长大后,成为另外一个毒舌又冷情的冰雕。
“向晚?你今天是不是太累了,声音有些不对哟。”wWW.ΧìǔΜЬ.CǒΜ
这是景安的贴心之处,每当发觉她的情绪或者是声音不对之时,连撒娇都收敛,声音更是软糯的不像话。
向晚立时回神。
“我今天买回了一样很喜欢的画,等下次你来,我拿给你看。”
连外公对母亲的事都遮遮掩掩不愿意与她多说,向晚突然发现,能叫她提起这些事,且毫无芥蒂与担心吐露出来的人,只有景安一个了。
“好啊,不过向晚,你不乖。”
向晚一噎,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明明也有心事,可总是听我说,却不将自己的心事告诉我,这样我会不高兴的哦。”
小孩子撒娇起来当真是要命,且景安又是这样贴心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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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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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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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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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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